卷末 域外天魔武明
海浪漫上沙灘,潤濕了武明的衣擺和鞋襪,他呆呆望著前方的那座城市,忽然淚流滿面。
“回來了,回來了,終于回來了……”
一面說著,他一面邁開腳步,疾步向著城市走去。
明州,明州,他心心念念的明州——終于回來了!
“尤利婭,廣兒……”武明嘴里念叨著這兩個名字,飛奔了起來。
歸鄉(xiāng)心切,若不是一直念著要回歸家鄉(xiāng),要回到家人身邊,他都不知道自己那十幾年是怎么支撐過來的。
武明急奔入城,一個跳躍就跑上屋頂,無比靈巧地在各個房屋頂上飛躍,他的家在這座城的另一邊,想要以最快的方式趕到那里,也就只能如此。
更何況,這些年在諸天之間垂死掙扎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讓他對朝廷和官府的敬畏磨滅了不少,若非仍舊尊敬武宗與國師,他早就在城內(nèi)飛行。
當(dāng)他走入了諸天之后,就感覺到了武宗與國師的偉大,越強(qiáng)大便越是如此。
諸天之中,強(qiáng)大的人物不少,能夠謀算幾千年的大人物更是不少,可他們大多都擁有著強(qiáng)大的力量,如武宗和國師那般不具備強(qiáng)大力量,仍能擁有堅定意志的人,毫無疑問,哪怕他再強(qiáng)大也需要對他們抱有最基本的尊敬。
——其實,與神州大地上真正強(qiáng)大的仙神相較,他也并不算有多么強(qiáng)大。
正在街上巡邏的捕快笑呵呵地蹲在路邊,拿起攤子上的一個蘋果,咬了一口,剛準(zhǔn)備從荷包里拿出錢來,便聽到頭頂上有瓦塊被踩碎的聲音響起,愕然抬頭看去,就見一個黑影從街道頂上掠過。
捕快瞪圓了眼睛,只是稍有遲疑便踩著一旁樓房外凸處跳上了屋頂。
他一邊追去,一邊高喊:“老丈,等我回來再給你錢!”
而果攤的攤主也笑呵呵高喊:“不用啦!”
不過捕快并沒有聽到,他咬牙追著武明,躍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屋頂。
“站??!前面的那個站?。 币贿呑分?,捕快一邊叫喊警告,“明州城內(nèi)不允許飛檐走壁,不許用輕功,不許飛行,如有需求可以提前申請,但你未經(jīng)申請,乃是違法之舉!”
武明有些無奈,嘆息一聲,在半空轉(zhuǎn)身向身后追來的那捕快拱手一禮,揚(yáng)聲道:“這位兄臺,小生先前遭遇劫難,花費數(shù)年才歸來,歸家心切,還望多多體諒?!?p> 聽到他這句話,捕快的腳步也慢了下來,看著他逐漸遠(yuǎn)去。
可是很快,捕快就又跑了起來,同時大喊:“為確保你確實是歸家心切,在下需要跟上看看?!?p> 武明并未因此暫緩腳步,此時的他內(nèi)心當(dāng)中并無一點煩躁,這點小事不可能會讓他生氣,而且這也是巡捕職責(zé)所在,若是他們不管這些事情就是不負(fù)責(zé)任,就會導(dǎo)致城內(nèi)治安情況惡化。
而他的妻子和兒子還生活在這座城市,治安情況好一點才是他希望的。
武明從別人家屋頂上跳下,隨后就站在了巷口,踟躕難前。
他靜靜站在巷口,往里看去,青磚石瓦還是那般熟悉,斑駁的圍墻也未曾改變,可是他不知道自己離去了多少年,也不知道在這些年里妻兒如何。
他在巷口站了很久,時間長到了連那個捕快都追了上來。
捕快攀附屋檐跳到地面上,懷著些許疑惑走了過去,輕聲問道:“這位兄臺,你不是要回家嗎?怎地站在這兒?”
他看了一眼小巷,“莫不是搬家了?”
武明深吸幾口氣,松開緊緊攥著的拳頭,搖頭道:“只是近鄉(xiāng)情怯,生怕我未在的那些年里發(fā)生了什么……”
捕快恍然大悟,然后就看著武明邁出了第一步。
武明的腳步有些僵硬,他一路走到那個破落的小院門前,呆呆望著眼前這扇木門,心中不知做何感想。
沉默著抬手摸了摸,卻又仿佛觸電一般收回了手。
他感覺到了院里只有一個氣息,就是不知道……
又深吸幾口氣,武明抿著嘴唇敲響門扉。
篤篤篤!
門后沒有傳來回應(yīng),只是武明聽到了一些細(xì)碎的腳步聲,正在慢慢靠近大門。
片刻后,門后響起些許瑣碎之聲,門扉便被緩緩拉開,一個生著棕發(fā)碧眼的番人女性從中警惕地探出頭來。
可當(dāng)她看到門前站著的人的相貌時,便愣住了。
武明伸手推開門扉,用力抱住了這個番人女性,略帶哭腔地說:“尤利婭,我回來了!”
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番人女性再也忍不住,反手緊緊抱住武明,嚎啕大哭,像是要把他融入自己身體里,生怕他又離自己和兒子遠(yuǎn)去。
捕快站在巷口,看到這一幕便愣了一愣,隨即灑然一笑,咬了一口手上的蘋果,轉(zhuǎn)身離去。
雖然回到衙門之后還要做一個備案,但家人喜相逢這種事情他還是不要去打擾了。
武明和尤利婭回到了院中,坐在院子里,看著周圍這一切,武明恍然若失。
他不知自己去了諸天多少年,因為諸天之間時間混亂,他不知道自己在諸天之間顛沛流離十幾年,到了大曦這里又算得上多少年。
隨后,武明就和自己妻子說起了這些年的事情,主要是妻子說,他在聽。
像是要把這些年受到的委屈、苦痛和喜悅?cè)颊f出來似的,尤利婭坐在武明懷里,緊緊抱著他,一直不停地說,有時候說急了還會說出母語來,說著說著也會掉眼淚下來。
武明一直沉默著,就好像回到了從前一樣,很多時候都是尤利婭說,他聽。
可是當(dāng)尤利婭說起最近發(fā)生的事情之時,他也免不得挑了挑眉毛。
年輕道士?而且還是長得很漂亮的年輕道士?他有認(rèn)識這種人嗎?
武明皺著眉頭,他很確信自己并不認(rèn)識這種人,但另一個‘他’或許是認(rèn)識的……
可是這一次他回來之后,并沒有看到另一個‘他’的存在,也沒有發(fā)現(xiàn)遺留下來的蹤跡。
若不是從妻子話語中隱約能猜到這些年可能是‘他’在一直護(hù)持著這個家,武明也不會去想那么多。
‘他’消失了,而又有一個年輕道士來過這里,這般聯(lián)想一下,武明就猜到了些什么,頓時神色有些復(fù)雜。
至于那個年輕道士為何‘只’給了‘那么點’錢,武明也是很清楚的。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他’消失了,若是讓人知道這個家里有那么多錢,孤兒寡母的怕是會被人給欺負(fù)。
那兩張銀票足夠讓尤利婭和廣兒過上不好也不壞的生活,還能供廣兒讀書……那個道士也是有心了。
武明輕嘆一聲,畢竟那家伙和自己共生了那么久,更在自己被域外天魔抓走的時候一直保護(hù)著尤利婭和廣兒,雖是邪魔,但也應(yīng)該給‘他’立一個墳冢。
若不是因為那個自稱‘主神’的域外邪魔,自己怎會錯過這么多!
武明眼底閃過一絲仇恨之色,旋即又有些恐慌。
他好不容易才從那個地方逃了出來,可不想再回到那里了,那里可是比無間地獄更為可怕的地方。
“娘,我回來了!”
這時,門外響起了一個稚嫩卻有朝氣的聲音,武明和尤利婭同時抬頭看去,看到門扉被推開,一個男孩帶著微笑走了進(jìn)來,但他看到院中景象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尤利婭吸了吸鼻子,向那男孩招了招手,“來,這是你爹!”
武明也露出了一個笑容,終于……盼望了十幾年,終于全家團(tuán)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