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擲劍歌

第一百三十章 憐憫

擲劍歌 天青山遠 2564 2020-03-28 08:10:00

  梅花一劍斬斷了赤色巨蝎的一只附肢,殺滅了那只附肢里的生機,令其無法再生。

  失去了尾巴和一只附肢的巨蝎沖著梅花發(fā)出瘋狂嘶吼,周身熱浪蒸騰,只見那大氣爆燃,無根之火熊熊燃起。

  經(jīng)過了不到一分鐘的積蓄,不斷堆疊攀升的溫度終于點燃了沙漠,將其化作了一片炎海。

  飛騰的火焰迅速在沙漠中蔓延,囂狂的焰流匯作一條長龍,帶著主人的暴怒與怨毒涌向梅花站立之處。

  梅花孤身佇立火海當(dāng)中,囂張的火舌舔舐著環(huán)繞周身的微風(fēng)屏障,這一層屏障將火焰和高溫都隔絕在外。

  深吸了一口氣,梅花擎起長劍,片刻之后,飛射的劍芒化作漫天星光。

  一抹光亮將熾焰長龍貫穿,浩瀚繁星乍然顯現(xiàn),自天邊奔襲而來的長風(fēng)將茫茫火海瞬間吹滅,無數(shù)結(jié)晶化的砂礫被拋飛空中,浩蕩搖風(fēng)席卷萬千里,從大地的一端涌向了另一端。

  銳利的狂風(fēng)在沙漠中犁出幾道深刻的劍痕,轉(zhuǎn)眼就被飛沙填蓋,可是在巨蝎背殼上制造出來的傷痕卻不會被填補。

  眼見火焰和沙暴都沒有對那個人起到任何作用,赤色巨蝎尖嘯一聲,邁開僅剩的五條附肢跌跌撞撞沖了過去。

  它身上的傷口無法愈合,縱使能夠收緊血管,減少血液流出,可只要瘡口上的劍氣尚未消除,它的傷勢便不可能好轉(zhuǎn)。

  縱使如此,它依舊無比兇悍。

  當(dāng)那頭堪比山丘的巨獸向自己沖撞過來,梅花只有沉默,那些毫無意義的嘶吼聲里,透出了悲傷與瘋狂。

  他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在這只巨蝎破土而出之后,就對四面八方,乃至整個天地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厭棄。

  或許是他的過錯,在未查明真相之前便貿(mào)然釋放出氣勢,可能就是這一行為讓那只巨蝎感覺到了‘?dāng)骋狻?p>  但他必須要這么做,若是讓這頭巨獸遇上人類的城鎮(zhèn),毫無疑問,它一定會動手。

  現(xiàn)在的它恐怕已經(jīng)對世間的一切都充滿了怨恨,正如它現(xiàn)在所做的一般……

  “嘶——”

  赤色巨蝎尖嘯著,宛如一座移動的小山,每一次邁步都會帶起一片茫茫沙塵,向著梅花沖撞過來。

  手握長劍,梅花的身影再度消失,赤色巨蝎霍然躍起,劍光恰巧從附肢足下,隨即那條斷了一半的尾巴猛然拍下,敲打大地,轟然作響。

  無數(shù)沙土被震飛起來,就連那些聳立沙海之上的石柱都微微顫動。

  巨蝎的身軀隨之重重砸落,身下的黃沙如水波般蕩開,沙海中頓時出現(xiàn)了數(shù)道蔓延不知多少里的環(huán)狀波紋。

  一擊不成,赤色巨蝎的五只附肢接連踢踏大地,踉蹌轉(zhuǎn)身,以自身旋轉(zhuǎn)的力量帶動大螯牽引出以噸為計的重壓,空氣發(fā)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大氣轟隆爆鳴,而爆鳴的盡頭,便是梅花。

  螯肢橫掃沙面,巨大的力量導(dǎo)入沙漠深處,黃沙瞬間蕩開,一根屹立在不遠處的石柱便這余波中被折斷。

  梅花沒有后退,反而直接迎了上去——劍光自巨蝎腹下閃過,它的兩只附肢好似鏡面折光,轉(zhuǎn)瞬即逝的銀光在那兩只附肢上折射,不過片晌,巨蝎僅剩的三只附肢不堪重負,難以繼續(xù)支撐,它的身軀便陡然一沉。

  梅花靜立巨蝎身后,回身望去,卻見僅剩下三只附肢的赤色巨蝎嘶吼著,踉踉蹌蹌轉(zhuǎn)身撞了過來。

  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沙塵飛濺,梅花站在更遠處,垂下眼簾,嘆息了一聲:“放棄吧……”

  赤色巨蝎置若罔聞,依靠螯肢勉強站起,竭斯底里地嘶鳴,身形跌跌撞撞,禁不住左搖右擺,卻仍是毅然決然,猛地撞向梅花所站立之地。

  正如他一開始猜測的那般,這頭妖怪因為失去子嗣,已經(jīng)陷入了瘋狂。

  梅花抬起了左手,向下一壓,無邊重壓轟然降落在巨蝎背上,三只附肢瞬間折斷,但沖撞之勢無法停止,故而巨蝎一路滑倒到了梅花身前。

  巨蝎身前堆起了一層厚厚的黃沙,這層黃沙卻沒有沾染到梅花身上,在他的身前被屏障阻擋下來,并被分化到了兩旁。

  赤色的蝎子竭力嘶吼,奮力掙扎,用盡了一切力量想要揮舞大螯,它的敵人就在身前,近在咫尺!

  可這都是徒勞無功,不知從何而來的重壓將它的身軀死死壓在了黃沙里,使它不得動彈。

  梅花抬起頭,他仿佛能夠從那六只眼睛之中看出癲狂和絕望——因為失去子嗣而產(chǎn)生的癲狂和絕望。

  愈是強大的妖怪愈是難以生養(yǎng)子嗣,對于巨蝎這種妖怪而言,怕是已經(jīng)向自己的子嗣傾注了所有的關(guān)懷和愛意。

  可能是為了生育子嗣而消耗了很多力量,它沉睡在了這片沙漠之下,當(dāng)它再次醒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子嗣已經(jīng)不見,甚至是已經(jīng)死亡了……

  情況有些類似于玉憐和他說起過的‘失獨’,但巨蝎的情況或許比那些失獨家庭要更加嚴重一些。

  它的子嗣消失不見,可能已經(jīng)是被吃掉了……

  “高高在上的——憐憫?。?!”

  赤色巨蝎一邊掙扎著,一邊發(fā)出尖銳的嘶吼,聲波蕩漾開來,吹散了堆積在身前的沙塵。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它似乎無法進行交流,腦海里充斥著無邊的瘋狂。

  “……小道不能讓你去傷害小道同族,你現(xiàn)在毫無理智可言,若是放任你去行動,你只會為了發(fā)泄憤怒而屠戮小道同族?!背聊?,梅花輕聲說道。

  聞言,巨蝎再次放聲怒吼:“偽善者!難道我的孩兒就要白白去死嗎?你們大曦不是對妖怪也一視同仁嗎?為什么——為什么沒有保護好我的孩兒?。?!”

  大曦律法規(guī)定人族與妖族性命同等重要,若非妖魔,不可喊打喊殺,更別提取其性命,這乃是與‘殺人’相當(dāng)?shù)淖镄小?p>  可梅花身為人族,自然不會去偏袒妖族,哪怕他可憐這只巨蝎的遭遇,也不可能放任自流。

  輕輕吸了一口氣,梅花平靜望著,認真道:“小道會去查明此事的真相,若此事背后有什么陰謀,兇手任你處置,在那之前,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p>  聽到他的話,巨蝎勃然大怒,“偽善者!不用你居高臨下的來可憐我,我的事情我能自己解決!放我離開,不然我就要殺了你!”

  嘶鳴表達出的話語在梅花耳中顯得無比刺耳,可他卻置之不理,擺出了矮桌和筆墨。

  他要將這頭巨蝎封印起來,隨后,去查清這件事的真相,不會讓它亂鬧一通。

  它說得很對,他確實是一個‘偽善’者——他無法以同樣的態(tài)度去面對妖怪,即便他十分同情它的遭遇,并且還會為之感到無比的悲哀。

  …………

  夕陽西下,馬車仍然在城鎮(zhèn)外等候著。

  “兩位小姐,要不你們先進來吧!”守衛(wèi)城門的士兵無奈叫喊,“我們就快要關(guān)城門了!”

  姜櫻瞥了他一眼,“要關(guān)你們就關(guān)吧,沒等到人回來,我們就住在城外?!?p>  幾個士兵面面相覷,紛紛遺憾搖頭嘆息。

  都這時候了,就算是有所耽擱也早該回來了,之前遠方鬧出了那么大的動靜,‘那人’多半是回不來了。

  就在這時候,躲在玉憐懷里,一直萎靡不振的斗雪突然抬起了頭,“呼?”

  “誒誒誒!”

  玉憐發(fā)出幾聲驚呼,小狐貍猛然掙脫了她的懷抱,飛奔向了道路的遠方。

  聽到斗雪歡呼起來,姜櫻和玉憐同時抬頭看了過去,便看到梅花接過飛撲而來的斗雪,接著,轉(zhuǎn)頭望了過來。

  背著長劍和畫筒的梅花向兩個微微頷首,抱著歡喜無比的小狐貍走了過去。

  接下來,就該回中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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