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天都藥王堂的休息室里,淡淡熏香縈繞鼻腔,聽了梅花的講述,姜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玉憐基本已經平復了情緒,但臉上還是帶著莫名悲苦,直到現在也還是有些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她本以為自己是一個‘穿越者’,頂多是在穿越的過程中融合了‘原身’的記憶,才會對‘原身’的家人產生了情感,這使得她能從家人橫死的痛苦中抽離。
可她現在突然得知自己并不是‘穿越者’,那些一直被她強行忽視的痛苦和哀傷一下子便席卷重來——她再也無法繼續(xù)自我欺騙。
看著她這副模樣,姜櫻嘆了口氣,拍了拍玉憐的肩膀,“隨我去行醫(yī)吧,有些時候忙起來了就能忘掉很多東西。正好有幾個病人臥家治療需要去探病,你隨我去?!?p> 玉憐乖巧地點了點頭,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該做什么才好,她也認同姜櫻的話,忙起來了或許就能忘了……
把玉憐留在了那里,梅花走出藥王堂,抬起頭,只看見了不知邊際的陰云。
大風在耳邊呼呼的吹,雷聲自遙遠的地方傳來,腳下地面還有水跡未干,看上去今日應當又會有一場大雨。
懷里抱著看什么都覺得新奇的小狐貍,梅花背著長劍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也有些止不住左右張望的欲望。
天都是不一般的大,也是不一般的新奇,大曦的研發(fā)基地在廬州,可那里只是研發(fā),財政條件沒有天都那么好,沒辦法有什么東西驗證成功之后就立即裝配上。
這里是天子腳下,要是連這里都沒錢的話,保不準天下就要大亂了。
這些都與梅花沒有什么太大關系,他只在意這座大城的人間氣象與江湖風浪。
雖說是在天子腳下,看不見明里的腥風血雨,但在暗地里頭,你爭我奪卻是少不了。
昨日晚宴過后,太子同他私下交談了一番,希望他能幫個忙,不需要做些什么,只需要讓那些藏在暗地里的‘老鼠’明白他的到來,讓他們不會輕舉妄動就足夠了。
本來太子還許諾了一些寶物,只是梅花并不需要,斬妖除魔本就是他的分內之事,無論太子是否請求,在他還待在天都的這些天里,他不可能不出門逛一逛,以他的運氣,可能只是出一趟門,就能撞見異常事件,然后順帶牽連出一片妖魔邪祟。
自下山以來,他遇上了很多人物,很多事情,以至于到了現在,他已經明確認識到了自己的運氣究竟是個什么水準。
大街上,修行者不在少數,路邊還有售賣法器和符箓的店鋪,丹藥倒是很少,畢竟藥品合格證比器物合格證要難拿多了。
在街邊的一個報攤買了份報紙,梅花向一張公共長椅走了過去,忽有一陣微風在長椅上掃過,當他坐下之時,長椅已干凈如新。
呼~呼~
大風襲來,來往的行人都裹緊了自己的衣服,梅花翻開報紙看了看,斗雪坐在他懷里,雖然不太識字,但也還是湊過小腦袋來看了幾眼。
報紙上報道了一些天都內發(fā)生的零碎小事,畢竟大事都讓《大曦周報》和《天都日報》給包攬了,像這種小報社生產的報紙只能通過報道一些有趣的小事來提升銷量。
不過反響倒是挺不錯,至少在梅花看來也挺有趣的。
略過那些‘重金求子’的廣告,梅花的視線驟然定住了。
“誒!報紙!”
大風乍起,掀起了報攤上的報紙,攤主發(fā)出了一聲驚呼,伸手去抓,卻訝然發(fā)現,紛飛的報紙都定在了空中,片刻之后,它們更如百鳥歸巢,接連飛回了攤子上。
這神奇的一幕惹得旁人連聲驚嘆,攤主愣了一會,便急忙拱手向四方行禮,“也不知是哪位道爺出手相助,小的在這兒謝謝啦!”
梅花拿著報紙?zhí)ь^望了一眼路邊的站牌,又看了一眼剛剛駛來的下一趟公交車,正好是他要坐的那輛。
登上無軌電車,按照指示往錢箱里投下幾枚銅錢,兩人份的,梅花便往后尋了個位置站著。
車上相當擁擠,有人下便有人上,一趟下來,車上就沒空閑過,梅花還順手抓了個扒手,扭送某個站點附近的治安所。
這天都雖大,治安雖嚴,但這些小偷小摸總是屢禁不絕,倒不是沒活兒給他們干,只是大多都懶惰,讓他們去工作都不去,只能靠偷竊度日。
先前梅花一直覺得自己和人間還是差了那么一段距離,這段距離怎么也沒法拉進,而現在,他總算知道自己差的是什么了。
這才是人間!
梅花拿著報紙站在某個大院門口,從街尾卷來的風揚起了道袍下擺,抬頭看了眼頭上,沒有牌匾,看來不是什么達官顯貴的府邸,不過在寸土寸金的天都能擁有這一個大院,能耐也不會太小。
走上前去叩響門扉,梅花等待片刻,便聽到門后傳出些許聲響,小狐貍從他懷里躥起,一個翻身就爬到了他的脖子后面,前肢和后肢分別踩著兩邊肩膀,好奇盯著那扇厚重的木門。
只聽‘吱嘎’一聲,大門被拉開了一條縫,一個中年人從門縫后面探出頭來,“誰呀?”
梅花一揚手中報紙,“小道是來斬妖除魔的?!?p> 那門房愣了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到那張臉時,眼角抽了抽,猛地抓撓著后腦勺,悶聲道:“我,我得去稟報一下……請稍等片刻。”
“當是如此?!泵坊h首。
又是‘砰’的一聲,眼前的門關上了,梅花抬手摸了摸斗雪的小腦袋,這只小狐貍就又順著手臂滑進了他的懷中。
回頭望去,大院前頭的路上無有行人和車馬往來,只有窄窄的一條小道,鋪的還是石板,左右望去,左邊是一間古舊瓦房,木板門上積滿了灰,右邊是一棟樓房,對門過去就是一排平房,整條街似乎沒有什么人住。
巷口巷尾都熱鬧非凡,唯獨這里好似被留在了舊時光。
對街那排房屋后面便是一座至少有二十層的高樓,若是晴天,投下的陰影足以把他身后的那個大院完全覆蓋。
這時,梅花身后的門又開了,門房將其開出了一道能讓人通過的縫隙。
回頭看去,梅花看到那個門房扶著門板,低頭說道:“這位道長,老爺想要與您詳談此事,里邊請。”
把報紙塞進了袖兜里,梅花邁過門檻走了進去,直到這時候,無論是他還是斗雪都沒有感應到任何的邪祟氣息。
但比起這個,讓他更感覺奇怪的是,為何這家大院的主人在遇上這種事情之后沒有去報官,反而在那種小報上發(fā)布廣告,請人來斬妖除魔。
——這一看就感覺很不對勁!
滴!滴!滴!
雨滴砸向了大地,看到眼前地面出現了些許濕潤斑點,梅花便抬頭看了眼天空。
雨水正連成絲線,化作幕布垂落地面。
不過片刻,便有嘩啦啦的雨聲填充耳朵,再次打濕尚未干透的地面。
轟隆一聲雷響,門房關上大門,把橫木放上,然后向梅花說道:“老爺正在廳里等您,請隨我來?!?p> 梅花將目光從灰沉沉的天空收回,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