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危局
“李師爺請進!”捕神心中本就有些不痛快,倒想看看這狐貍這么晚來所為何事。
梅老六見李存恤推門而入,別過臉去招呼葉六九快走,顯然是不待見這狗腿子。讓他跟官府打交道,還不如要了他的命。
“梅大俠請留步,事關(guān)重大,且先安坐一聽。”李存恤滿臉堆笑,挽留梅老六。
門外突然刮起了風(fēng),吹得門窗咔咔作響。梅老六已一腳跨出門,余光所見,心里直犯嘀咕,這府衙一開始就有立旗桿么?但聽得李存恤挽留,雖官與賊不合,心想反正要盤桓到明早,聽一聽也無妨,就大大拉拉地返回就座。葉六九上前掩上房門,隱隱瞥見墻外旗桿,眉頭緊皺。
“有什么大事要留老子?莫不是想扣下老六我?”梅老六拿起桌上的茶壺對嘴就喝,直覺得沒啥滋味。
“哪里哪里,只是手下在案發(fā)地點附件有重大發(fā)現(xiàn),待會前來告知三位。我怕你們走得太急,先來看一下,幸好梅大俠師徒還在。還請梅大俠等上半個時辰再走不遲?!崩畲嫘舨槐安豢?,滿臉假笑。
“哼!別是為了穩(wěn)住我,好派人來抓!”
“豈敢豈敢。捕神大人,那我先退下了,我讓人備謝茶水過來。半個時辰以后再來叨擾?!崩畲嫘魧χ艘灰还笆?,退了出去。
捕神“唔”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李存恤輕掩上門,一甩袖袍,冷哼一聲,快步隱入夜色之中。
“大伯,這府衙何時立的旗桿?”葉問水向捕神詢問道。
“旗桿?我雖在澄陽府衙駐腳的時間不多,但從未見過旗桿。倒是城北鐵騎營里總是旗桿林立?!辈渡窬従彺鸬?。
“不好!”葉六九與梅老六異口同聲,雖不知哪里不對,直覺告訴他們一定有問題。
捕神正要取笑梅老六這老對手草木皆兵,忽覺心口一痛,驚訝不已,這逼了數(shù)天的毒怎么卷土重來了?正驚異間,見梅老六與葉六九也捂住胸口,屋子里不知何時起了一層微不可見的灰霧。
“不好!有毒!快捂住口鼻!”捕神大叫,一手?jǐn)S出枕頭擊碎窗戶。
梅老六亦將座下板凳抄起,呼啦一下砸破了房門。夜風(fēng)涌進屋內(nèi),毒霧瞬間被裹挾掉七七八八。梅老六一手掩鼻,一手從腰間抽出一根粗黑短棒,只一甩,鐵棒“锃”一下增至七尺來長,正是擊斃黃鋒的玄鐵棒。葉六九亦抄起了倚在門邊的哨棒,一手捂住鼻子,躲在墻后戒備。
“你們運氣倒是不錯,這妖風(fēng)刮得,把‘誅心霧’掃了個干凈,兩成藥力都沒發(fā)揮出來。不過接下來看你們怎么逃!鐵騎營上下,放箭!”李存恤的聲音透過夜色從墻頭傳來。
一時間“咻咻”之聲不絕于耳,弩箭遮天蔽日,朝著廂房曲射而下。
“六九,到我身后來!”梅老六一棍掀翻桌子將其抵在門口,反手一個舞花棍掃落一片箭矢。
葉六九躲在墻后,倒也沒受多少箭雨波及,聞言就地一滾,躲到師父身后。捕神抽起床邊黃龍,仍然端坐,織起一片劍氣抵擋箭矢,奈何余毒未清,不復(fù)以前氣勢。一陣箭雨過后,三人并未有所損傷。
然不容他們喘口氣,墻頭又傳來李存恤陰惻惻的聲音:“就知道尋常弓箭奈何不了你們。鐵騎營,上蹶張弩,再射!”
弩箭破空之聲驟然響起,廂房竟如紙糊一般被射了個千瘡百孔,里外通透。梅老六大喝一聲,不顧心口絞痛,將棍子舞得水潑不進,弩箭“叮叮當(dāng)當(dāng)”撞上棍影,竟火星直迸,煞是好看。捕神毒傷在身,氣力不濟,幸好黃龍?zhí)煜吕?,捕神以巧勁運之,縱橫之間,合乎道理,批亢搗虛,劍氣將弩箭一一削斷,并不硬擋。葉六九矮身躲在梅老六身后,只是干著急,眼下情景的確不是他能應(yīng)付得過來的。第二波箭雨過后,梅老六只覺手臂發(fā)麻,掌心生疼,硬擋這么多弩箭顯然讓他受了不小的反震。捕神仍舊端坐,盡量節(jié)省不多的體力,卻是虛汗不止,汗?jié)裰厣馈?p> 李存恤瞧得真切,嘿嘿一笑,道:“真有你們的!不過接下來才是正餐呢,希望你們能喜歡!鐵騎營,上火矢!射!”
火矢破空,如無數(shù)彗星拖著長長焰尾直奔?xì)埰撇豢暗膸慷鴣?。黢黑的夜空瞬間被漫天火矢照得有如白晝,城中公雞疑是天將破曉,竟開始啼叫司晨。屋子瞬間火起,弩箭帶火,更難抵擋。屋中三人恨不得問候李存恤女性家屬千百遍,雖不知外面情形,如不想變成烤肉,也只能強行突圍了。
“捕神,與我突圍吧!再不出去只能等死了!”梅老六棍子左右一撩,大聲喊道,略一分神,左肩靠鎖骨處中了一箭。箭矢透體而過,箭頭上還冒著煙氣,沾上鮮血,“刺啦”有聲。
梅老六肺尖被箭刺破,頓覺有些氣悶,奮起余力向外開路。葉六九不禁大急,暗罵自己沒用,害死師娘不算還害師父受傷。
捕神強聚真氣,飛身而起,右手不停擋箭,左手拽起床單,大喝一聲:“走!”
捕神與梅老六一劍一棍,破開擋門木桌,在前開路,葉六九緊隨其后,向墻頭疾奔。身后“轟”一聲響,偌大的廂房竟被射塌大半,儼然成了一個大柴火堆。
“六九,我先掠上墻頭,你抓好床單一頭,別落單!”捕神回頭囑咐,一道箭矢劃過臉頰,胡子被燎掉數(shù)根。
二人如巨鳥騰空,一掠幾丈,向墻頭而去。葉六九拽著床單,如騰云駕霧。
“有網(wǎng)!”梅老六剛要上墻,見墻上空竟布了密密鐵網(wǎng),高達五六丈,上面鉄刺森森,閃著寒光。
梅老六心中了然,原來墻外豎那么多旗桿是為了架網(wǎng)。捕神聞言,忙撩出一道劍氣,破開鐵網(wǎng),已然立上墻頭,威儀不減,俯視墻下。梅老六與葉六九落在墻下,望不見墻外情形。
“葉問水,我看你往哪逃!給我拿弩射,用馬槊長槍搠!”李存恤繼續(xù)發(fā)號施令。
捕神雖上墻頭,卻是新力未生舊力不繼之際,手上擋下箭矢,忽覺小腿一痛,腿上已然中槍。墻外人馬眾多,兵士甲衣閃閃。捕神暗嘆今日竟要折在官府手里,心中苦笑不止。
“全部停手!不準(zhǔn)動”一聲爆喝響起,兵士們令行禁止。
捕神眼見柳暗花明,不顧腿上傷痛,直掠過人群,搶了一匹馬便走。墻后梅老六見箭雨驟停,扯起葉六九褲腰,提身而起,穿過破洞,亦學(xué)捕神搶了匹馬,一腳踹了馬屁股,一手將葉六九拋上馬,自己抓著馬尾,如同紙鳶,飄飄蕩蕩地去了。兵士們依令行事,并未阻攔,任三人奪馬而去。
“石千戶!為何下令停手!”李存恤怒不可遏,推開身邊兵士,對著下令停手的軍官怒吼。
那石千戶對著李存恤一抱拳道:“李師爺,您說府衙進了賊人欲行不軌,石某才聽您調(diào)派前來討賊。而方才明明是捕神大人,不知何人是賊?我等誤傷捕神大人已是有罪,自然是要停手的?!?p> 李存恤氣得直跺腳,指著石千戶的鼻子罵道:“何人是賊?那葉問水勾結(jié)匪徒梅老六,屠殺楚家滿門,是不是賊?你誤我大事,該當(dāng)何罪!”
“這就是李師爺?shù)牟皇橇?,就算您手拿刺史印信,您依舊是白身,無官無職,我要誤也是誤的刺史大人的事。而且前日捕神發(fā)信煙求援,您持印信讓我們按兵不動,導(dǎo)致楊班頭與二十位衙役弟兄慘死,這該如何算?今日我本當(dāng)剿賊,卻差點擊殺捕神。捕神光風(fēng)霽月,天下皆知。您說捕神犯案,請問證據(jù)何在?”
“好好好,好你個石千戶。你要看證據(jù)不是?我給你看證據(jù)!你看這是何物?”李存恤,一手緊握,伸向石千戶。
石千戶不疑有他,湊上前細(xì)看。李存恤翻過手來,似要展開,忽手一揮,袖口如刀,劃過石千戶頸項。鮮血噴濺,石千戶還未反應(yīng)過來,只覺脖子一涼,眼前血花綻放,偉岸的身軀已轟然倒地。
“石千戶公然抗命,已被我誅殺。爾等由各百戶帶領(lǐng),速速追擊三個賊人!”李存恤大喝。兵士們或驚或怒,或面面相覷,只是不動。
李存恤將刺史印信一揚,怒喝道:“怎么?都想抗命么?”
百戶們領(lǐng)命,兵士們稀稀拉拉,策馬離去,不似方才軍容整肅。澄陽府衙又歸寧靜,唯有廂房“嗶嗶啵?!睙齻€不停,大有綿延之勢。功虧一簣,李存恤氣得手抖,狠狠地踢了石千戶尸身幾腳,然后急急地組織下人撲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