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圓,游園燈會。
整個懷陽鎮(zhèn)房前屋后,街頭巷尾皆掛滿花燈,嫦娥飛升,后羿射日,天宮玉兔……形狀不一而足,主街商鋪兩旁擺滿了小攤,胭脂水粉,古玩字畫,雜耍飛鏢,琳瑯滿目。
方神醫(yī)早早應邀去了蓮香樓赴宴,喜慶日子也無人上藥堂叨擾,于是連著隔壁的彩衣閣,在一片喧囂籠罩里,襯出格外的凄清。
連笑頂著對面幾家鋪子的冷眼,兀自提溜著一盞兔子花燈,頑劣得撥弄燭火,讓燈籠紙上的玉兔映得忽明忽暗,還頗有興致招呼古云戰(zhàn)一起,“你看,是不是像活的?”
聞言,古云戰(zhàn)滿心無奈。
堂內兩家老人急得險些送隔壁就醫(yī),結果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老板卻在玩燈籠。
只是那明明滅滅的燭火不止撲在兔子上,亦撲在她精致秀麗的面容上,盈滿笑意的雙瞳倒映著兩簇光,光影朦朧。
“小心?!?p> 眼見一縷青絲差點滑入燈罩里,古云戰(zhàn)下意識出頭抓住,指尖碰到一抹絲滑,帶著夜風微涼,讓他心頭一顫。
尚未來得及松開,便被玩得興起的人一聲吩咐,“你幫我撥開點,我剪燈芯。”
說完,她小臉恨不得鉆進去。
古云戰(zhàn)拿她沒辦法,只得站在她身后,大手攏住一頭青絲,不遠不近地虛虛握著。
剛穿過垂簾的連家二老見狀,當即心照不宣,非禮勿視地往后退,卻不知古家二老也是同一方向,彼時兩兩相撞,前頭又是那番景象,哪有不明之處。
“你們……”古家老爺捂著心口,驚懼交加。
“不不不,親家,前親家,你誤會了?!边B父趕忙擺手,解釋清白,“我們也不知道那丫頭賊心不死,啊不,是芳心未平。這一切都是情之所至,金石為開啊?!?p> 古家二老險些被這句‘金石為開’噎得要吃速效救心丸,后來連家夫婦攙扶下去,又是一頓好說歹說。
當然,后頭之事,前面一概不知。
兔子還沒被玩壞,長街另一頭卻是晃晃悠悠,抬來幾頂軟轎,銀絲垂簾,牡丹紅蓋頂,均是大戶人家出行才能用上的排場。
即便身處鬧市,行人也得紛紛避讓。
沿街做生意的無不是人精,當下眼睛一亮,卻是三三兩兩上前扶轎扒簾,吉祥話一籮筐抖落。
為首軟轎便在彩衣閣前,便見一只青蔥玉手伸出來,虛虛扶著轎門,皓腕纖柔,一截牡丹紅軟紗百褶蝶鳳裙擺晃動,錦繡銀絲鈿花鞋落了地,抬眸便對上了門檻上逗趣的連笑。
四目相對間,來人愣了愣,繼而羅扇遮面,噗嗤一聲便笑了。
“原來仙醫(yī)竟如此年輕,可虧得我待你如太上老君,活菩薩祖宗?!?p> 語調清脆悅耳,颯然灑脫。
可不就是李家夫人羅玉菱。
沒了往日輕紗遮面,暴露年齡的連笑聞言,卻絲毫不以為意。
“是什么風把夫人給吹來了,不是說臉沒好不出門嗎?”她起身拍拍衣擺上的塵土,一派淡然自若,好似方才蹲地上玩的人不是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