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茵學繡花也不只是打發(fā)時間,李夫人的生辰在開春的三月份,她寄居在李家,例銀也都是李家的錢,不比給同輩的黎末準備禮物,是要更費心些的。阿茵思來想去,打算繡一副小屏風作為生辰賀禮,既有心思也實用。她現(xiàn)在繡花的功夫?qū)嵲谑遣辉趺闯鍪?,在李夫人眼里女紅又是姑娘家修養(yǎng)中極重要的部分,這樣也會為了討李夫人歡心。
彩月替她抱不平,可是現(xiàn)實就是這樣,自己一個孤女,若無李家收留,在他們口中偏遠苦寒的益豐城,即便有外家老人在,又能過什么樣的日子呢?在李家,至少上下待自己客氣,李夫人雖然不冷不熱,但也從未刻意為難,淺曜哥哥也真心待她,阿茵對此是知足的。雖然有委屈的時候,但是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手上的蝴蝶樣子描了一半,李淺曜就自己打了簾子進來了,自從入了冬,他便讓下人從庫里翻出些很厚的門簾子來掛在阿茵的房間,怕本來就體弱的小丫頭再吹風受了涼。
一看他進來,阿茵急急忙忙的放下手里描了一半的花樣,站起身來迎他,又親自把王婆子端上來的熱茶遞到李淺曜手中。
“不是說要讓大夫看看嗎,怎么這會兒又過來了?”
李淺曜瞧著她這幅著急的樣子好笑,喝了口熱茶水,把杯子重新放回到桌上,瞧著他笑。
“請了兩個大夫來看了,都說沒什么要緊的,你忙什么呢?”
阿茵就趕緊把自己描了一半的花樣子朝身后藏。
不過藏也沒用,她的丫鬟彩月可是個憋不住事情的人,更何況還要跟李彩瑤一起分享阿茵繡的花呢。
“小姐在描花樣子呢,說是要繡一層蘭花上有幾只蝴蝶?!?p> 李淺曜知道這壞丫頭打的是什么心思,伸出食指來虛點了她幾下之后拿過了阿茵手上的花樣子看。
阿茵有些不好意思的甩了甩袖子,手腕上戴著的翡翠手串便發(fā)出悅耳的清脆響聲來。
“別看了,才描了一半?!?p> 其實阿茵的畫工不錯,這一叢蘭花,還有這兩只蝴蝶都畫的栩栩如生,所以李淺曜瞧著也覺得畫在布上也很好看,只不過一想到之后阿茵往這上面繡起花樣子來,那就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子了。
阿茵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覺得害羞的不得了。看彩月繡東西的時候總是覺得很簡單一雙手靈巧地便秀出個花樣子來,似乎也沒什么特別的技巧,但是輪到她他時候總是繡得歪歪扭扭的,要花很大的功夫才能繡得平整。同樣一雙手,她握筆寫字,畫畫的時候就要好很多,而彩月則很不喜歡鞋子。
李夫人說她的時候,阿茵會乖乖的站起來聽規(guī)矩,但是當嘲笑她的人變成李淺曜之后,阿茵便搶過他手里的花樣子不高興的憋起了嘴。
“也不是給你繡呢,有什么好笑的,快些喝了茶回你房間休息去?!?p> 這副惱羞成怒的樣子沒什么威懾力,反倒古怪可愛,李淺曜見好就收的把花樣子重新放到筐里,換了個法子夸起她來。
“旁的人做事情不成便不做了,阿茵好歹有堅持的心呢?!?p> 阿茵還在惱怒離淺曜這樣直白地嘲笑她,沒搭這一句轉(zhuǎn)了風向夸她的話,一邊伺候著彩月到笑起來。
阿茵便抬起眼來瞅彩月,惱羞成怒的對象立刻擴散開來。
“你個壞丫頭,別人說你家小姐不好,你還陪著一起笑,笑什么呢!”
被遷怒了的彩月,無辜的眨巴眨巴眼睛,雙手朝著阿茵一攤。
“我可沒笑小姐描的花樣子,小姐繡花的功夫雖然還沒練到家,畫的花樣子可比旁的人都好,我是笑,不管好不好啊,大少爺總是有話夸小姐的?!?p> 這話說的促狹極了,連李淺曜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喜歡阿茵在自己面前古靈精怪的樣子,覺得什么繡花之類的事情并不適合她,阿茵自己也不喜歡,何必要強求。
“好你個彩月,連我都敢打趣了,回頭打發(fā)你去門房看門子去?!?p> 彩月從前便跟李淺曜能玩笑兩句,如今跟在阿茵跟前,更是每日都能見到這位大少爺,根本不怕這樣的話。
“大少爺可不知道門房是個油水差事呢,我若做了門房,誰想進我們李家門,不都得過我一次嗎?”
李淺曜和阿茵對視一眼,都哈哈大笑起來。
“看著丫頭跟你待的久了,也牙尖齒利起來,以后誰若娶了她,可得小心點?!?p> 阿茵就在一旁幫腔。
“那可不是嗎,她哥哥也不善言辭,日后嫂子進門了,也得遭擠兌?!?p> 好漢難敵四拳,彩月不過是能玩鬧兩句,論說說話也辯不過這兩位主子,一著急便甩了甩帕子說要去小廚房里要兩盤點心來,也不管二人如何應(yīng)答,徑直掀了簾子出去了。
聯(lián)手擠兌了小丫頭的二人沒有半點同情心,看著被煽動起來的門簾,都抿唇一笑。
才經(jīng)歷過一場意外遭遇的生死劫難,如今能說些玩笑話的時光,都覺得比起往常更加珍貴。
“大夫真說了沒事兒?”
阿茵還是不能放心,當日李淺曜站在她面前滿身都是血頭發(fā)凌亂的樣子實在觸目驚心,仿佛在差之毫厘,她就真的會失去她的淺曜哥哥了。
李淺曜看著小丫頭露出無比認真的擔憂的神色,也收了玩鬧的意思,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娘請的是京城里看傷最好的兩位大夫,看了傷口也看了先前大夫給開的藥,都說沒什么大礙,不然我娘也不能這么早就放我回來?!?p> 阿茵最怕的是李淺曜覺得什么男兒有淚不輕彈,受點傷也算不得什么,再馬虎大意,如今天干氣燥一日比一日冷了,若是再著涼受個風寒,就傷上加傷了。如今聽得李夫人那邊都放了心,也就安心知道李淺曜的傷確實沒什么大礙。
見阿茵點了點頭總算不再糾結(jié)此事,李淺曜端起了茶盞,湊到了嘴邊又放在了桌子上,思忖片刻斟酌了措辭才開了口。
“我娘是擔心了兩日,看到我才有些著急了,小茉別放在心上,過幾日便好了?!?p> 一邊是素日里敬愛的親娘,一邊是乖巧可愛的小表妹,李淺曜站在中間也不好偏向哪一方,只能跟母親說些阿茵的好話,再跟阿茵說說母親的好話。
而阿茵比起李夫人,則要好說話許多了。
“我知道姨母是著急,不會放在心上的?!?p> 看著阿茵乖巧的搖頭,李淺曜只覺得心里更不是滋味。他沒法跟阿茵說他母親待她不冷不熱不是因為嫌棄她是孤女,是因為阿茵根本不是李夫人的親侄女。這些日子他也在想,若是阿茵家里沒有遭什么劫難,在自己家中安安穩(wěn)穩(wěn)的長大肯定是個無憂無慮古靈精怪的性子,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才10歲的年齡便要事事都考慮妥帖,更不會因為這種莫須有的原因就把罪責怪在她身上。
所以李淺曜只能轉(zhuǎn)開這個話題。
“武師傅的事情,反正我傷了胳膊,最近也做不了什么事我現(xiàn)在就會去打聽的,我朝雖沒有女子正式從武,有些武林世家當中出來的女人家有些功夫底子,到時候便說你身體弱想讓你強身健體?!?p> “那我使劍還是使刀呢?”
阿茵顯然對于這件事情更有興趣,剛剛還略有一些傷感的神情立刻變得神采飛揚起來,眨巴著一雙圓滾滾的眼睛亮亮的看向李淺曜。
這幅像是小哈巴狗的模樣,讓李淺曜覺得好笑,又怕逗急了小丫頭真的生氣,只好憋著笑與她解釋。
“哪能這么快,要先練基本功,走、坐、站、蹲馬步,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說通爹娘請了武師傅之后,到時候要是因為辛苦哭鼻子,可沒人管你了。”
丑話得說在前面,習武可不是一朝一夕輕輕松松的事情,不過話雖這么說,到時候如果小丫頭真的堅持不下來,李淺曜也覺得沒什么,就當是打發(fā)時間了。
“我才不會,我肯定會努力堅持下來的?!?p> “成,既然你自己都這么說了,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一言為定。”
小丫頭一派認真的樣子,讓李淺曜也不好意思再說些什么打斷她的積極性了,有想做的事情總是好事,不然總悶在這院子里是個好人也會悶壞了。
“若是一時半會兒尋不到合適的,我讓林蕭先教你一些基本,我當年學這些的時候總偷懶,這一家伙心實,師傅若讓蹲上一炷香的馬步,不到最后一點火星滅掉他是不會起來的。”
對于自己的這個忠仆,李淺曜的評價是很高的,林蕭比他天賦要差些,最開始一起學習的時候是爹娘怕他一個人枯燥,師傅也說林蕭的會慧根差些。不過李淺曜最討厭這些基本的把式,學的可沒林蕭踏實,他是直到后面學劍法學謀略的時候才認真起來,這些東西,林蕭那個直性子就更難學了,但要給十歲的小丫頭啟蒙,總是沒問題的。
阿茵想了想,每次林蕭見到她忙不及的,錯開眼睛,微微的低下頭來還會紅了耳根的樣子,也忍不住笑了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