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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絡(luò)

第238章 忍冬藤

如意絡(luò) 晶巖 2300 2021-07-20 23:15:18

  上元節(jié)這天,難得天晴好。

  在芳緒園里悶了快兩個月的舒嬋決定出門走一走,順便到市集上轉(zhuǎn)轉(zhuǎn)看西域的胡商又運來了什么好藥材。

  外面車水馬龍,同樣被風(fēng)雪困在屋里許久的人們趁著天好都出來透氣兒了。市集熱鬧非凡,路被堵得水泄不通,平時能夠順暢來去的馬車寸尺難行。舒嬋沒想到人會這么多,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就這么空手而歸的話心里著實不甘,于是帶上兜帽,下了馬車,想著就近去市東那家大藥鋪看看就回。

  府里的護衛(wèi)不遠不近的跟著,他們身穿常服,不留心分辨很難注意到他們。對于護衛(wèi)的存在,舒嬋早在澹月軒時就習(xí)以為常了。路邊擺滿了各種小攤,賣皮子的,賣烤餅的,賣毛靴的,賣山珍的,賣木炭的……一個緊挨著一個,熙熙攘攘的。其中,零星夾雜著幾個賣藥材的,舒嬋間或看上一眼,見都是些尋常藥材,故而沒有停留。

  “天南星,忍冬藤,故園芍藥開無主,白芷香書,書不盡黃連苦?!?p>  忽然,一句別樣的叫賣聲傳進舒嬋的耳中。她愣了下,停住腳,回首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墻邊枯樹下蹲著個身著破氈裘的男子,皮帽子把頭嚴(yán)嚴(yán)實實的罩住,只露出一雙眼。他身前的粗麻布上擺著不少藥材,而吸引舒嬋注意的,卻非這些藥材,而是這個男子念的詩。

  天南星,忍冬藤,故園芍藥開無主……

  舒嬋轉(zhuǎn)身走回,在小攤前蹲下來,望著那男子。那男子也望著她,銳利的眸中隱含著重逢的喜悅,他抓起一把烏黑的藥材,道:“這是自家曬的熟地黃,天冷,配著黃芪、干棗、當(dāng)歸燉一鍋滋補的羊肉湯來喝,再好不過了?!?p>  若說那句詩,僅僅讓舒嬋略感詫異,眼下此人的眉眼和聲音卻讓舒嬋無比震驚!是他!

  從她的神色變換中冷巍知道她認出他了,他眸中含笑,把手中的藥材往上托了托。

  舒暢極力穩(wěn)住心神,雙手捧著接過熟地,捏起一塊放在鼻下佯裝嗅味兒,因兩邊的小販挨得近,且此時也都望著她,她想了想,小聲問道:“這熟地黃產(chǎn)自何地?”

  “產(chǎn)自南國?!?p>  “山重水復(fù),何以至此?”

  “人貴在恒,物貴在稀。恒心未曾移,亂世尋商機?!?p>  冷巍的話舒嬋豈會聽不懂?她的心揪成一團,生疼生疼的,忍了又忍,在護衛(wèi)瞧出異樣之前,把手里的熟地放下,說道:“你的藥材很好,若是尚有存貨,我都要了,送到鴻福酒肆,我在那等你?!?p>  說罷,舒嬋在彩墨驚愕的目光下站起身,快步往前走了。顯然,這丫頭不僅認出了冷巍也聽懂了他話中之意。

  阿吉則懵懵的,回頭又看了眼那藥販子,他不慌不忙的歸攏著藥材,間或同旁邊賣碗罐的小販說上一句。這人……怎么瞧著有點眼熟呢?

  彩墨跟上舒嬋,見她眼圈發(fā)紅,手緊攥著衣襟,一言不發(fā)的往前走,心里也跟著難受。西嫁路上那些已變得有些模糊的畫面又清晰起來,溫將軍看娘子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他雖然不曾說過一個字,可眼底深藏的愛意勝過千言萬語。娘子狠心同他一刀兩斷,如今又成了柴少主的妾,他竟還未放下娘子,當(dāng)真是深情不悔。

  娘子的心情彩墨能感受得到,可她也拿不準(zhǔn)娘子的想法。在深宅大院里蹉跎一生,真的是她所想?與人共侍一夫,忍氣吞聲,強作歡顏,真的如她所愿?是,柴少主對娘子是很好,很寵她,可聚少離多,嫌隙難免。兩人已經(jīng)不能像過去那般無話不談,親密無間了。彼此看對方的眸光里都多了一層探究之味,彩墨這個旁觀者看得真切,也看得心塞。

  幸而冷巍來了!說實話,認出冷巍的那一剎那,彩墨有種想哭的沖動,可想到娘子的不易,想到身后跟著的便衣護衛(wèi),她背過身低著頭把驚愕、歡喜和感動的情緒統(tǒng)統(tǒng)壓下去了。溫將軍一去杳無音訊,彩墨還以為他徹底放棄娘子了,再也不管不問了,雖然明知他這么做無可厚非,可她心里對天下男人失望透了。

  冷巍不遠萬里來了,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溫將軍至今還記掛著娘子呢!恒心未曾移,想到這句話,彩墨鼻頭一酸,仰頭望著湛藍的天空,抿嘴笑了。

  鴻福酒肆算是瓜州最熱鬧的酒肆了,南來北往的客商匯聚一堂,高談闊論,交互各種信息和見聞。每次出門,舒嬋都喜歡到鴻福酒肆二樓的隔間里坐一坐,一邊品茶一邊聽那些客商們暢聊。如今中土和南方的客商因朝廷封鎖邊界很難來到西北,酒肆里多是胡商,嘰里咕嚕的說著番語。

  舒嬋聽不懂,柴峻以前說過要教她學(xué)番語的,也沒教成,興許他早忘了這回事。案桌上的茶漸漸沒了熱氣,這時彩墨推開門進來,眼睛亮晶晶的說道:“娘子,賣藥的來了?!闭f著讓開身子,伸手請進了做尋常商販打扮的冷巍。

  護衛(wèi)們在樓下吃酒,冷巍是被彩墨帶進來的,他們多看了幾眼,并未阻攔。

  彩墨合上門,同阿吉一道守在門邊。阿吉這會兒也察覺到不對勁了,里頭只有娘子和那個藥材販子,兩人關(guān)起門來說話……那,那藥材販子定非普通人吧?她探詢的望著彩墨,彩墨湊到她耳邊,告訴了她,直驚得她眼睛瞪得滾圓,嘴巴張得能塞進自個的拳頭。

  隔間里,舒嬋請冷巍坐下,為他斟了一碗熱茶。冷巍摘掉皮帽子,露出全臉來,舒嬋盯著他看了看,笑著問他胡須是真的還是粘的?

  冷巍捋了捋胡須,說年前從邕州出發(fā)后就沒修過面,瓜州這隨處可見大胡子,正好為他省去了喬裝的麻煩。

  心知冷巍不能待太久,舒嬋沒再同他客套,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査麥貙④娍蛇€好。冷巍此番冒險前來,是因為遲遲未等到瓜州暗樁的回信,不詳?shù)念A(yù)感一直縈繞在他心頭,他決定親自走一趟。走前,溫將軍在演武場踱了一宿的步,最后只說了速去速歸四個字,再無多言,立在山頭上望著他一騎絕塵而去。

  冷巍說溫將軍一切安好,頓了頓,思及舒嬋的性子,他沒再提溫將軍。此時的舒嬋,在他眼中不是替嫁的御醫(yī)之女,不是溫將軍的夢中人,也不是柴少主的妾,而是他失散多年的小表妹,蔻蔻,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他說男人大多靠不住,那柴少主輕浮狂狼,不像是個長情專情之人。你怎能委屈自己做他的小妾?守著那偏僻孤冷的小院,白白消耗青春年華,當(dāng)真值當(dāng)?為個男人,忍受磋磨,埋沒夢想,待歲月空流,韶華不再,被他狠心拋棄,自己落個孤苦無依,傻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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