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五公里有極限
二月七日下午,新兵連第一次組織跑五公里,路線是從三岔路口開始,沿著環(huán)團公路跑一圈。
新兵連的長跑,基本上都是安排在營區(qū)內(nèi)繞著操場轉(zhuǎn)圈,一般情況下,轉(zhuǎn)個十圈、八圈的,也就夠了。
但是,特殊情況例外,比如那次一班長李兆貴“羊顛瘋”發(fā)作,他單罰冀頌承跑了二十圈,其他人各跑了十五圈。
在二班五個人中,梁荊宜算是跑得快的,那次十五圈下來,他還沒覺得自己有多累。
今天聽說要跑五公里,說句真心話,他還是蠻期待的。
為什么會說蠻期待呢?
因為之前在操場上轉(zhuǎn)圈,一圈又一圈的跑著,沒個新鮮感不說,還有人偷懶跑小圈,這種行為或多或少挫傷了跑大圈人的積極性。
雖然自認為跑不過冀頌承和唐星星之類的“馬達腿”,但是梁荊宜對自己能跑進全排前五,還是充滿信心的。
一排是第一個準備出發(fā)的隊伍,他們統(tǒng)一穿著部隊配發(fā)的迷彩背心和大馬褲。
班長宗儒麟手里拿著兩根大的背包帶。
在接到要跑五公里的通知后,他讓陳進文和梁荊宜就把褥子底下壓著的大背包帶給捎上了。
一看他這個陣仗,就是準備拖出來拉人用的。
果不其然,不僅一排的班長們手里有背包帶,人家二排和三排的班長,也是手里有貨。
二班平時跑步比較“拉稀”的是蔣古日和楊忠世,下午連值班員通知要跑五公里時,蔣古日被嚇得一連上了好幾次大號,他不是腎虛,而是心虛。
他的“難兄難弟”楊忠世,反而心里很平靜。
宗儒麟對“以強帶弱”作了具體安排:陳進文和劉強富全程負責蔣古日,而梁荊宜全程負責楊忠世。
至于為什么會給蔣古日配備兩個人,應(yīng)該是班長考慮到蔣古日體形較大,萬一在半路上跑不動了,一個人拉起來,比較吃力。
“這次五公里只是摸底,不計成績,新同志們只要堅持跑完,就是勝利?!边B長沈響在一排出發(fā)前,當著全連官兵們強調(diào)。
領(lǐng)導(dǎo)是這么說的,可班排長們在執(zhí)行起來,卻完全不按照正常的套路來出牌。
剛開始全排一個班一路,跑得還算比較慢,而且隊形保持良好,可跑出不到五百米,前面帶隊跑的李兆貴發(fā)話了:“一班的人,你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他的話音一落,一班的隊形就散了,冀頌承就像一支離弦之箭“嗖”的一下竄出去老遠。
環(huán)團公路的每一個岔路口,新兵連都安排了一個老兵蹲守,這些人是找老兵連隊借調(diào)的,他們的主要任務(wù)是給新兵指路和警戒。
“班長!”四班的唐星星開始按捺不住了,他不想讓一班的冀頌承單獨出“風(fēng)頭”。
“你干嘛?”蘇輝建大聲問,他在隊伍的后面壓陣。
“我想跑快點?!碧菩切钦f話的語氣中透露出焦急。
“我也要跑快點。”儲軍勇也躍躍欲試。
他一米八幾的身高,而冀頌承一米七不到,倆人一對比,這一雙大長腿就是儲軍勇的天然優(yōu)勢。
“追上他!”蘇輝建居然同意了。
三班有人不服氣,敢于出來挑戰(zhàn)冀頌承,可二班和四班還沒有人敢出頭。
怎么說呢?不是他們不敢出頭,而是實力不允許。
排長鈄星宇跑在隊伍的最前面,他對這種逞英雄的“單干”的行為,也沒有提出什么異議,應(yīng)該是心里默許了。
梁荊宜回頭瞥了一眼,跑在隊尾負責壓陣的宗儒麟,他看到班長的表情麻木。
怎么辦?是硬著頭皮喊報告,然后撒丫子去追趕他們?還是保持一顆平常心,慢慢悠悠地混在大部隊里吃大鍋飯?梁荊宜正在猶豫中。
“報告班長......”隊伍里有人喊。
“上!”翁敢命令道,他聽出了這個新兵的聲音。
一個人影竄出了隊伍,向前方飛奔而去。
剛剛喊報告的新兵是四班的呂旺輝,他是梁荊宜的老鄉(xiāng),來自HBXG,在四班他算體能素質(zhì)拔尖的一個。
事已至此,無需再忍。梁荊宜連“報告”也沒喊一聲,就直接追了出去。
“特么的,老子差點以為二班沒一個活人了。”看到班里有人出頭,宗儒麟表情放松了好多,他向旁邊一起負責壓陣的蘇輝建吐槽道。
“二班人才多,他們只是不顯山露水而已!”蘇輝建不忘借此機會,揶揄一下宗儒麟。
他倆是GD的老鄉(xiāng),同一天入伍,同一個新兵班,一起到師教導(dǎo)隊集訓(xùn),又一起帶新兵,感情還是蠻深厚的。
每當單獨跑的新兵,經(jīng)過路口時,警戒的老兵總會善意地提醒他們注意安全。
環(huán)團公路上的車,其實并不多,除了部隊的軍車之外,能稱得上是車的,就只有當?shù)乩习傩镇T的摩托車了。
因為野戰(zhàn)部隊的駐地,一般都會選擇遠離集中的居民區(qū)和大型工廠。
在環(huán)團公路五公里沿線以內(nèi),只有一家很小的作坊式油漆廠是個另類。
這家廠之所以能夠在部隊駐地存活下來,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在油漆廠十多個工人里面,差不多有一半是殘疾人。
而老板辦廠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殘疾人能夠自立更生,不依靠政府。
有了這么一層特殊的關(guān)系,部隊也就沒好意思開口,找當?shù)卣畮兔α恕?p> 油漆廠也還算是自覺,他們廠區(qū)門口的那段路,從來就沒有讓部隊的人操心過,都是他們自己負責清掃和修整的。
梁荊宜一鼓作氣在油漆廠門口超過了的呂旺輝,這里差不多距離起跑的三岔路口有一公里的路程。
油漆廠這段路比較平坦,有近五百米,跑在梁荊宜前面的是儲軍勇那個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目測兩人之間的距離大概在一百米左右;他與唐星星的距離大概在一百五十米;而冀頌承則是起碼兩百米開外。
梁荊宜回頭,看了看被他甩在身后近十米的呂旺輝。
我去,這小子正加大油門,猛追著自己。
必須要把這小子,甩出一個安全的距離。梁荊宜猛吸一口氣,邁開大步向前沖,他當前要超過的第一個目標,就是擁有大長腿的儲軍勇。
過了油漆廠,下一個路口是汽車連,這里是一個上坡,上完坡之后就到了團服務(wù)中心,再往前跑個幾百米,就是團俱樂部了。
等梁荊宜追到團俱樂部的時候,他離儲軍勇只有不到兩米了,距離這么近,他都能清晰地聽到儲軍勇粗重的喘息聲。
“梁荊宜你這個鳥人跑那么快干嘛?趕著去投胎呀!”儲軍勇突然停下腳步。他被后面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擾得心慌慌。
梁荊宜一笑而過,順利地超了儲軍勇。
他這一招不理不睬,算是徹底傷害了儲軍勇,只聽到身后傳來一聲咆哮,接著便是“蹬蹬蹬”的聲音,不用猜了,肯定是儲軍勇的大長腿又開始發(fā)力了。
過了俱樂部,下一個經(jīng)過的路口是榴炮二營。
這一段路是環(huán)團五公里中,最難跑的一程,為什么要這么說呢?
因為,它先是一個坡度接近四十,且長一百米的土坡。
算你咬咬牙,上了土坡之后,不出意外地你會立馬眼前一黑,因為擺在你面前的是一個幾乎快要垂直的陡坡。
雖然這個陡坡不如上一個長,但是,此時的你已經(jīng)兩腿灌鉛、兩腳發(fā)軟,喉嚨里發(fā)出的呼呼聲,就像鐵匠大力地抽動著一只風(fēng)箱。
這個時候,你已經(jīng)差不多跑了一半的路程,你的身體所處的階段,也就是班長們口中經(jīng)常所說的“極限”。
很多新兵就是因為沖不破“極限”,而在這里“掉鏈子”。
梁荊宜可不想“掉鏈子”。
之前在操場上跑步,由于都是平地,所以他一直沒有難受的感覺。
但是這次完全不一樣,他現(xiàn)在喘氣像牛一樣,雙腿已經(jīng)快要邁不開了,他覺得自己出現(xiàn)的這種狀態(tài),應(yīng)該就是班長們口中所說的“極限”。
儲軍勇早就被甩得遠了,當他沖上第一個土坡時,儲軍勇正在半坡腰上。
“嗚嗚嗚......”陡坡上傳來了幾聲狼叫。
是他們,是冀頌承和唐星星!
梁荊宜咬緊牙關(guān),握緊雙拳,繼續(xù)向陡坡發(fā)起沖擊,他要沖破班長們口中所說的“極限”。
想吐了、大腦好像缺氧了、腿好像挪不動了......
不能泄氣!他不停地告誡自己,不停地給自己加油打氣,終于,他沖上了陡坡。
下坡!
他現(xiàn)在看到的,居然是一個長長的大下坡。
甩開膀子,他邊跑邊大口大口地調(diào)整呼吸,前面的兩個人影,正在你追我趕,那是剛才站在陡坡上嗚嗚叫的兩個人。
追!梁荊宜毫不猶豫。
跑過了榴炮二營,下一個路口便是火箭炮營。
而梁荊宜與前面的倆人,始終保持著五十米的距離,這五十米任他怎么努力,他也縮短不了。
那倆人就好像約定好的一樣,他快,人家也快;他慢下來,人家也隨之慢下來。
梁荊宜嚴重懷疑,唐星星這個人是不是個叛徒?
一班的冀頌承是營直的,你唐星星與我可是一連的兵啊,你跟人家營直的兵,怎么能同流合污穿起一條褲子來呢?
可是想歸想,落實到實際行動中,還得靠自己的努力。
子龍路一號
五公里的極限就是中間的那一陣難受,只要過了這個坎,你就會無往而不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