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聽得外面有敲門聲,我拉著丁香站起來,說道:“走吧,我們找黃小姐算工資去,再也不要回來了?!?p> 肥姐說道:“慢著,阿軒,有些事你不明白,你聽我講完,再走不遲。”
我說道:“我不想聽你說什么,你說出花來我也不會相信?!?p> 這時敲門的人已推門進來了,是黃小姐,拿著一個文件夾來向肥姐匯報情況。肥姐揮揮手,讓她先出去,說等會再叫她。
肥姐跟著從椅子上起來,過去把門關上反鎖,然后對我說道:“我不是為自己辯解,只是給你講一下當初的事實,一切都是劉雄搞的鬼,你聽完走不走都隨你?!?p> 我本來也想探聽劉雄的事,聽她這樣說,那就暫且不急著走吧,便又和丁香一起坐下,且聽聽肥姐怎么說。
肥姐坐下來,想了想,緩緩說道:“那次打了薇薇,過后我就后悔了。劉雄告訴我,說是薇薇勾引他,我信了他,找到三奇廠去,打了薇薇。是,我知道自己肥、丑,看見薇薇那么漂亮,我妒忌,一時昏了頭。我當時并不知道她懷孕了,后來知道了,我很后悔。我跟劉雄去醫(yī)院看她,我?guī)еf塊錢,賠給薇薇。”
我冷笑道:“錢不是劉雄給的嗎,有錢又能如何,薇薇稀罕你們的臭錢嗎?”
肥姐黯然說道:“劉雄的錢?他絕情絕義,你以為他會賠錢嗎?錢雖然不能彌補過錯,但除了賠錢,我不知怎么辦。我沒臉見薇薇,到病房門口,我不敢進去,讓劉雄把錢拿進去,他進去很快就出來了,他半點情義都沒有的?!?p> 丁香小聲問道:“那你知道他這么壞,怎么會和他結(jié)婚的呢?”
肥姐苦笑道:“如果早知道,就不會有這么多事了,這都是命運捉弄人,也怪我當時太天真。”
不是天真,是蠢,不但蠢,還丑,我心想??磥矸式阋彩潜粍⑿垓_了,不然劉雄高高大大明星一般的長相,怎么會看上她呢?
肥姐仿佛看穿我在想什么,自嘲的笑道:“你們肯定會奇怪,劉雄這么靚仔,怎么會看上我這個肥婆呢?”
“我小時候可不肥,瘦的可憐,你們應該知道,改革開放之前,廣東是很窮的。我是這兒本地人,那時就是靠種田為生,家里很窮,母親身體不好,總是生病,父親在我很小時,偷渡去了香港,一直都沒有回來過,也不知是死是活?!?p> “我上完小學就沒有念書了,在家?guī)湍赣H干活,后來開放了,村里很人多人去了深圳打工,我那時十八歲,也去了深圳,到工廠上班。就在那時,認識了劉雄,他非常聰明,能歌善舞,嘴巴又會說,在工廠很多女仔都喜歡他,我也喜歡他,只是我長相、文化都不出眾,都不敢對他說,可偏偏他卻說喜歡我。”
“后來我想,也許怪我虛榮心太強吧,平時聊天,我說我父親在香港做生意的,打工只是來鍛煉鍛煉,劉雄卻當了真,這樣才追我的。就這樣,在他的甜言蜜語下,我很快就和他同居了。誰料到?jīng)]多久,我父親真的從香港回來了,他在香港打工,那兒工資高,掃大街的都有幾千塊一個月,還拿到了香港戶口,回來還真像是個大老板。我好開心,帶劉雄回家,父親雖然沒什么文化,但很能吹水,說他在香港有公司,想回家鄉(xiāng)投資辦企業(yè),劉雄很相信他,父親也覺得劉雄聰明能干,就作主給我們辦了婚事?!?p> “婚后不久,劉雄就辭了職,想跟我父親去香港,但證件辦不下來,后來才知道,他在老家有案底,犯了事跑來廣東的。去不了香港,后來他就到三奇上了班。他一直相信我父親,想自己開公司,那時對我很好,我說什么他都同意,我以為他是真的愛我?!?p> “我們結(jié)婚兩年多了,都沒有孩子,而我可能是生活好了,一天天胖了起來。在三奇做了一年多,劉雄升了分廠主管,然后就經(jīng)常不回家,我以為他是真的很忙,也沒有懷疑過他?!?p> “后來,我們村有個人也在三奇上班,他告訴我,說劉雄在廠里有個女人,我開始還不相信,后來悄悄去打聽,沒料想是真的。后來就出了薇薇這事,劉雄痛哭著說是薇薇勾引他在先,我又信了劉雄的花言巧語,原諒了他?!?p> “那幾年東莞也開始發(fā)展,我們村的地都征了,到處建工廠,我家補了不少錢,父親和劉雄就一起就開了這個廠?!?p> “誰知道,工廠開起來還不到一個月,父親就出車禍去世了,他十幾年沒回來,回來才幾年又死了,母親受不了打擊,本來就有病,我也不能去上班了,就在家照顧她,沒多久,母親也走了,我唯一的親人就只有劉雄了?!?p> “這時候他的真面目就露出來了,在外面鬼混,再不把我當回事了,我要來廠里,他也不讓。我和他吵過很多次,開始他不理我,后來開始打我,于是我提出了離婚,他不同意,我年初到法院起訴,半年后判決下來了。幸好,辦理工廠的手續(xù)都是我父親的名義,法院把工廠判給了我??墒牵任医邮止S時,劉雄已經(jīng)把所有資金都卷走了。我又沒經(jīng)驗,又沒人幫,用家里這些年所有的積蓄,苦苦支撐了這幾個月,但是,現(xiàn)在真的沒有辦法撐下去了。”
肥姐說到這時,臉色灰暗,眼中淚光點點,強忍著沒有哭出聲來。
我看得出丁香被她所講打動了,眼里滿是同情的看著肥姐,卻不知如何去安慰她。
我笑了笑,說道:“肥姐,你這故事可講的好啊,我年紀小,差點就信你了?!?p> 肥姐說道:“你信或不信,都是這么回事,好了,你不肯幫我,我也不強求,你們走吧?!?p> 我這時倒不想走了,于是說道:“不管你講的有多假,但你被劉雄騙了肯定是真的,這點我相信?!?p> 肥姐說道:“阿軒,你是薇薇什么人,你是特意打聽著來這廠里的吧?”
我搖頭道:“不是,我無意中到這來,才知道這廠是劉雄的。我不是薇薇什么人,萍水相逢的朋友,只是我看不慣你們這種人,好了,肥姐,不管你說的真假,薇薇的事,我不會跟你計較了,你以后有機會去跟她懺悔吧。”
肥姐驚訝的說道:“只是普通朋友,你會這么熱心?”
我認真說道:“萍水相逢不代表就是普通朋友,有些人,是可以一見如故的,薇薇現(xiàn)就是我姐,親姐?!?p> 肥姐嘆息道:“阿軒,我沒看錯,你真的是個好人,現(xiàn)在劉雄可以說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你真不愿意幫我嗎?”
我笑道:“我一個窮打工的,要錢沒錢,生意上的事更是一竅不通,我能幫你什么?”
肥姐說道:“你頭腦靈活,今天要不是你,廠里不知會亂成什么樣子,你幫我想想主意啊?!?p> 我看了看丁香,丁香眼巴巴的看著我,點了點頭,說:“你就幫幫林總吧,我相信林總不是壞人,薇薇姐也會原諒她的?!?p> 我苦笑道:“就算我愿幫,也要我有這個本事呀?!?p> 肥姐悵然說道:“我也是被逼無奈,到了這地步,現(xiàn)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實在挽回不了,也沒辦法的?!?p> 我想了想,肥姐這真的是無路可走了,居然如此相信我這毛頭小子,也不知說她傻呢還是有眼光,我真的有這本事嗎,我自己都沒這么相信自己。
事已至此,我也不用推辭了,幫她能不能挽回局面我不在乎,這也是個好機會,至少能鍛煉我做事的能力,萬一成了,以后或許有機會去對付劉雄。
想到這,我正色的對肥姐說道:“好,肥姐,我答應幫你,事先說好,鬼點子我有一些,生意上的事我是真不懂的,你得把一切狀況明明白白告訴我?!?p> 肥姐面露喜色,立刻說道:“行,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p> 我說道:“第一個問題,現(xiàn)在廠里還有多少錢,包括沒收回來的錢,還欠多少錢,包括工廠所有費用和所有要付出去的錢?!?p> 肥姐想了想,說道:“欠款就是工人工資,每個月要六萬,四個月就是二十四萬,廠房租金前兩年是免的,還早著,但是每月的生活費用,水電、食堂、機器維修、車輛運輸、辦工用品等等,至少要七萬,這是必須要解決的,其他暫時可以先不管?,F(xiàn)在公司賬上沒有錢,還能收到的錢不到十萬,都還沒那么快能收回。
我奇怪的問道:“廠房不是你自己的嗎?廠里不要買生產(chǎn)材料的嗎?還有稅費那些呢?”
肥姐說道:“廠房是租村里的,免租兩年。公司只是做加工,材料都是客戶提供的,我們賺加工費。其實并沒有注冊有限公司,算加工廠,而且前兩年免稅費,具體情況我也還要去了解?!?p> 我默默的算了下,至少要發(fā)兩個月工資,十二萬,一個月七萬費用,差不多得二十萬才能度過這個月,從下月起,每月工資加費用都得至少要十三萬。
于是我又問道:“那正常來說每月的收入有多少呢?”
肥姐說道:“正常來說,每月毛收入有二十萬左右?!?p> 好吧,錢這么好賺,這么算,一個月賺六、七萬啊。還不知肥姐有沒有少說呢。
我接著問道:“如果做不下去,會怎么樣?”
肥姐慘然說道:“還能怎樣,跑路躲起來唄,或者把廠轉(zhuǎn)賣給別人?!?p> “轉(zhuǎn)賣能賣多少?”
“我去問過,就目前規(guī)模,能賣三十萬就不錯了,付掉工人工資和一些費用,差不多夠。”
“那不是等于白送給人?”
“是的,如果一定做不下去,我會賣了,如果是跑,工人一分錢都拿不到?!?p> 我想了想,說道:“我覺得,劉雄就是要讓你做不下去,要不他不會把廠給你?!?p> 肥姐點頭道:“是啊,他早設計好的,所有資金他都卷走了?!?p> 我又說道:“不止,廠里肯定還有很多都是他的人,你的所有舉動他都知道,就算你賣廠,十有八九也是賣給他了。這些欠款本來都是該他付的,你賣給他,等于他一分錢不花又收回去了。”
肥姐說:“是,所以我根本沒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
“好了,肥姐,你晚上不住廠里吧?”
“我有時會住這,一般會回家住,怎么了?”
“我希望你住在廠里,有問題我隨時找你,不早了,吃飯去吧,晚上我再想想,看有什么辦法?!?p> “好,阿軒,阿香,姐謝謝你們了,如果能度過這一關,以后……”
我打斷她話說道:“以后的事以后說吧,我沒什么把握想到辦法的。”
肥姐長嘆一聲,說道:“但盡人事吧。”
此時已是快六點了,我們?nèi)似鹕硗程米呷ァ?p> 吃過飯,肥姐回她房間去了,她在二樓有一間套房。我和丁香回到三樓,在她宿舍里坐下,她這房間有桌子椅子,我那就一張床,不方便坐。
“香妹,你房間好香啊,我還是第一次來呢。”
丁香微微的笑了笑,接著滿臉憂色的說道:“阿軒,你有辦法嗎,這么大的事,我們管不了吧?”
“沒辦法?!蔽腋纱嗟拇鸬溃骸拔矣X得這事肯定有古怪,我們不能完全相信肥姐?!?p> “那你打算怎么辦?”丁香問道。
我想了想,說道:“我去和隊長聊聊先,他在這兒待的久,應該知道點什么的。”
隊長在保安室,正與麻子在閑扯,我對他說走走吧,到外面路上散散步,有些事想請教你。
我倆抽著煙,信步往山邊小路走著,此時太陽已經(jīng)落山了,天還沒黑,晚風吹動,倒并不覺得熱。
我把肥姐所講的東西給隊長說了一遍,問他有什么看法。
隊長思索著,半晌才說道:“林總的話應該大體上可信,但有幾個疑點。首先是他父親,十幾年沒回來,這不太可能,香港離這又不遠,而且,他死的非常蹊蹺?!?p> 我問道:“會不會是劉雄害死的,不然怎么這么巧?”
隊長道:“這個也有可能,劉雄那人很狡猾,而且很神秘,我在這一年多,對他都沒什么了解?!?p> “劉雄應該有不少親信還在這里,你了解吧?”
“有,業(yè)務部老李是他親戚,除了我和黃小姐,其他管理都是他老鄉(xiāng),哦,還有,丁香跟他應該沒什么關系。”
我點頭說道:“嗯,丁香當然沒關系,不過,丁香來這也說是老鄉(xiāng)介紹過來的,好像是生產(chǎn)部的誰。對了,老李那禿子不是四川的嗎,一口的四川話?”
隊長說道:“不是,他與劉雄都湖南郴州的,郴州話和四川話差不多?!?p> “哦,那林總的話,還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呢?”
隊長分析道:“再有就是,這廠開起來,按林總說的,并沒有什么錢賺,你別看算起來每月有幾萬塊純利,其實,稍有點意外,就會入不敷出。而且只是加工廠,并沒有自己的業(yè)務,靠看人臉色吃飯?!?p> 隊長想了想,繼續(xù)說道:“還有,她說劉雄把錢都卷走了,這個并不容易做到,這個我們也不清楚,你得再去問她,現(xiàn)在財務收款方面是怎么操作的?!?p> 我點點頭,說道:“其實我最大的疑問就是,她為什么找丁香和我來幫她?這不合常理呀,丁香工作經(jīng)驗還算有一些,而我根本就是啥都不懂,我就怕被她利用?!?p> 隊長搖頭說道:“我也不明白,不過,現(xiàn)在整個廠里,她沒有什么人能相信倒是真的。她在這三個月,出去辦什么事一般都是讓我跟著,可能因為我不是湖南人吧,連丁香一開始她都是不相信的?!?p> “那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我問道。
隊長想了想,說道:“你看看有沒辦法,我猜想的話,廠并不會容易就倒閉的,林總肯定有后手,她其實是個很聰明的人,你小心點,劉雄和她的恩怨不要參與,實在沒辦法,我建議你和丁香離開這兒?!?p> 我默默點頭,真誠的說道:“謝謝,廖哥,我知道了?!?p> 聽隊長一番話,我覺得肥姐還真不是個蠢貨,肯定有什么目的在里面,我是不是該離開這兒呢?但既然她與劉雄真有怨恨,我?guī)退龑Ω秳⑿?,能看到劉雄倒霉,又是我非常樂意的?p> 然后又隨意聊了一會,我們慢慢走回廠里,我得再去找肥姐談談。
隊長最后對我說:“阿軒,事不可為,就走吧,做生意的都是狡猾人,你還年輕,別扯上太多關系。我也準備這兩天就辭職了,家里有事要回去?!?p> 我想,隊長要走,可能是這覺得這廠沒什么前景了,也沒太在意。
到廠里后,隊長繼續(xù)坐在保安室和麻子扯淡,我向辦公樓走去,上二樓去找肥姐。
到肥姐門口,我敲了敲門,她說道:“進來,門沒鎖?!?p> 我推開門進去,客廳中沒看到她,臥室的門虛掩著,我過去隨手推開,一眼就看見肥姐在床上,她那樣子,嚇了我一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