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的工作和生活都很枯燥乏味,幾乎每天都面對著相同的場景。那一天天流走的日子,就像是翻版和復(fù)印出來的。
但對劉子真來說,如此平靜的生活,簡直就是神仙過的日子。
他每天都是獨自往返于宿舍和單位之間,不肯與同事們多交往。在眾人的眼中,他就是一個悶葫蘆罐。
他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經(jīng)歷,更不想讓他們撞到自己被追殺的殘酷場面。
即便是他十九歲生日那天,也是獨自到附近的面館吃了碗面,絕不肯招呼別人。
偶爾上網(wǎng)看看抖音,尋找些樂趣。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那段視頻已經(jīng)被二十多萬人看過。但他不肯再加那些人的微信,也不再回答任何提問。
他之所以保留著那段視頻,只是因為觀眾多得離譜,刪掉了有些可惜。
不知不覺間,半個多月過去了。
晚上的時候,他盤坐在椅子里,照例修煉功夫。
這種修煉不但能提高功夫境界,還能讓他靜下心來,暫時忘掉所有煩惱。
兩個小時過后,他停了下來。剛想翻看抖音,猛聽手機“當啷”一響,提示他微信上有人留言。
“放寒假嘍!我好興奮哦!”是“我很朦朧”發(fā)來的短信。
劉子真沒有回她。
“雨瀟瀟,你在嗎?”韓娜問道。
劉子真繼續(xù)沉默著。
“雨瀟瀟?。?!你說句話呀?。?!雨瀟瀟!?。 表n娜用了九個驚嘆號催促著劉子真。
“饞我?我都沒有放寒假的資格?!眲⒆诱婊氐?。
潛意識里的孤獨感,催發(fā)了他交流的沖動。
既然韓娜不是“童謠”里的人物,聊聊閑篇自然就成了一件很放松的事情。雖然上次韓娜騙了他,畢竟不是惡意的,只是為了滿足好奇心而已。
“哈哈。我想和你見面。”韓娜主動提出約會。
“我只是一個窮小子,對美女的盛情相約,受之有愧?!眲⒆诱婢芙^了。
“雖然受之有愧,但又卻之不恭呀。哈哈?!表n娜還發(fā)了個“陰險”的圖標。
劉子真沒有立即回答。他猶豫起來。
他當然記得韓娜說過的話。她說放了寒假就可以來專心幫我。
她能幫我什么呢?幫著我發(fā)“抖音”視頻,接著在大海里撈針嗎?那種丟人現(xiàn)眼的事情,做一次都多余。
或者又拿出一筆錢來,叫我隨便去花?那錢是絕對不能隨便拿的,那是在打我自己的臉。
她是在同情我,但同情解決不了問題。
劉子真對她所說的“幫我”不敢抱什么希望。
先賢們都說,希望越豐滿,現(xiàn)實就越硌得慌。
“雨瀟瀟?。?!我想和你見面?。?!雨瀟瀟?。?!”韓娜窮追不舍。
被有錢的美女上趕著約會,還是迫不及待的那種,這誘惑力有多大,你經(jīng)歷過嗎?
“好吧。恭敬不如從命?!眲⒆诱嫱讌f(xié)了。
他想看看,這美女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么藥。
“明晚,老時間,老地方。”韓娜在文字后面,加了一個“愉快”的表情。
劉子真又是提前半個小時,早早來到崇德咖啡廳。
他走進大廳,來到服務(wù)臺的側(cè)前方??吹侥莻€叫高茜的女孩子,仍舊站在服務(wù)臺里。
這時,高茜也看到了他。女孩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突然從服務(wù)臺后面跑出來,嘴里高喊著:“劉先生,您來了!”
旁邊的客人聽到這聲驚呼,都向她望了過來。
高茜并未覺察別人在看她,直接奔到劉子真跟前??墒敲鎸χ鴦⒆诱?,她似乎又不知道說些什么,只是抿著嘴笑,然后流出了眼淚。
“上次有些冷淡,這次可又熱情得過頭了?!眲⒆诱娴卣f。
“謝謝您上次救了我?!备哕绮亮瞬裂蹨I。
劉子真明白了。韓娜很給面子,果然沒再為難她。
他點點頭,“你忙著吧。我去109了?!彪S即向邊門走去。上次隨大堂經(jīng)理去包廂區(qū)域,走的就是這里。
“我?guī)ァ!备哕鐡屧谇懊妗?p> 來到走廊人稀之處,劉子真問道:“你們?yōu)槭裁磁马n小姐?難道她是你們老板?”
“她不是,可她哥哥是啊。”高茜揚眉說道。
怪不得呢!原來這崇德咖啡廳姓韓。
109包廂應(yīng)該改名叫“韓娜包廂”。
高茜低聲說:“別看她對你們這些同學(xué)那么好,對我們可冷酷了。我之前那個站柜臺的女孩子,就是被她轟走的。”
劉子真笑著說:“你說過的話,我不會告訴她的?!?p> 高茜驚得用手捂住了嘴巴,隨即哀求道:“劉大哥,您可千萬不能跟她說呀!”
劉子真望著她笑。那笑容里有幾分戲謔,也蘊含著鄭重的承諾。
他不搬弄是非,也不喜歡聽別人議論是非。
高茜似乎看懂了他的表情,手在胸前的山溝里拍了拍,輕聲埋怨道:“你可嚇死我了?!?p> 獨自坐在包廂,劉子真感到渾身上下十分輕松。上次因為期待解開前生的秘密,所以心情既忐忑又焦慮。今天卻是什么任務(wù)都沒有,只是為了欣賞一下那位年輕美貌的女孩子,又要耍什么新花樣。
半個小時悠然過去,厚重的包廂門無聲開啟,一只袖口上鑲著金邊的胳膊伸進來。隨著服務(wù)生那聲“您請進”,韓娜走進了包廂。
咖啡色貝雷帽,奶白色貂皮大衣,齊膝的咖啡色皮靴,兩截白皙勻稱的大腿。
劉子真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韓娜。心境不同,看到的情景也就不同。今天,他才真真正正看到了韓娜的美麗。
“怎么變傻了?你的服務(wù)呢?”韓娜一手拿著帽子,一手提著大衣,向他嗔怪道。
這是養(yǎng)成習(xí)慣了?還每次都要我?guī)湍銙煲路?p> 劉子真很大度地接過衣帽,拿到衣架掛好。
韓娜穿著灰色短款的連體毛衣裙,動作和神態(tài)一如既往地大方安詳。兩根手指捏著小勺,輕輕攪動咖啡,目光低垂,望著旋渦。
“這段時間,你都在做什么?”韓娜抬起頭來。這次,她率先開口了。
“還是當保安?!眲⒆诱婧芴拐\。
“工資是不是很少?”她的語氣非常關(guān)切。
“沒跟人比較過?!眲⒆诱嫫届o地說。
韓娜望著他皺皺巴巴的夾克衫,責(zé)怪道:“你為什么老是穿這身衣服,臟兮兮皺巴巴的!不是告訴過你,錢不夠花了,我給你打過來嗎?以后不許你這么邋遢了!”
這種口氣,劉子真只在母親那里聽到過。
想起慘死的母親,劉子真的眼睛濕潤了,“你這話讓我很感動。過去,只有我媽媽才會這樣責(zé)備我?!?p> 韓娜見他眼濕,自己的眼圈也紅了起來,輕聲說:“一會兒我?guī)闳ベI幾身衣服吧。以后別穿得這么寒酸。”
“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這是劉子真發(fā)自內(nèi)心的疑問。
“又來了?!表n娜笑道,“我關(guān)心你,是因為你無依無靠,需要我?guī)椭?。你這可憐的孩子,年紀輕輕,六個父母就都沒了,成了絕對的孤兒。”
“六個父母?”劉子真愣住。
“對呀。前生的天蒼蒼父親、海藍藍母親,今生的劉氏父親和母親。還有哪!前世妻子霧蒙蒙的父母,你的岳父岳母,不也算是你的父母嗎?”韓娜掰著手指頭說著。
劉子真被她逗得童心大發(fā):“按你的說法,我應(yīng)該有八個父母?!?p> “智商還不低!”韓娜重重地點頭,“等你結(jié)了婚,就甩掉孤兒的身份了?!?p> 劉子真望著她笑。
“主要的是你這個人很穩(wěn)重,很靠譜?!表n娜表情嚴肅起來,“所以,我這次約你出來,是想和你搞合作?!?p> “跟我合作?”劉子真吃了一驚。自己就是個窮光蛋,而且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遭遇劫難。
“不肯嗎?”韓娜頭一歪,側(cè)目看著他。
“不是不肯。我什么都沒有?!眲⒆诱鎿u搖頭。
“你不是天生異稟,與眾不同嗎?這就是你的資源呀?!表n娜望著他金色的手指甲。
劉子真看到了她的眼神,索性伸出兩個手背,“就憑這些手指甲?還有腰后面那塊胎記?你是想把我當怪物展覽吧?”
“不許胡說!”韓娜笑出聲來,“除了這些呢?”
劉子真點點頭,“我還有練氣的功夫?!?p> 韓娜也點了點頭,“前兩天,我過十九歲生日那天,父親送給我一件禮物,是繁華區(qū)的一個大院,里面有兩棟二層樓。本地人都喜歡喝茶,茶文化特別濃厚。我想在那兒開一家音樂茶座。我投資,你經(jīng)營。賠了錢算我的,賺了錢咱倆平分?!?p> 劉子真明白了,這就是她所說的“幫我”。
他不知道自己那些與生俱來的功夫,到底值多少錢。但經(jīng)韓娜這么一說,他心中朦朦朧朧地意識到,似乎還真能算是門手藝,招攬些顧客應(yīng)該沒有問題。
賠了錢算她的,賺了錢平分。這里面明顯地蘊含著“幫我”的成分,似乎有些白送半份產(chǎn)業(yè)的意味。
韓娜還只是個大學(xué)生,這么大的手筆,她父母會同意嗎?會不會認為我是個江湖騙子?
“你爸媽會讓你這么做嗎?”劉子真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