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此間樂
鄴城,大趙京師所在,繁華似錦。此地商賈如云,王公如林,奢華滿地,一片物華天寶之地,一磚一木之處無不顯示出天下第一大都的磅礴之慨,隱隱中有著吞吐天下的大氣。
鄴城外有一條黑水河,是黃河的支流。河中的水其實并不黑,只不過曾經(jīng)因黃河大泛濫卷來的無數(shù)泥沙使河中的流水都污濁發(fā)黑了,并且持續(xù)時間長達三個月之久,從那時候起,鄴城的人們都慢慢稱此為黑水河,以至于到后來忘了它真正的名字。
鄴城里有人工開鑿的內(nèi)河,內(nèi)河的水就是通過護城河與黑水河有暗道相連,從而形成了活水,滋潤著城內(nèi)的百姓。
在內(nèi)河的東南拐角處,坐落著一排讓人走過路過便再難錯過的別致小樓群。這里是鄴城最受達官顯貴和世家公子喜愛的地方,而其中最神秘和高端的便是紅衣坊。
沒錯,這里就是鄴城的第三產(chǎn)業(yè)區(qū),是跌落人間的天堂,是金粉玉肌饕餮的盛宴。
翩翩紅衣起舞,窈窕君子好逑。
比如此時此刻的紅衣坊靜茗軒。
“啪啪,啪啪啪?!?p> “宮柳姑娘,你這一曲《宮墻柳》倒是越發(fā)的長進了,讓本公子可聞之而忘卻肉味啊?!?p> 紅衣坊,在開窗可見潺潺河水的一個素雅套間內(nèi),一名鮮衣華冠的少年一邊鼓掌一邊微笑著贊嘆道。
“公子,宮柳讓您見笑了!”一曲罷了,撫琴姑娘緩緩起步,跪坐于塌前,輕手扶弄茶具,一身淡藍(lán)色緊衣極為貼身,把玲瓏曲線展現(xiàn)的活靈活現(xiàn),動之如水蛇靈舞,靜之則似玉兔匍匐。一顰一笑間,十分的賞心悅目,讓人無比舒暢。
公子淺笑不語,手中把玩著翡翠茶盞。
七歲就被賣入紅衣坊的宮柳,見過太多太多的人間悲劇,本應(yīng)該早就麻木了。
看到過癡情郎最終帶不走兩情相悅的姐妹的無奈,也見過富商一擲千金將姐妹們買回家卻只為發(fā)泄,轉(zhuǎn)手就贈予權(quán)貴的無情,更親眼目睹過被老鴇殺雞儆猴活活餓死最后丟到城外荒山中的堅貞女子。
當(dāng)然,紅衣坊之所以能在青樓林立的鄴城成為獨一檔,絕對不是靠的打打殺殺嚇唬那些弱勢少女,這跟其背后老板的卓越的眼光和超凡的經(jīng)營手段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
紅衣坊的姑娘也分不同的等級,而其中上三品的女子都是該坊在各地從小發(fā)掘和培養(yǎng)出的。
姑娘們還很小的時候就要被逼著練習(xí)各種才藝,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那只是基本功。更重要的是培養(yǎng)女孩子的整體素質(zhì):如何走路,如何吃飯,如何說話,見什么人要換什么樣的衣服應(yīng)著怎樣的妝容,這些都是有著嚴(yán)格的訓(xùn)練。一切都是往大家閨秀甚至是名門貴女的模樣去培養(yǎng)。
總之,越端莊越高貴越冰清玉潔不可褻玩越好。
但你千萬不要以為這就行了,要知道這里可是青樓,所有的一切都是為男人準(zhǔn)備和服務(wù)的。
此間極樂,無以倫比。
“宮柳姑娘,你可知人世間最大的快樂是什么?”,公子放下茶盞輕聲問道。
“或許是出身世家,身份高貴,不會像我這樣身不由己,而是可以任性而為自由生活吧”
“出身高貴,任性而為,自由生活”
“哈哈哈,哈哈哈”
公子一邊念著宮柳所憧憬的快樂生活一邊大笑。
“這世上哪有真正的自由,又哪里存在永遠(yuǎn)的高貴啊”,公子看向窗外的黑水河,微微搖頭嘆息,思緒飄向遠(yuǎn)方,似乎有著說不盡的愁緒。
“公子,對不起,是宮柳說錯話了,讓你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宮柳看著這個凝望窗外發(fā)呆的男子低頭道歉,她以為是自己的話引起了對方不好的回憶,有點手足無措。
“嗨,罷了,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只是想起人生一世,如若浮萍,不知今夕何夕,突然間的就莫名傷感”
“我觀公子最近一個多月,幾乎每天都要來我這靜茗軒品茶,想必公子也是極好茶之人,就讓宮柳再為公子點一盞新茶吧”
宮柳轉(zhuǎn)換著話題,意圖轉(zhuǎn)移公子的注意力。說著,宮柳取出珍藏的茶餅細(xì)細(xì)研磨,開始制茶的第一步。
宮柳雖然久在紅衣坊,但到此刻其身心依然皆是一塵不染,而且她察言觀色的水平也是錘煉了出來,這個最近很活躍的翩翩公子無論舉止還是衣著都是世家貴公子的模樣。
只是世家子弟多會在乎自己的名聲,尤其是那些有心仕途追求上進的貴公子們,一般是不會輕易涉足此等糜奢之地,否則將會受到家族長老的嚴(yán)懲,要是壞了名聲更是得不償失。
所以,出入煙花柳巷的登徒子們大多是手里有錢的無良富商們,或者是那些已經(jīng)放棄前途醉生夢死的二世祖?zhèn)儭?p> 除此之外,還有一類人也是常客,那就是迎來送往的達官顯貴們,他們往往會根據(jù)自己的身份,包下對應(yīng)的房間,為鞏固自己的烏紗帽添磚加瓦。
“哈哈,宮柳小姑娘,你是在好奇我的身份吧?是不是在想我到底是誰?”
“我,我沒有”,宮柳像一個被看穿謊言的小孩子,羞愧的低下了頭。
這個公子不計較也不點破,只是湊近眼前臉龐紅彤彤的小美女,雙手驀的捧起女孩兒的臉,俯下身子,慢慢說道:
“我叫高瑋”
“高,高公子……”
宮柳羞的急急后退一步,胸口喘息,被這個突然的親昵動作慌了神,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為何這兩日不見你的那個貼身小丫鬟碧玉啊”,看著眼前少女羞澀滿滿的樣子,高瑋起了憐玉之心,轉(zhuǎn)換話題道。
“小,小玉她近日身體不適,去,去找郎中拿了藥吃,說還要,還要靜養(yǎng)調(diào)理幾日,反正我也,我也一個人可以”
宮柳焦急羞憤之下,說話也變得吞吞吐吐。
“好吧,走了,有緣,我們再見”
“高公子,是要出遠(yuǎn)門嗎?”
宮柳聽出了話中的離別之意,想著近些日子的朝夕相處,雖然時常有被高公子吃豆腐和調(diào)侃的戲份,但大多時候還都是快樂的,頓時很是傷感。
高瑋搖搖頭,握著宮柳的手輕輕摩挲。
“身世浮萍,人生如夢,你要照顧好自己,也許再見面,會是不一樣的風(fēng)景吧”
高瑋頓了頓,便一頭扎進墨色的夜空里。
望著高瑋消失的身影,宮柳久久佇立,兩行清淚不知覺的落下,心里已經(jīng)有什么東西被撩撥起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