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奇怪的少年
夜幕降臨，群山籠上了一層霧蒙蒙的輕紗，鳥雀聲漸隱，正是山高月明，星朗云疏。
此時的山門最安靜不過，但總有漂流的游子無法得到安寧。
一道暗影閃過。
巖壁上突地彈射出數(shù)十道利刃。
暗影險而又險地避過。
“噗噗噗”，靈氣凝成的利刃刺入地面，轉(zhuǎn)眼又消散無蹤。
暗影緊張地抬起頭，向周遭探查。
那是個年紀(jì)不大的少年，身著黑衣，外披一件暗紅色的短斗篷，半晌，并沒有人接近，少年才松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大概只是觸動了防御野獸的普通陣法?！?p> 少年暗暗慶幸，他的右肩似是被什么利器洞穿，雖已敷了一層傷藥，但還是血流不止。他席地而坐，重新將紗布扎緊，心想，‘看來今夜恐怕要在樹林里度過了。’
此處是天機(jī)門的后山，入夜后寒風(fēng)蕭瑟，時常能聽到野獸低吼，少年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怕。休息片刻后，他奮力地用單手往高大喬木上攀爬，溯風(fēng)卷起了少年凌亂的衣擺，他行容狼狽，卻始終面帶沉著。
終于攀至樹頂，倚靠著枝干躺下，少年喃喃，“難道又是白跑一趟……也不知道下次還有沒有命上來……”
突然，少年驚喝了一聲，“壞了！”
他的眼珠陡然通紅，臉色瞬間變紫，嘴唇上浮出一層烏青，細(xì)看，竟是入魔之相！
他匆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胡亂倒進(jìn)嘴里，依次按點(diǎn)了身上發(fā)痛的幾處大穴。
“怪我急功近利，以至于著了魔道，若是再沒有法子，怕是挨不過多久了～”混沌之感很快被壓了下去，少年晃了晃幾乎見底的瓶子，苦笑自嘲了一番，神情卻頗為淡然。
正思慮間，不遠(yuǎn)處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少年一個轱轆起身，伏于樹冠之上，斂息匿形。
他想了許多種可能性，卻做夢也不曾想到，會見到眼前的景象：
在幽暗瘆人的深山老林里，一個從頭到腳都是粉嘟嘟的女娃娃，拎著一盞鵝黃色的小燈籠，提著個小小的口袋，一邊哼著歌，一邊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女孩白白凈凈的小臉仿佛會發(fā)光一般，半長的辮兒朝天翹著，緋紅色的發(fā)帶在頭上一顛一顛的，像兩只飛舞的彩蝶。粉妝玉琢的女孩與這枯葉遍地的山野相襯，是一種震撼心靈的美，讓他心底升起異樣的感覺……
女孩到了一處野草肥美之地停下，打開小口袋，鼓搗了一會兒。然后，彎下腰，似乎是在地上擺弄了一下。接著，她便熄了小燈，躡手躡腳地走遠(yuǎn)了些，悄悄的蹲在樹后。
她看著地面，少年看著她。
她不動，少年也不動。
過了兩刻鐘，女孩仿佛等的不耐煩了，站起來想揉揉腿。
就在這時，兩道白光在地上掠過，一道恰巧撞到女孩擺弄的地方！
草地上登時藍(lán)光閃現(xiàn)交織，形成了一個網(wǎng)籠，那道白光在網(wǎng)籠里東沖西撞，好大一會兒，終于消停下來。
女孩子歡喜地跑過去，伸手到網(wǎng)籠里，竟提起一只白胖胖的兔子。
‘玲瓏兔！’
少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玲瓏玉兔雖然外表與凡種相似，但因其體內(nèi)蘊(yùn)藏有靈力，故而速度極快，而且其極速前進(jìn)時釋放的白光甚至可以將石塊擊碎，一般獵手都無法捕捉！天機(jī)門果然不同凡響，連個女孩子都能布下如此陣法！
正在他感慨之際，一片巨大的黑影悄無聲息地靠近女孩……
那是只黑斑巨豹，它雙眼遍布紅絲，露著一對尖銳的獠牙，上面沾滿了酸臭的唾液，污濁的呼吸帶著濃烈的血腥味。
女孩方才正扒拉著兔子的耳朵耍樂，等她很快意識到危險，轉(zhuǎn)過身，卻對上一顆猙獰的獸頭！
黑斑巨豹貼俯地面，準(zhǔn)備攻擊。
但女孩似乎被嚇到了，一動也不動。
不待思量，少年已急掠過去。
在猛獸將要咬到女孩之前，他飛起一腳，將巨豹踢到一邊，翻手抽出一把刀，投擲過去，落地時，穩(wěn)穩(wěn)擋在女孩面前。
鋼刀入肉，直插進(jìn)猛獸的內(nèi)臟，巨豹沒來得及掙扎，便斃了命。
少年才松了口氣，身體輕微搖晃了一下，他的右臂受傷，只得用左手，擔(dān)心不能立刻將猛獸殺死，讓它傷到這可愛靈巧的女孩子。
身后傳來糯糯軟軟的嗓音，“大哥哥～”
少年微微一愣，回過頭便看到一雙撲棱撲棱的貓眼。
粉衣女孩正是初陽，她已經(jīng)悄悄地把攥在手里的爆炸符和護(hù)身符篆塞回了小袋子，抬頭仔細(xì)打量身前這個半大的少年。
‘嘖嘖，練氣大概有二十多級，中級武使，不錯不錯，剛才的招式真俊，比山門里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師兄們好多了！’
“謝謝大哥哥～”
初陽歪歪腦袋，說起來算是他救了自己，雖然她也能制服這猛獸，但難免弄得灰撲撲的，而且爆裂之聲也會把長老們招來。畢竟這山上也只有她空有四十幾級靈力，卻無法釋放武力，只得用符篆退敵。
“舉手之勞?！彼幕卮稹?p> “大哥哥從哪里來？叫什么名字？為什么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你呢？你又是為什么會到天機(jī)山上來？……”小女孩的問題像連珠的炮彈一樣。
少年緩慢的開口了，“我姓楚……名字？……我沒有名字……朋友叫我什么？什么是朋友？……旁人稱呼我為……”
“楚少！”初陽不自覺地重復(fù)了一遍。
少年不過大她四五歲的樣子，但身姿已十分挺拔，消瘦的臉龐也難掩英氣，一雙劍眉斜飛入鬢，雙目如璀璨的寒星。
初陽疑惑不解，沒有名字，也沒有朋友，那他平時該是多么不招人待見，偏偏別人對他還是尊稱，恐怕是出身不凡。少年的眉宇間雖還顯稚嫩，但舉手投足卻帶著富家公子的風(fēng)流貴氣。
初陽越想越感覺奇怪。
然后，楚少又說話了，他問道，“你……冷不冷？”
女孩白皙的臉蛋和胖乎乎的小手已經(jīng)被寒風(fēng)吹得紅彤彤的。
他微微蹙眉，武者哪怕只是練氣三兩級也能運(yùn)武氣御寒，難道她絲毫不懂武功嗎？
少年當(dāng)然不知初陽天生的體質(zhì)有異，只當(dāng)她是從未練氣的柔弱女孩，才忍不住出言關(guān)心。
初陽搖搖頭，乖巧地回答，“大哥哥，我不冷～”
當(dāng)下她更困惑了，說起來，她在山門也待了不短時間，從未見過這位少年，而從他的身手來看，招數(shù)極為狠辣凜冽，又穿著一襲黑衣，夜半潛入深山，想來絕非善類，但怎么會如此心善？不僅出手救了一個素未謀面之人，現(xiàn)在還擔(dān)心她是否受冷？
初陽也不是沒想過，他可能是假意出手相救，再從自己嘴里套出什么話來。所以，她才裝作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打算尋找機(jī)會制住他，或者不著痕跡地將他的行蹤傳信給師父，由師父定奪。
此時，她卻有了一絲猶豫。
大概是少年的眼神太過純凈。
沒錯，她終于意識到，少年到底為什么看起來那么奇怪？
在他周身，厚重的血煞環(huán)繞，狠戾翻涌升騰，偏偏一雙星眸，干凈至極，竟不染一絲雜滓……
這是一個怎么樣的人呢？
初陽眼神飄移間，突然瞟到少年右肩頭滿是污肉的大洞，那傷幾乎深可見骨，膿水溢出，淋淋漓漓的往下滴。
初陽說到底還只是孩童，從小嬌生慣養(yǎng)，不由捂住自己的眼睛，“?。 钡拇蠼谐雎晛?。
楚少順著女孩的目光，低頭一看，大概是傷口又撕裂了，但一時半會兒也不礙事，隨手用披風(fēng)蓋住。
“對不起，嚇到你了。”
他低頭致歉，而后問，“你要到哪里去？我送你?！?p> 全然不提天機(jī)門的事。
至此，初陽確定了此人的善意，她忍著驚恐，又望了一眼他的肩膀。
看傷口的樣子，怕是中了師叔的腐肉蝕骨之毒，而且已經(jīng)耽擱了不少時辰，若再不加緊醫(yī)治，恐怕傷情會更嚴(yán)重！這人也是生命頑強(qiáng)呀，受了那么重的傷，毫不在意不說，還有氣力殺野獸救自己。
初陽看他只是半大少年，如今此番做派，肯定吃過不少苦頭，心中不禁憐憫。她暗暗尋思，罷了罷了，還沒稟告師父，總不能讓他先死在這兒吧！
“大哥哥，你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