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歌燕舞,百花含苞,瑨國各處春山如笑。
清晨,天機山通往國都的官道上,一輛輕盈的香楠木馬車平穩(wěn)地疾馳。
車廂四面皆墜著昂貴精美的鮫紗流蘇,鑲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淡藍色的蜀繡羅錦遮擋。車廂前一個小廝悠閑的揮著馬鞭,銀角馬不緊不慢地邁著長蹄。
馬車前后,守衛(wèi)著幾位身穿碧白錦服的英俊青年,皆是身姿挺拔,器宇不凡。
羅錦窗簾簌簌被拉開,一位秀雅絕俗的女子神態(tài)閑淡,明明還是少女的年紀,但肌膚嬌嫩,氣若幽蘭,平靜的雙目似兩泓清澈的泉水,說不盡的優(yōu)雅高貴。
“辛苦師兄一路護送我們回來。”
少女語調(diào)清亮,又別有一番韻味。
吟樺策馬來到車窗旁,“師妹言重了,本就是我們份內(nèi)之事?!?p> “我跟師父說,我自己能回家的,可師父就是不放心~”初陽懶洋洋地趴在窗臺上,“大師兄,我們這是到哪里了呀?”
吟樺溫和地回答,“師妹稍候,約莫小半個時辰,就能抵達國都壽康郡了。”
“那可就太好了!”初陽輕笑。
吟樺有些留戀地盯著少女美麗的容顏。
護送她回家,本就是他向師父請求的,因為今日一別,不知道何時才會再見。他明白兩人的天差地別,他永遠都無法高攀郡主,所以他無比希望這條路能長一點,再長一點,能多一刻也是好的,哪怕只是默默陪伴著她,但當他看到少女有些疲憊的活動著肩膀的時候,他又寧愿能快點到達,讓她少受些辛苦。
微風吹過,帶來陣陣山茶的清香,又很快消弭于無形,不留一絲痕跡。
淡藍色的窗簾落下,遮住了男人深斂的目光。
初陽坐回車廂中,輕聲告訴身邊一位年紀更小的綠裙女孩。
過了城門,綠裙女孩頻頻探出頭,四處張望,“姐姐,這里就是國都呀,前邊是王府嗎?果然如掌門說的那般恢宏大氣~”
女孩名為沈碧芊,原是天機山上一位怪才三道翁的獨生女兒,前些年三道翁因犯門規(guī),被盛元子逐出天機山,后來,據(jù)說是為了尋找好友遺孤,四處闖蕩江湖,碧芊年幼無人照顧,初陽便將女孩帶在身邊,指導她侍弄靈草藥材。
雖然初陽比沈碧芊只大了兩歲,倒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姐姐,她耐心地解釋,“那里不是王府,只是右丞相府罷了,王府還要在往前走兩條街……碧芊,回頭你會見到我的父王、母親,還有大哥,也就是世子,需要作揖問好……待會兒我和父王哥哥去見群臣,會讓人帶你去逛花園,你要是在路上見到了丞相司馬這些大官,別人鞠躬的時候,你也跟著低低頭就行了……對了,以后當著外人的面,你要叫我郡主……當然,沒別人的時候,可以繼續(xù)叫我姐姐……”
初陽將王府中的規(guī)矩一一對她講清,小姑娘專注地聽著,乖巧地點頭。
“你差不多記得就行,不用緊張,如果沒記住,出了什么紕漏也沒事兒~”初陽毫不在意地擺擺手,父母和大哥都是寬厚之人,不會難為一個小丫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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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地方終年安寧,但有些地方注定金戈不斷。
靈武大陸西南,地勢險峻,多崇山峻嶺,古書記載乃是龍尾所在地,一謂八脈交匯之所——“照?!?,后滄海成田,又名南昭。
綿延不絕的遠山近嶺,重重疊疊,迷迷茫茫,舉目而望,無窮無盡,仿佛永遠都無法逃離。
一隊人馬奔走疾馳,神情煞是驚慌。
前方山路,突有怪石拔地而起,危峰兀立,直插山腰,勢如蒼龍昂首,氣勢非凡。
破空之聲傳來,千溝萬壑間,像是有無數(shù)只血蛾翻飛,天地頓時成了一片暗紅色。
追殺者鋪天蓋地,又悄無聲息地來了。
黑煙散去,怪石的上方出現(xiàn)了一個男人的身影,他穿著玄衣,身披赭袍,長長的兜帽投下大片陰影,一張模糊不清的臉上長著一雙野獸般發(fā)射紅光的眼睛。
赭袍人望著腳下被保護在人群正中的青年,露出了一個嗜血的笑容,“長兄,叔父,你們是要到哪里去呢?”
“魔侖?你,你別……別殺我……”青年像是遇到了惡鬼索命一般,如篩糠般抖動不止。
“呵呵~”赭袍人失笑,“怎么會呢?只要長兄乖乖聽話,本座是不會傷害你的,畢竟本座還要讓你看著我登上魔君之位呢~”
青年身旁跟著一個頭發(fā)花白的中年人,看到赭袍人囂張跋扈的模樣,忍不住破口大罵,“逆子,若是東魔君知道,定不會放過你的!”
黑紅的光芒在山野閃爍不定,定睛再看時,赭袍人已從百尺高的地方消失,又憑空來到了他們面前。
他的語氣中滿是鄙薄,“叔父真是糊涂,您老想一想,若是父親還活著,我能坦然的站在這兒,跟您說話嗎?”
中年人氣得渾身發(fā)抖,“楚魔侖,你個誅兄弒父的亂臣賊子!你不得好死……”
他話未說完,赭袍人眸子一冷,殺氣沸騰,箭袖鼓蕩,信手一揮,中年人“哇”的噴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倒栽出去,飛了數(shù)丈才摔在山側(cè)的巖石上,沒了氣息。
隨后,刀劍亂舞,尸橫遍野,一派人間煉獄。
青年嚇得癱軟在地,他已神志不清,涕泗橫流,嘴里不停重復著,“別殺我”,“我都聽你的”……
赭袍人似乎是很滿意,他笑了笑,擺擺手,讓人把他帶下去。
突然,一道身影急掠而來,抱拳半跪,“稟主上,讓那人跑了?!?p> “本座意料之中的事情。”
赭袍人闔了闔眼。
他深深吸了兩口氣,而后,嘴角緩緩沁出了一縷鮮紅的血絲。
周邊的手下急切地圍上來,“主上,您怎么了?是方才追捕那人時受傷了嗎?”
赭袍人搖首道,“無礙,那人果然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末了,他又邪邪勾唇,“只是,在本座手下,他也絕對討不了好,他所受得傷,只會比本座更重!”
赭袍人隨意的問道,“可知道他逃到哪里去了嗎?”
立刻有人回答,“據(jù)追蹤的探子最后送來的消息,似乎是往北逃進了瑨國,我等不敢穿越疆界追趕?!?p> “什么?!”
赭袍人忽而變得緊張起來,“難道他要去……”
“砰砰砰”
遠處,瑨國的領(lǐng)土之上,燦爛的煙火一朵朵綻放,與荒蕪貧瘠的深山幾乎是屬于兩個世界。
“讓軍師速速去查,瑨王府那邊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