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父王——!”稚嫩的女童音如穿堂風一般從宮門內(nèi)側(cè)傳到外面。
“阿寧!”金甲坐騎上的男人聞聲立刻翻身下地,飛一般的奔向了光影那端的小小身影,戰(zhàn)甲上的細鱗斑斑駁駁的,戰(zhàn)甲上金色的光影像是落日映在微風撫過的湖面,無數(shù)金色小精靈在跳動,細細一看,還有斑駁血跡隱藏在光影之下。剛從戰(zhàn)場上征戰(zhàn)回來的錚錚鐵漢,往日不善表達情緒的上也顯露出對女兒的疼惜。
終于父女面對面站到了一起,他低下頭看著日思夜想的女兒,許久不見,這身上的紗裙也是沒有見過的模樣,他雖怕身上的堅硬的金甲傷到年幼的女兒,但急需擁抱來緩解的情緒打敗了理性,他蹲下身準備抱起女兒,剛伸出手又急忙站起來,扯過披風,努力想擦干凈手上血和塵土形成的污垢。小女孩懵懂的抬起頭,她看著慌亂的父親,她知道這是父親,但是父親的模樣她確實沒見過,她又怕不是,好怕又是舅舅說的只不過是夢罷了,直到男人把她舉起來,雙手卡在她的腋窩下,想把臉湊過來碰她的臉但又忍住,今天這夢里的父親比較復雜。她伸出手碰了碰父親的臉,被下頜的胡渣扎了一下手,才終于相信這不是夢。她掙扎著要去摟父親的脖子,卻又被制止了,“父王身上臟……”這是妖族皇室僅存的血脈,是這場屠魔大戰(zhàn)中他最后的血親。
五百年前,魔族統(tǒng)治者荒淫無度,魔界內(nèi)亂,有志之士集結(jié)群起而攻之,然事與愿違……并非起義不成,而是參與起義的魔族戰(zhàn)士幾乎與暴君同歸于盡,最后無人愿擔當魔族復興大任,這一戰(zhàn)死傷慘重,魔界浮尸遍地,就算是修為高的魔人也難解這困局,別說是魔力地位的魔農(nóng)階層了,一時間,魔界更亂,魔人們的生存變得更加艱難。鬼族又趁亂攻打魔界,攻其城池,略其土地,魔界修為尚高的魔,一部分逃到外界,剩下帶著的魔兵和魔農(nóng)與鬼們拼死一搏,鬼魔二族一戰(zhàn),魔族死傷慘重,魔族境遇更是雪上加霜,鬼族也傷亡不小,但比起魔族來說,也確實不值一提。
鬼族和魔族兩族大戰(zhàn),神族,妖族,人族,精靈族四族皆未插手。魔族三分之二的領(lǐng)土都被鬼界占了去。兩百年過去,所有人都以為當下是盛世太平,未曾想魔族剛換新君主,那新君主竟然是當年大戰(zhàn)死去的魔族統(tǒng)領(lǐng)的胞弟,對于其他四族的袖手旁觀,一直懷恨在心,臥薪嘗膽默默籌劃兩百年,發(fā)動了屠戮六界的戰(zhàn)爭。
魔族新君名喚灼燚(yì),兩百年間,其密謀安插人手到其余五族命脈之處,致動亂爆發(fā)。這兩百年,魔族并沒有像世人所想那樣修生養(yǎng)息,灼燚不知從何處尋來禁忌法門,練出一批批魔力高強的魔。這一戰(zhàn)鬼族最為慘烈,其領(lǐng)地皆為魔族占有,灼燚還發(fā)動萬魔祭,自損一城魔族子民性命,只為將鬼族封與地下,永世不得出。人族損傷為甚微,因人類于六族之中最為弱小,且灼燚逃難之時,為人類農(nóng)婦所救,故避之。
其余三族(神、妖、精靈),皇城中傷亡最重,是各族命脈關(guān)鍵所在,雖后幾月就將動亂魔族多數(shù)誅殺殆盡。
三族稍微修整后,三方領(lǐng)袖聚首,共同商定,決心合力屠魔,報了這血海深仇。
神、妖、精靈三族攻打魔族的戰(zhàn)斗采用的是包圍式戰(zhàn)略,巨大的包圍圈,收攏卻是用了兩百多年,最后在魔族圣地斷妄崖下,魔族最后一位君主灼燚軀體殘破,最后死于神界天雷之威,魂飛魄散。
終于,塵埃落定。此時,魔族四散,鬼族被封,兩百年的時間,六界只余四界,參戰(zhàn)的三族,百廢待興。三位君主攜殘軍班師回朝,此戰(zhàn)雖勝,可兩百年間,六界皆動蕩不安,損失慘重,生靈涂炭,民不聊生。
妖王在此戰(zhàn)中,尤為拼命,殺到發(fā)狂的時候,甚至有和灼燚同歸于盡的沖動,幾次差點殞命,念及宮中幼女,硬生生扛了過來,妖王戰(zhàn)績,被各界廣為傳頌,此為后話。為何拼命?妖王之女誕生之時,魔族正入侵妖王宮殿,妖后剛誕下一女,剖出了一半元丹,將幼女封印,并隱于湖水之下,下一咒,非妖王至,不顯。妖后失半顆元丹,用盡剩余修為,爆體而亡,與入侵皇宮的魔族同歸于盡,最后連尸首都未留下。在宮外保護城民的妖王,浴血奮戰(zhàn)歸來,只剩下滿地堆疊的尸首,臺階往下還淌著未干的血。宮中之人都被屠盡了…
妖王跑遍了宮內(nèi)各處,都沒找到妖后,他跪倒在湖邊,一時間他真的慌了,整個皇宮,感受不到自己妻子一點點的氣息,突然在血腥味之下,他感受到了,這宮里的角角落落都是妻子的散靈,零散到被血腥味蓋住,這破碎不堪毫無再生可能的靈。突然湖面浮出了一個發(fā)光的水球,升到湖面一尺左右,水球自上而下漸漸化成水滴落入湖里,發(fā)光的是一枚破損的元丹。妖王悲痛欲絕,那一刻妖王撕心裂肺的哭聲響徹皇城的各處,水球一滴一滴落入湖,滴答——滴答——一聲嬰兒啼哭,打斷了妖王此時的悲痛,元丹護著的是一個孩子,還未成人形,小小的身子包裹在元丹的光輝之下,哭到不停顫栗。眼看拖住幼兒的水快要滴盡,妖王連忙沖上去抱在懷里。
后來妖王將幼女暫時托付給了妻弟,便揮師出征了,再回來已是兩百多年后。
我是妖王之女,名喚阿寧,安寧的寧。母后是龍族,而我隨妖王一樣,本體為九尾狐。在舅舅和父王的保護下,那個救了我一命的半顆元丹,也沒有了用武之地,被父王化成了一個鐲子,替我的母后伴我成長。
在我兩百二十六歲那年,我第一次見到我的父王,幼時的記憶里根本沒有父王,只有舅舅還有宮人描述的樣子,聽的多了,心里也有了個大概,但是終是成不了形。
父王到皇城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里了,皇城各處張燈結(jié)彩,熱鬧非凡,我的父王,和他們說的一樣,騎著兇猛的坐騎,身材偉岸…他穿著金甲走向我的時候,我的夢里終于有了父親清晰的輪廓。
那晚上,父王抱著我睡了一夜。第二日一醒來,父王說要送我一個朋友,我很高興,原來父王一直知道我最想要什么。父王上朝去了,宮人領(lǐng)進來一個瘦小的男孩兒,宮人說他是魔族余孽,是灼燚的幼弟,那以后我就有了第一個朋友,父王下令不許別人提起他的身份,甚至把所有接觸過男孩的宮人的那段記憶都消除了,所以只有父王和舅舅還有我知道,他是灼燚的弟弟。
因為男孩記憶被封的緣故,他的名字也一并不再提起,所以父王說,由我給他取名,那時我剛學了一個詞,叫做“莫須有”,是形容無中生有的意思,所以男孩有了名字,叫做莫須有。
莫須有看起來比我大個一百歲左右,約莫人類八九歲孩童的模樣,瘦瘦黑黑的。每每聽到宮人們提起魔族,他的眸子里就會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悲慟。所以,我的殿里,不許提魔族。
幾十年后,妖界在妖王的治理之下,終于恢復了往日的祥和。
那年七月十五,芳華殿內(nèi)
“莫須有!莫須有!莫須有!”女童稚嫩的嗓子喊的極大聲。
“奴在?!蹦泻⑹炀毜膯蜗ス虻氐却噶?。
“說了多少遍!在我面前不要稱奴!讓我覺得自己像極了人類話本子里壞透了的奴隸主?!迸诖采希贿吶嘀劬?,撅起嘴巴表示著不滿?!奥犅劷袢帐侨私绲墓砉?jié),鬼門大開,我們?nèi)タ垂戆?!?p> “不可,妖王不許公主隨意外出”,莫須有抬起頭看著床上的人,稚嫩的臉龐滿滿都是故作的成熟。
“父王說你是我朋友,朋友就該兩肋插刀,我們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話本子里是這么說的?!卑幰话殉镀鸨蛔樱职炎约簮炦M了被窩。
“……”
這招屢試不爽。
穿過皇城的大街小巷,沒有人注意到兩個孩子跑出城外,到了地蛇坡,這一片是地蛇的居所,地蛇雖稀少,但住得密集,大部分地蛇都聚居在這里。
二人輕車熟路的在地蛇坡的樹林里穿梭,七拐八拐,在靠近溪水的一棵大樹下停下來了。
“小遠!”莫須有蹲下身去輕輕的喚著。小遠是一條還沒有完全開智的小地蛇,地蛇一族傳說因能力非凡,被世界法則壓制了,法力越強,智就越難開。
不一會兒,一條成年人類大腿粗細的烏褐色帶著墨綠斑紋的蛇慢悠悠的爬了出來。
“小遠,去人界交界處”,莫須有俯下身去摸了摸小遠的頭,一邊拉著遂寧趴在蛇背上,小遠好像意識到了什么,突然把身子變大了一倍,方便背上之人乘坐。
地蛇族逆天的能力就是不用修煉便擁有縮地千里的能力,即使是妖王使用縮地千里一次也要耗費大半法力,需要修養(yǎng)許久才能恢復。地蛇族最令人窒息的地方就在于,縮地千里就是其天性,和平常人喝水那般簡單,一炷香時間便可到千里之外。
一會兒,兩人便到了人界的交界處,妖入人界,都要隱去妖氣,免得被人類修行的術(shù)士發(fā)現(xiàn),或者引起人類恐慌。妖族的服飾偏愛絢麗奢華,但人類衣物多為布織裁剪而成,大有不同。
化作穿著布衣的小童之后,阿寧掏出妖王信物,輕而易舉的穿過了地界。
阿廿君
本文設(shè)定妖族魔族和神族的年齡嘞四十年長人類年紀的一歲,精靈族嘞九十年長人類年紀的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