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齊修看著癱坐在地上的張兵,嘴角泄著冷漠,“那種感覺,由內(nèi)而外的無助,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在否定你的存在?!?p> “……”
“否定你的一切??!”
“……”
“而他們呢?”
“……”
“冷眼旁觀!”
“……”
“落井下石!”
“甚至至你于死地,不留活路!!”
張兵緩緩抬頭,看向了李齊修,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熊熊火焰,足以燃盡理智、人性的怒火。
“所以我痛恨背叛,痛恨那些為了一點點私欲可以輕易選擇背叛的家伙?!?p> 李齊修伸展雙臂,仿佛在擁抱遠(yuǎn)處的張兵一般,“你我都是被拋棄的可憐之人,你應(yīng)該懂我?!?p> “我們都是一類人,都是頭上頂著傻瓜、臉上寫著白癡,容易被拋棄的笨蛋?!?p> 我被拋棄了,是啊,被唯一的朋友拋棄。
孤獨,那種重新纏上張兵的東西,讓他感到渾身沉重冰冷,他垂著頭顱,喃喃自語,“傻瓜?白癡?笨蛋?”
并不是不愿承認(rèn)自己有多傻,有多笨,而是處在最心底的那股暖意,像一股涓細(xì)的泉水,溫暖滋潤著冰冷沉重的心情。那些過往的點點滴滴,如一股奔騰的風(fēng)浪,給予行駛在汪洋中孤舟上自己以前進(jìn)的動力。
初中的三年時間,性格孤僻的自己并沒有什么朋友,本以為這樣的自己會就這樣孤獨的過完一生。卻沒想到,在畢業(yè)典禮上,遇到了一個與自己性格完全不同的人,也是與幸平的第一次相遇,他是一個內(nèi)心抑不住感情,臉上掩不住表情的直率之人。
……
“蟬鳴半夏,花香悠語,我們懷著激動的心情迎來畢業(yè),感謝我們的母?!?p> 臺上的學(xué)生代表持著冗長的演講稿,激動的朗誦著。
周圍的同學(xué)臉上揮灑著喜悅,不停地竊竊私語,預(yù)約接下來的狂歡。對畢業(yè)毫無感觸的自己也是盡量配合周圍氣氛,試圖融入,并隱藏自己這個異端。
但身邊這位,與周圍的歡躍氣氛格格不入,他無精打采打著瞌睡,大搖大擺的在人群中晃悠著腦袋,被他搬來的板凳都快被他搖散,吱呀直響。
他不隨群的舉動讓張兵很快就注意到他,時不時會數(shù)數(shù)他搖晃了幾次身子,吧唧了幾次嘴。
隨著雷動的掌聲,畢業(yè)典禮結(jié)束了。而這一騷動驚醒了那個睡得前俯后仰的學(xué)生,一頭扎在了前面,擁進(jìn)了人群,這下引起了更大的騷亂,而自己,以不能和他扯上關(guān)系為由悄悄退出了大廳。
之后他便去了偏遠(yuǎn)一點兒的高中,本以為不會再見到他??蓻]想到,沒過幾天,在小區(qū)樓下的足球場再次看到了他,他也很熱情的邀請自己加入他們。
他和沉默寡言的自己不同,他全身充滿了活力,好像怎么也揮灑不完,不停地穿梭在場地內(nèi)。和隊友之間的交流與配合更是流暢無瑕,這都源于他開朗熱情的性格。
之后,便在他死纏爛打之下,成了他們所謂的實習(xí)隊員,但自己的球技真的很糟糕,可幸平并不嫌棄,還不厭其煩親自教一些技巧給我。
“幸平告訴我,遇挫折不能放棄,因為放棄了,那它就只能是擋在面前的挫折,不會變成自己可以炫耀的經(jīng)歷?!?p> 張兵搭拉著腦袋,語氣有些哽咽。
“嗯?你在沒頭沒腦的說什么?”
李齊修疑惑的看著低頭自語的張兵。
“朋友,可以互相理解、扶持,可以認(rèn)真聽你傾述、抱怨不滿?!?p> “傻瓜?白癡?笨蛋?或許我就是這樣,但我明白你根本不明白的朋友的意義?。?!”這一刻,張兵壓抑了一天的悲痛終于得到了宣泄,他大吼著,響聲回蕩,吼出了自己的軟弱,吼出了自己的無力?!叭绻?dāng)時,我有像你們這樣的能力,有你們這樣的能力……”
“別忘了,他可是……”
李齊修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沒錯,他背叛了我,我也確實體驗到了死亡??晌覅s也背叛了他,當(dāng)我看到是他在追殺我時,我竟然冒出了殺掉他的念頭。”
說到這里,張兵顯得有些脫力,似乎是經(jīng)歷了來自心靈的拷問,整個人變的頹廢。
“那是你在危難之時的本能,你心底盤踞的惡魔,所以,你和我是同一類人,都是邪惡,丑陋的?!?p> “不!或許我心底盤踞著惡魔,但我絕不會讓它蘇醒,我也不會再吃那種東西了。”
張兵抬起頭,雙眼閃溢著神采,下定決心,重新振作起來。
“不再吃那種東西了?”李齊修大笑道,佝僂的后背一顫一顫,如同來自地獄的死神,收起背后的翅膀,委身看著渺小的人類,發(fā)出心底的嘲笑?!翱磥砟氵€沒有認(rèn)清現(xiàn)狀,我再說一遍,穢跡對穢跡的血液可是很敏感的,那種感覺會讓你發(fā)狂,甚至不惜一切代價?!?p> “別小看我的決心,即便我活不過今晚?!?p> 張兵放下按壓在傷口的手,所有傷口都已不再出血。他身上的血已經(jīng)干澀,傷口也開始結(jié)痂,就連痛感也漸漸淡化,臉色已經(jīng)沒有剛才那樣難看。
“那就讓我看看你的決心?!?p> 話間,李齊修將左手食指緩緩探入唇齒,下顎猛的一用力,血氣瞬間彌漫,沾染著空氣中的微粒,不規(guī)則的擴散著。
“我可真不小心?!?p> 他將手指置于嘴邊,輕輕吹著手指,加快了空氣流動,這下便擴散的更快了。
張兵愣愣的看著李齊修虛偽浮夸的演技,但不清楚他在做什么,不過在下一刻,他嗅到了腥甜,鼻子開始不自覺的抽動,嘴角顫顫,舌頭舔著唇瓣,口水四溢。
他想閉上眼睛,可那目光鎖定了猩紅的液體,不會放棄視覺上的回味,不肯閉上。他想停止呼吸,以為這樣就不會被影響,但他不能,他發(fā)現(xiàn),已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
慢慢的,他的理智被身體的欲望擊垮,開始不受控制的站起身來,也顧不得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動作有多僵硬、多狼狽、多丑陋。他的目光從沒移動過,死死盯著李齊修那短小丑陋的食指。
張兵踉踉蹌蹌的站定,僵硬的雙臂緩緩探出,雙手垂落,隨著他一步步搖晃的身體擺動著。
“怎么了,你的決心只是如此嗎?”
看著張兵一步步朝自己走來,李齊修興奮的臉上多了幾分嘲笑。
“喂喂,你看看你,像個什么樣子!”
聽到李齊修的嘲笑,張兵僅存的理智壓制著不受控制的腳步,起了點作用,腳步從挪動變成了搓動,與地面摩擦,企圖以此放慢腳步,爭取時間。
“欲望這種東西,不能去壓迫,要去釋放出來,發(fā)泄出來,否則會越來越大。就像一個不斷充氣的氣球,只有打開放氣閥,才不會導(dǎo)致裝滿欲望的自己毀滅?!?p> 李齊修看著張兵放慢了腳步,竟開始對他進(jìn)行誘導(dǎo),將出血的手指往張兵臉前探了探。
“遵從自己的欲望有什么不對,我曾經(jīng)為了得到他們的認(rèn)可,為了守護他們的和平,拼命的忍耐,默默忍受著欲望?!?p> “可結(jié)果呢?換來了什么,我被折磨的不成人樣,變成了這副模樣。我守護了他們要求的和平,卻沒得到他們的認(rèn)可,哪怕只是出于憐憫的施舍?!?p> 李齊修慢慢變的激動,渾身顫抖,或許是從張兵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當(dāng)年的身影。
“我不再委曲求全,不在拼命忍耐,至少我活的自在。”
“來吧,就是這樣,打開你的枷鎖?!?p> “來……”
……
“這是哪兒?”
張兵疲憊的睜開雙眼,模糊的視野中一片漆黑。
“我怎么會在這兒?”
漆黑的周圍死一般的寂靜,甚至都快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吐出的濁氣,凝成一團白霧,久久才散去。
這里很冷,應(yīng)該說在這里感受不到溫度,張兵摟著肩膀,蜷曲著身子挽留著殘存的體溫。
漸漸的,張兵眼神迷離,就快要睡去。他終歸抵不住寒氣的侵襲,身上結(jié)出了厚厚的白霜,晶瑩閃爍著,在這漆黑的空間里,如同一顆閃耀的星光。
就在張兵疲憊的將雙眼閉上的一剎那,腳下猶如黑色水墨的東西漫上了張兵的腳踝,順著小腿直行而上,沒多久,張兵便被黑色吞噬,如同夜色中隕落的星星,逐漸暗淡……消失。
……
李齊修一腳踹開了貼上來的張兵,“再瘋狂些,再貪婪些,將埋藏在心底的欲望全部都發(fā)掘出來?!?p> 摔倒在地的張兵再次站起,這次,他的動作變得更加靈活,不再是僵硬的動作,而是變得如同一只猛獸,小腿借著大腿猛的發(fā)力,徑直朝著李齊修撲去。
李齊修見狀,提起手中的石子,也是瘋狂的投擲,起初是一個,漸漸變成兩個,三個……直到變成暴雨般的攻擊。
張兵雙手成斗拳狀護著腦袋,但被石子的猛攻打的節(jié)節(jié)敗退,眼看離目標(biāo)越來越遠(yuǎn),張兵發(fā)出了猛獸般的低吼,不再防御,一步一步頂著攻擊,向前邁進(jì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