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喧鬧繁華的街道逐漸變得寧靜，平滑整潔的路面變得泥濘坑洼，一片楊樹林驀地出現(xiàn)在眼前。
“這里怎么會有楊樹？”
張兵在這里生活了近十年，都不知道這里什么時候多了一片楊樹林。
沈欣妍看了一眼，淡淡的說道：“昨晚剛有的。”
“昨晚？”張兵看著望不到頭的楊樹林，努力回憶著，“可前幾天這里還是一片空地吧，一晚能有這樣的規(guī)模？”
“你的懷疑沒錯，但也是有可能的?！?p> 沈欣妍的手輕輕撫摸著面前的楊樹樹干，順著樹皮的溝裂鋸齒邊緣滑落。
張兵想了想，“你是說大規(guī)模的移植？”
“移植多半是采用樹苗，但這里的楊樹已經(jīng)成型了，還有一樣，是移植做不到的?！?p> 沈欣妍蹲下來身子，觀察著樹干根部的土壤。
張兵看著蹲在地上的沈欣妍思索了許久，“是什么？”
“不管用什么樣的辦法移植，總要留下鎬或鍬等工具的痕跡，但這里卻看不到這樣的痕跡，甚至沒有翻動土壤的跡象?！?p> 沈欣妍拍了拍手，直起了身子。
張兵被說的云里霧里，“那這些……”
“很明顯，這些楊樹在這里經(jīng)歷了播種，發(fā)芽到破土，直至成型?！?p> 沈欣妍說著，邁開了腳步，走向了樹林深處。
雖然沈欣妍說的有根有據(jù)，但張兵還是不相信她的說法，一晚上就能由一顆種子長成參天大樹，簡直是無稽之談。
走在前面的沈欣妍在觀察了很長一段時候后，面露不解，“有一點我想不通?！?p> “什么？”張兵雖然不太相信她的說法，但還是配合著。
“考慮到存活率，樹與樹之間的距離會被合理的計算，但在這里，存活率好像是一個被忽略的要素?！?p> 張兵聞言，才意識到間距問題，忙不迭的環(huán)視四周，果然發(fā)現(xiàn)了問題。有些楊樹就像是被孤立的異類，孤零零的立于一片不小的空地上，有些則像一對親昵的情侶，相互依偎在一起，有的甚至可以允許“第三者”的出現(xiàn)。
看到這樣的場景，沈欣妍似乎有些感觸，“這樣的競爭往往會兩敗俱傷。”
“這在社會中不是很常見嗎？”
張兵不以為然的反問道。
“的確，人類都是些不知足的生物，競爭才是我們的常態(tài)，一點點利益都會引發(fā)矛盾。
它們雖然揮著手極力示好，深埋在地底的根部卻早已伸向了對手，纏上了要害。這一點它們和我們沒什么區(qū)別，倒不如說是我們的真實寫照?！?p> 沈欣妍望著在風(fēng)中搖擺的樹葉感嘆道。
“我們也沒必要非得成為參天大樹吧?！?p> 張兵看著失落感慨的沈欣妍，覺得她似乎經(jīng)歷過什么，要不然也不會有這樣一番會悟。
“和它們一樣，我們也有不得不服從的命運?！?p> 沈欣妍回頭看著剛剛路過，緊緊依靠在一起的兩棵楊樹悠悠說道。
“你最近是不是和別人競爭過什么東西？”
沈欣妍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前方在風(fēng)中搖曳的楊樹問道。
還在思考楊樹存活問題的張兵先是一愣，然后不明所以的搖搖頭，“競爭？沒有啊?！?p> “是嗎？幸平死了，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
沈欣妍突然陰沉下來，語氣中充滿了殺意。
“……”
張兵沒有回答，他萬萬沒想到，沈欣妍會知道自己的事，事情的敗露讓張兵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沉默。
“不要以為沉默就沒事兒了，我要查的話可是輕而易舉?！?p> “……”
“告訴我?。?！”
沈欣妍咄咄逼人的氣勢讓張兵剛因為平靜恬適的日常有些松懈的張兵此時變得消沉起來，回憶起那晚的裁紙刀片，血淋淋的刀刃總是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p> “那你為什么要對他下手？”
沈欣妍突然轉(zhuǎn)回身，冷漠的看著張兵。
“……”
張兵再次沉默。
“本來我收到任務(wù)時，還很詫異，沒想到你是穢跡。怪不得王書佳會接近你，是因為同類的惺惺相惜嗎？”
沈欣妍取出一個讓張兵感到意外又熟悉的東西，他之前在一個自稱ETK職員的眼鏡男手里看到過。
~運行環(huán)境檢測正常~
~催化模塊鏈接正常~
~認(rèn)證等待中~
提示音結(jié)束后，沈欣妍食指貼在了棋子上。
“我沒想到會這樣，只好將威脅提前排除?！鄙蛐厘鏌o表情的說著。
~認(rèn)證成功~
~模塊催化中~
“排除？排除什么？”張兵不明白沈欣妍要做什么?？陕犞菛|西發(fā)出的提示，雖不知道它內(nèi)容的含義，但張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步步緊逼。
沈欣妍沒有回答，突如其來的沉默讓張兵更加不知所措。不過，張兵隱約猜到了什么，腦中的潛在意識在不住的提醒。
『后退，后退，必須保持距離。』
原來，自己還想活下去，還不想早早的與這個世界告別。
但，人類最可悲的便是在極端處境中萌生的一絲僥幸，如同汪洋中漂浮在眼前的一根稻草，明知不可能脫離沉落的處境，但還是忍不住伸手去觸碰，去相信，無比堅定的信任那個毫無依據(jù)的僥幸，最后，一同下沉。
心里的僥幸成了腳下后退的障礙，所以張兵并沒有后退，只是呆呆的站在沈欣妍的對面，任由著微妙的氛圍變得緊張，令人窒息。
~激活已完成，等待執(zhí)行。~
“本來我還在猶豫，可冥冥之中又回到了我手上。”
沈欣妍將右手展開，一枚一元硬幣出現(xiàn)在手心。
“硬幣？”
張兵看到沈欣妍手中的硬幣便是一愣。
“沒錯，這就是我的穢因子?！?p> 沈欣妍特意將硬幣捏在手上，好讓張兵看清楚。
“穢因子？”
“你不知道穢因子？”
張兵一臉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讓沈欣妍摸不著頭腦。
張兵點點頭，“不知道，穢因子是指你手上的硬幣？”
沈欣妍狐疑的看看張兵，再瞅瞅手中的硬幣，“別裝蒜了，王書佳不會不告訴你。”
本來還猶豫的沈欣妍突然下了決心，將手中的硬幣拋向了空中，身體作斗拳狀。
張兵看著在空中翻轉(zhuǎn)的硬幣攀上了最高點，硬幣發(fā)出悠長的震鳴聲，如同耳鳴般的金屬蜂鳴將周圍嘈雜的樹葉聲屏蔽了，在腦中回蕩。
硬幣的慣性逐漸被消磨殆盡，開始墜落，如同張兵此時懸著的身體突然失重的感覺，好像即將墜入冰冷的深海一般。
“Coin machine，執(zhí)行?！?p> ~確認(rèn)執(zhí)行~
翻轉(zhuǎn)的硬幣下落到沈欣妍的嘴邊，被沈欣妍一口咬住。
~Level one~
~叮~
沈欣妍在咬住硬幣的一瞬間，便像一只捕食的獵犬瞬間奔來，右手握拳，直至張兵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