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眼前有些荒涼。
小小的沙堆被掀翻,在空中粉碎,翻攪著。轉(zhuǎn)眼化為沙礫,鋪天蓋地襲來。
地上來不及躲避的風滾草,如同瘋狂滾動的車輪,發(fā)動機的轟鳴愈加劇烈。
沙礫遮斷著陽光,使它宛似一個龐然大物,正不斷的向身邊推進。
風滾草從身邊滾過,沙礫拍打在臉上,隱隱約約可以感覺到灼燒般的疼痛。
破舊不堪的衣服獵獵作響,雜亂的頭發(fā)纏住了一株風滾草,臉上盡是沾滿沙礫的傷口。
他大聲呼喊,聲嘶力竭的聲音也被無情的帶走,那好像是一個名字,他可能是走散了。
他坐在地上哭泣,不停的抽泣,沙礫被吸入鼻腔,竟然沒有一點沙子味道,相反卻是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這讓他感到十分安心。
靜……
周圍的一切都…
很靜。
靜得讓他忍不住睜開眼睛,昏暗發(fā)黃的燈管閃曳著,鎮(zhèn)流器發(fā)出令人煩躁的聲音,在這安靜恬適中闖入了幾分躁動。
白色窗簾筆直垂下,四周緊貼著墻壁,如同只是在墻壁上掩了一塊厚布。
鐵皮書柜上擺滿了書籍,已被時間洗的發(fā)黃曲卷,與那嶄新的還未褪去光澤的書柜十分不協(xié)調(diào)。
雜亂的瓶罐簇擁在一旁,似乎是有人匆忙歸置在那里,為了給這些老舊的書籍騰出空間。
他緩緩伸手摸上額頭,腦袋里好像有一層透明的隔板,拒絕了他向深層記憶探索。
自己陷入昏迷之前,好像看到過一個身影,那是一個小女孩,她在向自己揮手。
她是誰?
張兵閉著眼回想著那個瘦小的身影,可記憶里并沒有一個人能與她重合。
他嘗試沖破那道障礙,想看看對面那或許屬于自己的記憶。就在他剛萌生這樣的念頭,那道隔板便將他的意識轟了出去,伴隨著劇烈的疼痛,痛的張兵吸了一口涼氣。
“你醒了?!币粋€帶著獨特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仿佛像是廣播電臺里的主持人。
張兵聞聲看去,床邊坐著一位青年,身材纖瘦,手指細長白皙,一個病歷本遮住了他的臉。
男子微微抬頭,很隨意看了一眼張兵,“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有哪里不舒服嗎?”說著,就要伸手檢查張兵的瞳孔。
就在男子的手伸向張兵的眼罩時,張兵很禮貌的拒絕道:“我好多了,謝謝?!?p> 男子停手,戲謔道:“雖然對自己的身體漠不關心,但沒想到還挺謹慎。”隨后收回停留在張兵臉前的手,重新專注在病歷本上,“短短的三天時間昏迷了兩次,你是有多喜歡這里?”
“嘿?!睆埍鴮擂蔚男π?。
“唉,算了,我看你對自己也不負責任,就這樣吧。”男子收起病歷本,隨手丟在了病床上。
那是一張精美的臉龐,精致的五官讓人看一眼就無法忘卻。仔細看,能看出一絲病態(tài)的蒼白,如同大病初愈一般。
“說說吧,你那右眼是怎么回事?”男子抬頭看了一眼吊瓶,伸出手,將調(diào)節(jié)閥稍微關了關。
“你是……(怎么知道的?)”后面的話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看到了男子露出的手腕上一道道緊密排布的傷口,看的張兵心驚肉跳。
“我叫白璟,是這里的學徒,而你,是我的第一個病人?!卑篆Z緩緩起身,為張兵接了一杯水。
張兵謹慎的看著這位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青年,但還是鎮(zhèn)定的笑著說道:“那我還真是榮幸?!?p> 白璟看著吊瓶上反射出張兵勉強一笑的臉,緩緩說道:“今天也是我第一天當學徒?!?p> 張兵一聽,表情瞬間垮了下來,“那這吊瓶……不會是你給我扎的吧。”
“當然不是,我還沒有行醫(yī)資格,感謝這個國家吧,要不然,你已經(jīng)被我當做實驗體了。”白璟瞄了一眼床上張兵,“不過聽說你三天沒有進食,真虧你能挺過來?!?p> 白璟笑瞇瞇的盯著張兵的右眼,“怎么樣,能告訴我你眼罩下的秘密了嗎?”
“只是眼睛有些不舒服而已?!睆埍荒凶佣⒌臏喩聿蛔栽冢蛔杂X的屏住了呼吸。感覺自己好像被看透了一般,在他面前,自己沒有一點可以躲藏的空間,好讓自己可以得到一刻喘息的機會。
“嗯……不舒服?”男子的左眼印出紅色的虹膜,隨即開始變形,“那我可得幫你好好看看了。”
張兵在看到白璟猩紅的左眼時慌了,他不敢相信,自己面前這個瘦弱到隨時會摔倒在地的男子竟然也是穢跡,盡管他看起來十分瘦弱,但自己此時也是渾身無力,相較而言,自己毫無反手之力。
“還真是漂亮,果然是稀少的種類呢。”
男子欣喜的看著張兵的眼罩,好像他能看到張兵的瞳孔一樣,不??滟澲?p> “你想怎樣?”張兵徹底慌了,他不明白白璟是怎樣看到自己的右眼的,是否跟他的穢能有關。
白璟看著神情緊張得張兵,玩味的笑笑,“我在想,它的味道會是怎樣的呢?我會不會是第一個食用穢眼的人呢?”說著臉上露出了貪婪的表情,雙手伸出,掀起了張兵的眼罩。
張兵驚恐的看著那雙不停扭曲的雙手一點點靠近,渾身無力的他做不出任何反抗之舉,只能等待,閉眼祈禱。
就在白璟的雙手即將接觸到張兵的右眼時卻突然停手,“哈哈,你這表情還真夸張。”
“嗯?”感覺到白璟的離開,張兵緩緩睜開雙眼,眼神里充滿了疑惑。
“這里是揚名醫(yī)館。”
白璟優(yōu)雅的坐在床邊,隨手從身后的書柜上取下一本發(fā)黃的醫(yī)書,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讓張兵愣了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
揚名醫(yī)館,好像是楊叔開的醫(yī)館嗎?可自己是怎么來到這兒的,王書佳送自己回來的?
“楊叔呢?”張兵在屋里里來回打量。
紙張翻動的聲音將白璟隨意懶散的話語推送出去,“購置衣物去了?!?p> “購置衣物?”
張兵眉頭一皺。
白璟伸手摸在了床邊,將被子撩開一個角,“你難道要穿著病號服離開?”合上醫(yī)書,思考了一下,看向了躺在病床上的張兵,“倒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留下穢眼就行?!?p> 張兵下意識摸了摸右眼,重新將眼罩戴好。
“別摸了,我對別人的東西不感興趣?!卑篆Z重新打開醫(yī)書,認真的看著上面暗淡的字跡。
張兵傻傻的笑笑,收回手埋進了被子里,發(fā)現(xiàn)白璟專注在醫(yī)書上,便惡狠狠盯著他,暗暗發(fā)力,握成爪狀,好像掐住了什么柱狀物體,發(fā)泄著自己的怨氣。
“嗯哼,好像脖子有些不舒服,該不會是你想對我做什么吧。”白璟舒展著脖子,玩笑般的說道。
“哈哈,怎么會.……”張兵立刻恢復笑臉。
“真的嗎?可我怎么好像看到你的手在掐著什么東西?!卑篆Z看向了蓋在張兵右手上的被子。
“定是你看錯了,我的手到現(xiàn)在還使不上勁兒呢?!睆埍s忙松開手,裝作什么事兒也沒有發(fā)生一般。
白璟來回看了看,“估計是我多疑了?!闭f罷便重新看起了醫(yī)書。
張兵長舒一口氣,不過也不敢再作什么小動作了,心里直嘀咕,他是怎么察覺自己的小動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