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天香陣(一)
呂純陽見二人誤會冰釋,方捻須笑道:“二位小友如此年紀(jì)便能重情義,輕生死,殊為難得?!?p> 樂心笑道:“讓道長見笑了,若沒你出手,我們兩個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彼讲乓娺@道士一招之間便敗了灰衣人,心中也早已五體投地。
呂純陽微笑搖頭,若有所思。
岑含忽道:“道長可是在想那灰衣人功夫也算卓絕,如此人物,為何要與我們幾個為難?”
呂純陽頷首道:“正是。”
岑含苦笑道:“此事說來我三人也是無從得知,恐怕還需著落在那邊那二位林兄身上?!眳渭冴栍犎徊唤猓銓?dāng)日入城之時如何撞上這兩兄弟,如何動的手;之后二人又如何煽動楊崇義與自己三人為難,最后又不知哪里請來這灰衣人擄了洛飛煙之事一并說出;樂心也適時補(bǔ)上二人暗中劫掠良家女子卻被自己暗中破壞之事。呂純陽越聽越是皺眉,看向二人的目光已無先前友善,林若虛自始至終均是清醒,見他目光射來,頓覺如入冰窖,不敢直視。
呂純陽緩緩過去解了二人身上繩索,順手拍醒了林長青,方道:“二位施主所行非善,盼日后改邪歸正,今日之事還請二位明示?!彼f得雖客氣,林若虛卻心知自己并無余地,正欲開口,不料林長青張口冷笑道:“哪來的野道士?爺爺行事還需向你交代?”他方才一直處于昏迷之中,對之前發(fā)生之事全無所覺,甫一醒來,只記得自己被樂心吊了大半夜,又被岑含一掌拍暈,心中一股無明之火正無處宣泄,正逢呂巖開口,便忍不住出言譏諷,只聽得林若虛冷汗直冒,喝道:“住嘴!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還不趕緊給呂道長賠罪!”
林長青一愣,怔怔道:“呂……道長?”
樂心笑道:“敢當(dāng)著‘純陽神劍’的面兒自稱爺爺,林兄可真是條漢子。”
岑含接口笑道:“該叫林爺了,林爺這一把年紀(jì)瞧著倒不顯老?!?p> 林長青被二人擠兌得滿臉漲紅,忽聽呂純陽干咳一聲道:“二位小友莫要說笑。”岑含樂心應(yīng)聲住口,不再揶揄,只聽呂純陽接著道:“還是請兩位林先生說清此事原委罷。”
林長青轉(zhuǎn)頭看林若虛,只見林若虛長嘆一口氣道:“既是純陽仙長相問,晚輩不敢不從?!绷珠L青如同悶頭挨了一棍,不敢再多話。呂純陽一代高人,劍法通神,奪天地造化;其弟子劉海蟾,亦是不世出的奇才,一手“空靈掌”如天外飛仙,鬼神難測,只是已有其師在前,故而不在“諸子六仙”中顯名。這等人物既已插手此事,斷不是自己二人所能阻撓,倒不如實(shí)話實(shí)說,還能保全性命,否則莫說這道士會不會為難,單單放手不管把自己二人交到岑樂二人手里,也是大大的堪虞。
林若虛又嘆了一口氣,方才緩緩道:“林某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若不然,又豈敢做此等大事?!?p> 樂心冷笑道:“好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林大俠倒是仁義?!?p> 林若虛臉一紅,道:“林某自知利欲熏心,傷天害理,如今已是悔不當(dāng)初?!?p> 呂純陽淡淡道:“卻不知足下忠的是哪一位?”
林若虛略一遲疑,道:“大梁建王殿下?!?p> 岑含微微皺眉道:“建王是何人?”
樂心道:“這建王叫朱友徽,乃是大梁太祖第七子,當(dāng)今大梁皇帝的弟弟。如今看來也不是個東西,方才那灰衣人口口聲聲去享榮華富貴,想來是那建王要你們?yōu)樗蚜_美女以供淫樂罷?!?p> 林若虛低頭道:“正是?!甭屣w煙臉一紅,啐一口道:“無恥!”
呂純陽面色微沉,搖頭道:“如此做法,豈非禽獸不如?天道循環(huán),難逃因果。”
樂心失笑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p> 岑含道:“怎么?”
樂心笑道:“他老子朱溫可說是千古荒淫第一帝,當(dāng)年好色成性,不僅欺占臣子妻妾,更是連兒子的媳婦兒都不放過。常借著五花八門的幌子召入宮中過夜,可笑這些賤骨頭,非但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為了帝位,爭相以此獻(xiàn)媚爭寵,全然不顧倫理,當(dāng)真是無恥至極。如今皇帝沒爭到,這**的習(xí)性倒是學(xué)得不錯。”
岑含道:“卻不知當(dāng)初這位建王許了二位林兄什么好處?”
林若虛聲音越來越輕,道:“五……五百兩黃金,事成后另有酬勞?!?p> 岑含冷冷道:“原來二位的良心也不過值五百兩金子?!?p> 呂純陽輕嘆一口氣,緩緩走到二人面前。二人瞧不出他神色,心中不禁大為驚懼,林若虛顫聲道:“我兄弟二人已知過錯,還望仙長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饒我二人性命,以后必改過行善,再不敢做半點(diǎn)惡事。”卻見呂純陽并不理會,右手輕輕拍過二人頭頂,二人只覺渾身一陣酥軟,卻未受傷,不禁面面相覷。
呂純陽淡淡道:“我已散了你二人一身內(nèi)勁,從此以后再也不能恃武為惡,今日念在你二人有悔改之意,姑且不取你等性命。但一個人若要行惡,便是沒有武功,也一樣能成惡人,來日我若見你等故態(tài)復(fù)萌,你二人便只能在這‘純陽劍’下懺悔了?!?p> 林家兄弟如蒙大赦,連聲道:“多謝仙長不殺之恩,晚輩謹(jǐn)記教訓(xùn),再不敢為非作歹。”二人掙扎起身,相互攙扶,緩緩出了林子。
林中只剩下呂純陽與岑含三人,呂純陽伸手點(diǎn)了樂心幾處穴道,一并止了傷勢,道:“此處不是久居之地,先回城中罷?!?p> 三人道:“是?!甭屣w煙緩緩扶起岑含,樂心也傷得不輕,但較岑含卻好許多,尚能自己行走。
方才走出幾步,忽聽一聲輕響,樂心回頭道:“怎么?”
岑含淡淡道:“不礙事,掉了一件物事。”說罷彎腰去撿,卻是他貼身玉佩掉在地下。岑含抬頭忽見呂純陽神色訝異,不禁怪道:“道長?”
呂純陽凝視玉佩良久,方道:“此物你是從何處得來?”
岑含道:“這玉佩自我小時候便一直都在,聽我爺爺說,是放在我襁褓之中。”
呂純陽微微皺眉道:“你爺爺?”
岑含淡淡道:“我不是爺爺親生的,爺爺也從來不提我生身父母是誰。”
呂純陽忽嘆道:“此玉是貧道一位故人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