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長街上的人早已退散圍觀,皇子這一聲令下,百姓們更是連連后退。
那書生臉色驟變,聲嘶力竭地喊道:“我何罪之有!這赤奮若還有律法嗎?”
李傾溪在矯中面色陰沉,年輕皇子充耳不聞,腦袋輕輕地蹭著玉兒香肩,百姓們議論紛紛。
“這就叫書生意氣,小文你可要記住,不要讀書讀傻了?!?p> “唉……真是造孽,梗著脖子跟人家大人頂撞,這不找死嗎?”
玉兒則是很享受地看著這一幕,她近來發(fā)現(xiàn),敢出聲的人真是越來越多了,這讓她很不痛快,心中深藏著的一枚針在蠢蠢欲動,扎得她隱隱作痛。
護衛(wèi)深吸一口氣,胸口高漲。
皇子喃喃道:“不打仗,不用仰人鼻息,羅家算個屁?!?p> 那書生被按在地上,牙掉了兩顆,滿口是血。這場無妄之災本可以不用發(fā)生,他自知自己問那一句根本毫無意義,只是他寒窗苦讀數(shù)年,如今已是心如死灰。
那長刀即將落下,時光看著周圍人的嘴臉,然后輕輕抬腳。
砰地一聲,那護衛(wèi)騰空而起,瞬間撞飛身后的數(shù)名護衛(wèi),最終砸在玉兒的身上。
玉兒的脂粉被蹭,香氣在四周彌漫,場面滑稽至極。
這一幕發(fā)生的實在太快,眾人的情緒還沒有涌上來,便聽見那個忽然沖出來的時光慵懶地說道:“差不多得了,一個個灰頭土臉的?!?p> 等時光說完這句話,將書生扔進人群中時,護衛(wèi)們才反應過來,這是一位上品武者,上品武者怎么敢來中庭鬧事?
一句話,瞬間令年輕皇子的臉色鐵青。他揮手一指時光,人群豁然分開,一道速度快到極致的身影從后方躥出,直奔時光。
百姓哪里見過如此身法,頓時驚為天人。
“留活口!”皇子大喝。
話音剛落,時光已與那道身影連對三掌。砰砰砰,三聲如鼓聲震響,時光身形飛退,鉆進人群之中。
人群中傳來一道低沉怒喝:“羅家誤國,我輩江湖人誓要替天行道,你們!也好好想想,我等為何敢來中庭……”
那沖出來的大高手再要找時,已經(jīng)看到時光的身影了。
“廢物,”皇子將手中的畫卷狠狠地摔在地上,指著那名大高手迅速消失的方向破口大罵。
讓這種江湖人士逃了倒不算什么,但是放出那種話后再逃走,意義就不全部一樣了。
赤奮若國兵敗的罪魁禍首不是李戎,而是羅家,可是皇家可以輕易將李戎推出來頂罪,羅家怎么動?怎么動得了?
雖然對于這次戰(zhàn)敗,也有些百姓對羅家議論紛紛,可是一個江湖客敢進中庭,還敢揚言滅羅家,這會挑起多少江湖人的跟隨?
還有最后一句話,分明是指很多江湖人已經(jīng)對赤奮若大為不滿,不再敬畏,而造成今天這個局面的,皇室有不可推卸之責。
而在這時,羅家護衛(wèi)中毒而死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中庭各地,允王還在聽戲的時候,便有人來向他匯報,他面色陰沉地看了李戎一眼,沒再說話。
龍家家主背靠羅家,可自從龍鳴圖與龍音雷相繼被廢,也生了二心,如今見本以為絕無可能的事情竟然冒出了些許苗頭,便決定繼續(xù)觀望,派人去羅家附近觀望。
“李戎越界了?!痹谀菞l九五天龍臨時棲息的地方,和羅家老祖的小屋中,同時出現(xiàn)了這樣的感慨。
羅陵傾是一個膀大腰圓的武將,他長相很奇怪,兇狠的面相卻不會拒人以千里。
他此時垂手站立在一把搖椅旁,羅家老祖羅斌忠看似悠閑地晃著,實則在用一種極其嚴格極其特殊的吐納方式呼吸,只是速度很慢,很微弱。
“老祖,今晚派人……”
“你手中有誰能勝李戎?”
“羅震云已經(jīng)恢復,他和高崇聯(lián)手,必殺李戎一家?!?p> 兩人陷入一陣沉默,羅陵傾身為一家之主,赤奮若國第一權臣,在面對老祖的時候也有些不自在。
“你真的摸清李戎底細了嗎?他之前,身邊有個堪比神將的年輕人,你可知他在哪里?”
“那人已有三年……”
“還有,龍音雷被廢過,震云也被廢過……你可曾見過李戎吃過敗仗或是受過傷?”
“這……未曾?!绷_陵傾沉吟片刻,回道。
“朝中有個叫魁漾的年輕官員,四五年的時間便坐上兵部侍郎這等位置,你納為己用了嗎?”
“這……這人頑固不化,不過朝中早有人視他為眼中釘,無需兒子出手?!?p> 老人睜開眸子,眼中絲毫沒有渾濁,一抹精光一閃而過,說道:“你以為你掌了這么多年兵權,便可以高枕無憂了?你什么也不懂!”
“你活的時間太短了,很多不能寫在史書上的歷史你全然不知。你可知近百年前有個叫趙佑年的人,在官海浮沉數(shù)十年之后銷聲匿跡,最后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嗎?”
“兒子愚鈍,不明白您所言何意?!绷_陵傾沉默片刻,回道。
“李戎雖然越界了,但是也是在借勢,這次你攔不住他,他是在逼我們羅家啊。”老人的眉頭逐漸凝起,蒼老的臉頰上,所有皺紋都擠在一起。
“各方都不會允許李戎這么做的?!?p> “所以各方會趁此機會,直接將羅家和李戎一同連根拔起,然后他們該遵守什么規(guī)矩還繼續(xù)遵守?!崩先苏玖似饋?,聲音陰沉到極點,“李戎在逼我羅家?!?p> 羅陵傾先是露出茫然之色,逐漸的,臉色越來越白,喘息聲越來越大。
“他在逼我羅家反!”
雖然知道這里絕不可能有人偷聽,但羅陵傾還是忍不住四下望望,這一刻他完全不像是站在權利巔峰的一家之主。
良久,他才稍稍平復下來,低聲道:“爹,千百年來,赤奮若可從未易主啊?!?p> “不錯,你可知為何?”
對于這種事,天下但凡有過反心的官員都思考過,只是根本得不到答案。
“兒子懷疑,是那些修道者在給皇家撐腰?!?p> 老者微微搖頭,“那些修道者不涉世俗,甚至都不想讓普通人知道他們的存在,怎么可能去幫皇室。之前那么多年,一定是有人造反篡位過,不過這些歷史都不會被我們知曉?;适艺嬲倭⒉坏沟脑?,定是有一位絕世高手在背后藏著,多年前的趙佑年是,現(xiàn)如今的魁漾也將是,他們定然來自于一個絕世武功傳承?!?p> “兒子還是不明白,一個人再厲害,還能抵得過千軍萬馬不成?”
“一個人的武功如果高到一定程度,絕非你能想象啊……他雖不敵軍隊,可若是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還可來去自如,你說能不能抵得過千軍萬馬?!?p> “這……”這種解釋雖然能說得過去,但還是有別扭的地方。羅陵傾問道:“若真有這樣的人,他為何不自己做皇帝?”
“你以為,當年那趙佑年像我羅家這般一直權傾朝野嗎?那人數(shù)度沉浮,最終,我的父親才得出了結論,那人在德之一字上,近乎完人!”
“也就是說,這個魁漾也得接受無數(shù)試煉,最后才有資格完全接過那武功傳承,成為皇室背后的人?”
羅陵傾陷入了很長時間的沉默。
足足一刻鐘,他才回過神來,“如此說來,那我羅家啟不是必死無疑?”
羅斌忠深吸一口氣,本來佝僂的身軀猛然挺拔起來,身影變得異常高大,哪里還有百歲老人的模樣。
“嘶……”羅陵傾大驚失色,這還是他父親嗎?
“如今,已經(jīng)有了變數(shù)……皇家以為有了絕世高手便可高枕無憂了嗎?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羅斌忠神態(tài)舒展,仿佛十分享受年輕的感覺,他聲音洪亮,朗聲說道:“修行者,果然不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