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眼前年輕人口出狂言要屠滅出塵山，再想到他的身份，楊興等人臉上一片死灰。
第五陽嘴唇顫抖，上下牙打顫，張嘴半天才蹦出幾個字，“你，你沒被抓起來？”
時光看著他的眉眼，忽然發(fā)現(xiàn)這人竟然比之前難看了些。別人修行都是身上蘊含獨特氣質(zhì)，比之前要俊美許多，他怎么失去了臉上的剛毅，變得這么丑？
“這幾年洗臉的時候，你有沒有好好照照，你現(xiàn)在的模樣真是遠不如我初見你時。”時光想到六年前，自己在余杭麟威衛(wèi)校場擂臺下第一次聽到他的話，那句“拿你邀功之人，名叫第五陽”仿佛就在耳邊。
“想想你剛才說的話，”時光搖頭輕笑，“與你當年大義凜然當面斥責我不守規(guī)矩的言辭相比，簡直就是狗屎?！?p> 楊興眼中精光一閃，這才回過味來，自己這徒弟竟然很早以前就認識時光，而且從前竟然還敢教訓他？
他連忙拱手道：“圣上，我這逆徒得罪您，我這就……”
“滾一邊去！”時光沒好氣道，嚇得楊興趕緊閉嘴，對著他便雙膝跪地。
“呵……”第五陽忽然抬起頭，冷笑一聲，雖然身體依舊有些顫抖，神態(tài)卻已經(jīng)強行恢復平靜。
“當年你就是這副嘴臉，處處都占著一個‘正’字，一副圣賢模樣。我知道，整個余杭城你最瞧不起的就是我，覺得我虛偽；后來我拜入山中，你更是不拿正眼看我，現(xiàn)在你覺得我已經(jīng)與他們同流合污了是不是？”他每說一句，眼中的怒意便更盛一分，那是對時光的憤怒，或許還有對他自己的。
“可你想過沒有，不是人人都有本事像你一樣堂堂正正地活著。世俗間有大荒年！連一頓飽飯都沒有，連活著都做不到，我們怎么敢像你一樣在亂世中跟著自己的心走，我們只能跟著肚子走！”他的聲音越來越大，脖子上爆滿青筋，就像是一個無畏生死的大忠臣在面斥皇帝，“踏足世外，他們更沒有規(guī)矩，更肆無忌憚，動輒殺人奪命，我甚至連一句冠冕堂皇的話都不敢說！你時光天資卓越，有師尊寵著圣人罩著，看不慣的事情當面便反駁，我呢？我怕呀，我怕的要命，我要活下去就只能當狗，所以我現(xiàn)在長成了這幅狗樣子?！?p> 第五陽向前踏出一步，直視時光的眼睛，“你現(xiàn)在又高高在上了是吧，把我看進了土里泥里，你得意嗎！”
他說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似乎說出這一段話用盡了身上的元氣，竟然有些站立不穩(wěn)。
一番話說下來，說得楊興三人大氣都不敢喘。在世外就是這樣，只要修為夠高，你想做一個壞人就做壞人，想做好人那就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修士。修為低？好人壞人都做不了，只能做狗。
林靈皺著眉，覺得這話說得很邪性，卻又不知從何反駁。
“哈哈哈……”時光大笑，“你可真行，我發(fā)現(xiàn)不管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你怕的人實在太多了，為什么偏偏不怕我呢？”
第五陽沒有回答，眼睛一直盯著時光，仿佛一旦移開目光便再也不敢與他對視一般。
“有一句話叫做畏威而不懷德，聽說過嗎？”時光輕笑，“我這人還真是慘，你知道我不因尊嚴不因口舌之辯而殺人，只有對方想殺我的時候我才會殺人?！?p> 他走上前去，距離第五陽不過三尺，“你覺不覺著，我活得才更像是大荒年中的流民……唉，你說了那么多，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從來沒有主動招惹過你，都是你想拿我領賞，殺我領功。不害我，也不耽誤你活下去吧？”
時光彈指一道黑氣，打在第五陽身上，“做自己的底氣，今天我給你，接不接得住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p> 第五陽面色驟變，不知什么東西從靈魂底處涌了上來，接著便是前所未有的劇痛自胸口傳來。
疼！一息都不想堅持的疼痛迅速蔓延全身。
他血氣像是被抽干一般，眼睛向眼眶外凸著，脖頸額頭手臂青筋暴突，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雖然無聲無息，楊興等人看得卻感覺能聽到聲嘶力竭地慘叫。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天下怕是沒有人能接受這樣的痛處。
時光拍拍林靈肩膀，一齊轉(zhuǎn)向出塵山。
便在此時，大山云霧開，有數(shù)道人影飛出，有人大喝道：“出塵山不歡迎外人，速速離去！”
他們早已感受到山門外有元氣波動，若是十大宗門的人，早就直接進山了，哪里還會等在外面那么久，考慮到這些，便出來趕人。
忽然，他們看見楊興等人竟然跪著，方才出聲的修士才皺眉道，“楊圣卿，這是……”
楊興沒敢直起身子，頭低得更深，渾身不住顫抖。
那修士見有兩個年輕人竟安穩(wěn)站著，不由得面露怒色，“小子，這是怎么回事?！?p> “出塵山肆意殺人，我來尋仇?！?p> “笑話，這里乃是我宗圣地，圣劍在此，便是……”
時光不和他們多廢話，并指成劍，隔空輕輕一斬。
那修士只覺天上的邪遮掉了下來，眼前只剩下遮天蔽日的劍氣。
在場所有修士盡數(shù)消失，就連山門之內(nèi)的觀山境以上修士都全部身死道消，他們從沒有想過，殺幾個凡人竟然能招致滅頂之禍。
山門外只剩下滿地打滾的第五陽，時光和林靈。
林靈張著小嘴，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異象。雖然知道時光乃是修行者中最頂尖的人物，可親身體會到那種能改變天地的圣跡，還是震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時光輕輕點指林靈額頭，出塵山大半元氣竟然全部向此處匯攏而來。
砰砰砰！
她身上不斷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音，氣勢節(jié)節(jié)攀升，硬生生從一個普通人，連破三大境，直至成為無岸境盡大修行者。
“這，這……”她眼睜睜看著自己有些粗糙的手，變成冰肌玉骨的樣子，身上白皙幾分，連臉上一顆極小的痣也消失不見。
“這，這太貴重了……”她語無倫次，根本不知道該說什么。
第五陽依舊在那劇痛中煎熬，不小心瞥到背劍少女，心中猛地一跳，似乎連疼痛都減輕了稍許。
“從此以后，這出塵山便歸你所有，稍后我會將圣劍幫你收起來，天下便任你去之。我只要你幫我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