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如埋了母狐后便準(zhǔn)備離開,換個僻靜處熟悉下狐妖的妖身變化和術(shù)法。
這里雖然也是個好地,可就在母狐貍的埋骨之地練習(xí)她的術(shù)法,何如感覺心里毛毛的。
密林下的樹影還是斑駁不定,何如隨意選了個看著樹木稀疏些的方向便飛掠過去。
堪堪過了幾米,何如便覺得異樣。
打斗早已過去,蛇蟲蚊蠅都回來不少,剛剛埋骨時,還能聽見它們的一些聲響。
可是現(xiàn)在,這密林突然安靜的可怕,好似連風(fēng)都停了,樹葉的沙沙作響聲都聽不到。
何如縱身向著一個墨色最重的陰影處躍去,在半空中就成了母豹的摸樣,在情況不明的時候,她選了最適合當(dāng)前環(huán)境的隱蔽性最強(qiáng)的變化。
靜靜地臥在陰影里,何如凝神感覺了下周圍壞境,是的,絕對不正常,一絲生氣都沒有。
可是何如也感覺不到危險究竟來自何方,這說明對方實力遠(yuǎn)在何如之上,硬拼是不行的。
“會是誰呢?幾時結(jié)了這么厲害一仇家?”
何如在心里盤算著,“不大可能是前仇舊恨,如果是舊仇,這實力懸殊的,早就找到機(jī)會把我當(dāng)螞蟻碾死了。不是以前,那就是剛才?!?p> 何如突然明白了,怪不得那狐貍死前說什么“主人見了你,或許馬上忘了我也不一定??墒侨绻阌袡C(jī)會,就跟他說一聲吧,我貍兒是真心喜歡他的,只愿真有來世……”
這狐貍跟她主人之間肯定有什么聯(lián)系,她主人感覺到她出事,便來尋她。
她主人厲害的緊,所以那狐貍才說何如如果有機(jī)會就幫她傳句話。
“死狐貍,原來你覺得我熬不到照面就已經(jīng)死了啊。果然夠陰險夠卑鄙,寧死也拖延了我這么長一段時間?!焙稳缭谛睦锖藓薜母拐u。
想通了這厲害人物是誰,何如不敢再猶豫。
殺了他喜歡的人,哪里討得了好。現(xiàn)下他沒出手,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他還沒到,只是釋放的威壓,那也要抓住機(jī)會趕緊跑。
沖啊,何如攥了一下拳頭,飛躍而起,只見空中突然多了三個白胖可愛的小兔子,向著東西南三個方向電射而去。
“狡兔三窟”是白兔妖的逃命秘技,每個小白兔上都附了神智,跟真身一般無二。
識不破關(guān)鍵的一般認(rèn)為只有一個小兔是真身,其它都是幻象,往往抓住一個就任由其它去了。
“嘿,原來是兔妖?!?p> 一個聲音漫不經(jīng)心地響起,由遠(yuǎn)而近,那低啞中微微帶點慵懶的聲音仿佛具有魔力,在你耳邊盤旋回繞。
尾音好似一聲輕輕的嘆息,無意中,就入了心,在你心里小貓爪子一樣輕輕撓了撓,癢癢的,說不出來的舒服。
連逃命的小白兔,都忍不住扭頭猛瞟了一眼,想看看是何方妖孽,竟然連聲音都能勾魂奪魄。
就在這時,三只小兔前方的大樹突然直聳入云,“砰”一聲,扭頭回看的三只小兔同時撞上了大樹,發(fā)出了整整齊齊的一聲。
“哎呦”,三只小兔同時跌落在地,又是整整齊齊一聲慘叫!
“哈……還有這么笨的兔子”,那個聲音依舊低啞慵懶,含了一聲輕笑,好似發(fā)現(xiàn)了極有趣的東西。
隨著聲音,半空中現(xiàn)出一襲修長的白色身影,一頭暗紅色長發(fā),用一枝白色小花松松挽了,直垂到腰間,在月光下泛出琥珀一樣的光澤。
額頭飽滿光潔,長而微卷的睫毛下,是一雙細(xì)長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鼻梁高而挺,厚薄適中的嘴唇粉粉的,像那嬌艷的玫瑰花瓣,肌膚白皙勝雪。
真是嘴角含情,美目似水,未語先含三分笑,說風(fēng)流亦可,說輕佻也行。
他伸出右手一招,三只暈死的小兔立時飛到他面前靜止不動。
他一一仔細(xì)的審視了一番,還分別拎了拎耳朵,滿意的嗯了一聲:“兔子是養(yǎng)的極肥的”。
這句話一出口,原本找了個洞,躲在地下支棱著耳朵偷聽有何重大敵情的第四只小兔(為了方便,我們姑且稱它為四兒吧)差點也暈死過去。
不過他的下一句話馬上就讓四兒又清醒了,因為他依舊用那低啞慵懶的聲音說道:“別躲了,出來吧。”
“不可能,他不可能發(fā)現(xiàn)了我的,那三只小兔都有神智,都有妖力,都是真身,我分身四處后,妖力大減,氣息跟這森林里原來的低級妖物也差不了多少,他不可能探知我的異常,一定是在詐我,一定是的!”
四兒在心里暗暗給自己鼓勁,“雖然這敵人看起來不像很生氣,要把自己千刀萬剮的模樣,可誰知道他是不是偽裝的好,出去萬一馬上把自己烤來吃了怎么辦?!”
“我不會對你如何,但是如果我數(shù)到三,你還是不出來,我就不客氣羅,呵……”
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就連躲在地下的四兒都能想象到他輕笑時嘴角微微勾起的誘人模樣。
數(shù)“一”的聲音剛剛響起,四兒就從地下猛撲了出來。
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跟這家伙又不熟,萬一他說的是真的呢,就一條小命,還是別賭了。
“別呀別呀,我出來了”。
男人饒有趣味的看著第四只小白兔,右手一招,四兒也到了他面前。
他瞇著細(xì)長眼盯了四兒一會,拎起耳朵掂了掂,“恩,不錯,挺肥的”。
四兒差點背過氣去,又來了,他沒看到我是母兔嘛,沒看到我是兔妖嗎?
哪個女的不愛美,他居然短短一會,說了兩次我肥,真真氣死了,你個死妖孽。
四兒恨恨的磨了磨牙,沒辦法,技不如人,只好忍著了。
不對呀,四兒突然打了個冷戰(zhàn),看他那狐貍眼,原身不會是只公狐貍吧,狐貍愛吃兔子,他不會真想把我烤來吃了?
有備無患啊有備無患,我還是化形吧,看著活生生的人,總不好意思下嘴了。
四兒默默念了個口訣,一道白光閃過,四只小兔消失,一個約莫十一二歲年紀(jì)的女童出現(xiàn)在男人面前。
也穿一身雪白衣衫,雙眉彎彎,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翹,櫻桃小嘴,膚色晶瑩。
容貌不見得絕色,但那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靈活之極,眼睛中似隱隱有海水之藍(lán)意,月光照射在她明澈的眼睛之中,宛然便是兩點明星。
“有趣有趣!”男人又笑瞇了眼睛。
何如睜著大眼睛,暗暗盤算要不要也把眼睛咪小點,免得這男人突然生了妒忌之心。
不過看他那眼,不笑時也是又細(xì)又長,何如自問自己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比他眼睛小,只好放棄了。
“為何殺了我家貍兒?”
“嗚嗚嗚……,她吃了我家一十三口啊,娘親正好帶我回外婆家才躲過一劫,我發(fā)奮修煉,就是為了今日報仇雪恨啊,嗚嗚嗚……”
“貍兒從未提及此事?!?p> “嗚嗚嗚……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誰干了壞事還一天到晚掛在嘴邊說呀?!?p> “呵,看你還是女童模樣,今年多大了?”
“我足足1513歲了!”
何如剛剛被說胖,接著又被鄙視修行淺,憤怒之下,忘了嚶嚶哭泣。
“我們兔族,本來就修行不易,我運氣又不好,沒吃過靈果異草?!?p> 何如眼睛直盯著男人發(fā)上的白色小花,離的近了,聞到香氣,才發(fā)現(xiàn)這居然是一株千年蟛蜞草結(jié)的花。
這草本是一年生,能活上千年的自身便成了精,開的花藥性平和,凡修煉者不論族群皆可用之。
這男人居然把這種好東西只是拿來扎頭發(fā),那身本事肯定大半是靈丹妙藥補(bǔ)出來的,還敢看不起我,哼。
何如表現(xiàn)的太明顯,男人一眼便看穿,卻也不氣,“我瞧你有趣,貍兒死了,你便替了她吧?!?p> “???”,何如犯了難。
“嗯?”男人挑眉看過來。
何如心里一陣哆嗦,笑面虎最可怕了,“我從未伺候過人,萬一哪次不如你心意,你趁機(jī)打殺了我怎么辦?”
“你果然有趣,你殺了我貍兒,我現(xiàn)下便可殺了你,何必下次趁機(jī)呢?”
“話可不是這么說,我與你那貍兒,她殺我家一十三口是因,我殺她是果,算是扯平了。”
“你我之間,我殺你貍兒是因,剛才你殺我三次可謂是果。妖道雖說強(qiáng)者為王,但天道昭昭?!?p> “你殺我三次,便也該揭過此事,何謂徒添因果。當(dāng)下你本該放我離去,怎還能逼我為奴?”
“好一張巧嘴!呵,自己一頭撞樹上,也能賴了我。罷了罷了,你瞧我這花兒如何?”
男人突然伸手取了束發(fā)的蟛蜞花,在手里把玩著問何如。
“哼!”
要不是你說話聲音那么勾魂,我哪會回頭,要不是你長這么妖孽,我哪會不小心多看了一會,不賴你賴誰?!
何如很想說幾句狠話,表達(dá)一下自己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節(jié)操,可話到嘴邊,就變了味。
“花自然是好的,看得見,吃不著,還不如不見?!?p> “你跟了我去,自然有的是好東西賞你。況且我仇家不少,你要是令我滿意,打殺幾個內(nèi)丹給你,也是小事,不好過你擔(dān)驚受怕?”
何如心里暗驚,這男人,修為深不可測啊,居然能感應(yīng)出狐妖內(nèi)丹不見了,而且心性涼薄。
聽狐妖語氣,是極喜歡他的,而且自認(rèn)為這男人也喜歡她,誰知道我殺了狐妖,他居然好似只是過來瞧瞧,找個人替掉便了了。
這種人,絕對的危險,好似容易親近,實際狠如蛇蝎。
何如有心拒了他便跑,又怕他只是先禮后兵,自己敬酒不吃,罰酒是萬萬沒本事吃下肚的。
左思右想,狠下心來,這男人說的也對,只要以后自己萬事小心,跟著他好處也不少。
“不知主人怎么稱呼?”
“你喚我主人便可。”
何如心里一翻白眼,車。
看吧,這男人,不是壞事做多了,臭名昭著,連名字都不能告知他人,就是認(rèn)為我跟那狐妖都不配知道他的名字,反正左右都是個壞字。
“不知日后該如何伺候主人?”
“我生性隨意,你看著辦事便成了?!?p> 天,沒有要求是最高的要求。
這種人,嘴上說的好聽,實際上一般是心里要求高到了懶得用言語筆墨形容的地步,才一言概之曰隨意。
何如又在心里狠狠的翻了一白眼。
“不知日后有何需忌諱之處,還望主人提點?!?p> 何如可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好春光還未享受完呢。
哼,等我有一天修仙大成,將這狐貍綁了,送去人間的南苑當(dāng)頭牌幫我賺零花錢,嘿嘿。
“嗯,問得好。我若說過不可之事,便是不可。如若我之前并未說過,你初犯,也絕不會責(zé)你?!?p> 何如生性極聰慧,聽這幾句話,心下大致猜測這男人應(yīng)該是人如其聲,慵懶散漫慣了。
對生活細(xì)節(jié)要求很高,但又懶得跟侍女一一描述,需要的就是一個貼心的侍女能自己摸透他的喜好,在這過程中,他允許你犯錯,但他的耐心僅限于一次。
何如想通這點,反而內(nèi)心大定,以自己的聰慧,加上用心耐心,肯定能把這家伙晚上睡覺喜好往哪邊翻身都摸清,伺候的他舒舒服服的。
嘿嘿,好日子過久了,再精明的人也會松懈,何況他本來就是個懶人,到那時候,他習(xí)慣了我,覺得我很貼心,就會懶得換人,自然對些小事就會不甚在意了。
他出身應(yīng)該極好,看他舉手投足間不經(jīng)意流露出來的貴氣就可明白,這不是一個山野間自己修煉摸索的散妖。
大家出身的公子,修為高深,跟著他吃些靈果內(nèi)丹,確實好過自己日夜苦修,到處尋覓。
何如心思轉(zhuǎn)了幾轉(zhuǎn),越發(fā)覺得這種打架他上,內(nèi)丹我吃的日子也不錯。
何況自己現(xiàn)在也沒得選擇,與其矯情,還不如踏踏實實的抱緊大腿,將柔弱兔妖變身忠臣良仆的故事好好演繹。
“主人對我真是體恤,我愿從此好好服侍主人?!?p> “嗯,你可有名字?”
何如眼珠一轉(zhuǎn),狐妖叫貍兒好歹還諧音“麗兒”之類,可自己由著他起名八成就成了“兔兒”。
兔兒兔兒的叫起來多難聽,現(xiàn)下自己是只妖,便起個妖名吧,好時刻提醒自己別忘了身份。
“主人可喚我妖嬈?!?p> “呵,這名字不錯,望你快快長大,果真人如其名,妖嬈多姿。”
“謝主人吉言?!?p> “隨我來吧?!?p> “是?!?p> 何如,不,該叫她妖嬈了,從此開始了抱大腿的幸福日子。
其實在決定抱大腿的時候,妖嬈內(nèi)心深處就有個疑問,很想問,但不敢開口,沒辦法,跟妖孽不熟啊。
這個疑問持續(xù)了很多很多個月,隨著妖嬈跟妖孽的熟悉慢慢生根發(fā)芽長成了參天大樹。
多少次,妖嬈瞟瞟妖孽,想問又覺得時候未到。
終于有一天,妖嬈自認(rèn)已成妖孽的完美侍女,說話隨意多了,就找了個機(jī)會,“主人,我想問你個問題?!?p> “你說?”妖孽瞇了細(xì)長眼,定定的看著妖嬈,嘴角微勾。
何如聽著慵懶的聲音,看著上挑的桃花眼,心想怪不得那狐妖豬油糊了心。
任誰看來這妖孽都是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樣,再不濟(jì)也是心悅吾兮的感覺。
還好自己眼下是個女童模樣,想來他也瞧不上,而且自己打小定力便極強(qiáng)。
這聲音,好聽是好聽,聽多了就想睡覺,這眼睛,好看是好看,跟自己的原身比,那還是差了不少。
何如自己對鏡自覽,都不敢直盯著鏡里的眼睛,怕給那藍(lán)藍(lán)的海水吸進(jìn)去,溺斃了。
“當(dāng)日我化為原身,主人如何看穿還藏了一只在地下?”
“我并未看穿。”
“你當(dāng)時語氣極其肯定呀!”
“詐你的?!?p> “啊啊啊,你果然是詐我的,嗚嗚嗚,我就說從來沒人看穿過,哼,害我一直疑心到現(xiàn)在哪里露了破綻?!?p> “你呀,哪有幾只小兔長得一模一樣不說,連斤兩都一模一樣的?這還不算大大的破綻?我定是要詐上一詐的。不過當(dāng)時我念在貍兒跟了我?guī)装倌辏_實想著讓那些小妖都給貍兒陪葬來著,后來看你有趣,她又愛犯殺孽,就算了。”
“?。?!”
何如暗自后怕,摸摸心口,長出一口大氣:“幸好幸好!”
是啊,可不是幸好嘛,還好自己當(dāng)機(jī)立斷,跑出來了,不然死在當(dāng)場,哪里還有這種抱粗腿吃仙草,不時還有個內(nèi)丹啃的好日子。
“是??!”那妖孽居然也笑咪了眼睛,摸摸心口:“幸好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