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江游避居君泰逢體內(nèi),礙于此番因緣,才與君青蘭言多于斯,但其實君家的這位大小姐從骨子里并不待見這位異母妹妹,因為當(dāng)年她的生身母親就是命喪于邪魔手中,她因身體緣故平日又深宅府中,與這時常行蹤不定的妹妹,自然沒什么深厚情誼可言,又加之這個妹妹身有邪魔血液,縱是痛恨厭惡亦是人之常情。
神魂深處的長明燈燈芯溫和明凈地燃燒著,火焰里包裹的那顆混沌石心細(xì)不可察地慢慢變小,近幾日十分安靜,連這身肉體都有了細(xì)微地改善,也越發(fā)的有精神。
蘭城君家有深厚的先人遺澤,縱使磋磨了萬年,其后人血液里還蘊(yùn)有一股微薄的仙氣,很是純粹,這副軀體對她來說確實是個上佳的洞天福地。
估摸著當(dāng)年邪魔屠城,也是有忌憚這番與生俱來的相克力量的緣故在。
君泰逢吐納一口氣,一下子雜念全消,臟腑之間有股暖意,竟覺舒坦。
一只魂蝶從窗戶外吭哧吭哧地飛了進(jìn)來,落在她的天靈蓋上,也舒服地呼出一口氣,整個身體一顫,精神抖擻了起來。
“皇宮有大陣護(hù)持,尋常日子我倒可以尋個間隙溜進(jìn)去,可眼下不妥當(dāng),因千城朝覲在即,每處關(guān)卡都有強(qiáng)者悍守,城里都禁嚴(yán)了,四處都有禁軍巡邏,尤其今日第一城的副城主府中搜出了好多邪魔,排查的更加厲害,如今的牢都城里,誰家培育了多少種花,他們都能說個分毫不落?!被甑暗驼Z道。
因著白日里發(fā)生的事兒,魂蝶飛去皇宮的時,順道路過那些達(dá)官貴人的府邸兒陸陸續(xù)續(xù)地聽了好些個八卦:“說來你這個便宜姑姑,倒是個面甜心苦,七竅肚腸的人?!?p> “城主府李家明面上站在太子這邊,其實早就被太子厭棄,副城主沈家明面上中規(guī)中矩,其實卻是皇宮里的那位倚重的,私下里更是握住了第一城的權(quán)柄,而護(hù)國公雖說是那位的左膀右臂,但他的三子吳將軍早已另居府邸,吳小公子若真能與你便宜妹妹結(jié)成良緣,依著那小子對你妹妹的癡迷,吳三爺日后未必與宮里的那位一條心,那位人皇保不齊要陪了夫人又折兵,到時說不定魔族還會利用你妹妹的血脈做文章?!?p> 想到泰逢這具身子的特殊,它又接著道:“而你就不同了,自小長在蘭城,與太子府親緣淺薄,又是凡人身軀,天然受蘭城百姓親近,若你與那吳小公子成了,既能穩(wěn)了北部邊城,又能挑撥你們姐妹的關(guān)系,疏遠(yuǎn)太子府,關(guān)鍵還少了魔族這層顧慮。”
魂蝶的翅膀里,若隱若現(xiàn)出七彩的光,它越發(fā)說的厲害,這光彩就越發(fā)的熠熠生輝,“宮里的那位估摸著是要將吳小公子和沈家姑娘湊成一對的,不過如今卻不行了,你這姑姑只是打了個花宴的幌子,以那青銅編鐘為引,用一個棄子干掉了那位手中的一顆好棋。那個李家姑娘待人刻薄,嫉賢妒能,不值一提,只可惜這個沈家姑娘,溫柔似水,心地純善,經(jīng)此一事,嚇得不輕。”
此時,若這魂蝶能幻化出人臉,定是一副眼冒精光的模樣,“你說護(hù)國公府將來當(dāng)家的是吳二爺,吳三爺也只是個品階不高的將軍,怎么吳小公子這么受人稀罕,除非宮里的那位要用上這步棋子?”
“以后宅之事左右朝堂格局,你這姑姑太汲汲鉆營于陰謀詭道,終會作繭自縛?!?p> 君泰逢又吐納一口氣,睜開眼,斜睨著魂蝶,“帝舜后宮中只有皇英一個妃子,你不應(yīng)有這般深沉心機(jī)?!?p> 魂蝶輕笑一聲:“皇英嫁與帝舜之前又不是住在深山老林里,不也是后宅里長大的?!?p> 君泰逢點頭,“倒是我想左了?!?p> “有人?!?p> 魂蝶沒入她的體內(nèi)。
“大小姐,在下前來給您例行診脈?!蔽萃庥腥溯p聲喚道。
君泰逢揮落床幔,躺平身子,“進(jìn)來。”
不消片刻,一人躬身走到床畔,是近幾日為她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府醫(yī)。
她把手伸出簾外,府醫(yī)搭上后,細(xì)診了一會兒,“大小姐的脈象平穩(wěn)有力,血?dú)鈺尺_(dá),只需多餐寬懷,不日便能良于行了?!?p> “有勞?!?p> 海棠花,于燈火下,于碧瓦下,于美人指間,雍容華美。
“娘娘,沈家眾人被押入了囹圄臺,看樣子副城主一職是保不住了,我們是不是要把自己的人換上去?太子殿下心中屬意誰?”一位束著發(fā)冠的女子道。
太子娘娘指間掐著一朵海棠花,面容精致,一個侍衛(wèi)健步而來稟道:“娘娘,沈副城主在臺中畏罪殞身了!”
太子妃娘娘撫著烏發(fā),“哦,坤元宮出手得倒是快!這女人慣會做黃雀,只不過要占我的便宜可也要付出些代價的?!?p> “李扶舟和那小子找到了沒有?”
“沒有?!?p> “讓邢逆回來,三四年時間都拿不下兩個人,他倒是給本宮長得好臉!”
“是?!笔绦l(wèi)退下。
太子妃娘娘望向身邊的女官,“棠梨,你讓人去驛所盯著江城那邊來的人,”她停頓片刻,又道,“丞相府也讓人盯緊了。”
棠梨點頭,拱手后退去。
太子妃娘娘走出院門,纖纖玉手往滿院的花海中一招,群花吐蕊,一片片花瓣中幻化出一匹海棠花色的駿馬。
娘娘騎著駿馬,悠然地閑蕩于太子府中。
遠(yuǎn)遠(yuǎn)地走來一人,那人低頭立在一旁。
“娘娘?!?p> “哦,是府醫(yī)啊?!笨粗t(yī),太子妃娘娘突然就想起了她那入府也有幾天,但始終未見上一眼的大侄女。
她笑問,“可是剛?cè)ミ^東軒閣?我那大侄女如何了?這馬上就是千城朝覲了,本宮可不想把她拘在閣里。”
“娘娘盡可放心,有娘娘這番精心庇護(hù),大小姐已日見好轉(zhuǎn)?!?p> “嗯?!?p> 東軒閣外,種著的蘭花,幽綠的長葉,幽白的花朵。
蘭草高潔出塵,海棠花色旖旎。
閣門從里面打開,一個老婦人推著一個輪椅出來。
輪椅上坐著一位身穿湖藍(lán)色的少女。
少女鬢間簪著一朵白花,容顏出塵,這是個蘭花里生長出來的少女,蘭城出來的姑娘都有些蘭草的氣息。
太子妃娘娘不知道為什么沒有上前,她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少女一眼,說了句,“你身子差,今日里又遭見了那等事兒,早點歇著吧!”就打馬轉(zhuǎn)身走了。
君泰逢只見著裙衣如花,色彩妍麗,而那婦人高居馬上,生得眉目清雅,卻是渾身氣勢奪人,嬌烈得很。
“聽說我這姑姑待字閨閣時,柔若春水,被人贈號雅蘭仙,如今,卻是此等嬌烈燦爛,倒有些魔族氣性。”
老婦人聞言,“太子妃族中名兒喚’君如藍(lán)’,嫁給當(dāng)時還是三皇子的太子時,改了名兒,叫’嬌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