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麗是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午夜遇見阿武的,那天阿武和兄弟幾個喝完酒,騎著摩托車回家,就在家附近的一個電線桿下看到抱著腿坐在地上,背靠電線桿的小麗,而她的那雙眼睛,正透著大雨,空茫地看著阿武的靠近。
阿武心有不忍,于是把摩托車停在一個店面的遮風(fēng)板下,翻出雨傘,舉著走向了小麗,“姑娘,你怎么大半夜的一個人在這里?。磕憧旎丶野?,這樣大的雨,再淋下去要生病的?!?p> “如果你相信的話,我先送你回家也行?!?p> “姑娘?姑娘?”
阿武看起來二十五六的樣子,皮膚就是大多數(shù)人有的偏黑一點的小麥色,五官還算硬朗,濃密的劍眉、有些寬厚的唇,還有一雙看起來很寬闊的大肩膀。
“我······我不是這里的人,我沒有家,能讓到你家住一晚嗎?”小麗沙啞的聲音響起,還好雨傘為兩人隔出了一小塊空間,不然這么小的聲音,怕是要淹沒在大雨砸落的響聲中了。
“好,沒事,附近有一家招待所,我去給你開間房吧?!币驗橛辛诵←?,阿武今天喝了不少酒也有點上頭,想著招待所也就十五分鐘的腳程,阿武就撐著傘帶著小麗一起去附近的招待所了。
但最終小麗還是跟阿武回了阿武租的小屋,因為阿武出招待所的時候,小麗哭著求阿武帶她回自己的家,因為招待所里有幾雙看起來像狼一樣的眼睛,這讓已經(jīng)冷得快僵硬的小麗毛骨悚然。
第一天,小麗睡在了阿武鋪的沙發(fā)床上。
第二天,阿武開始幫小麗在附近找房子,還有工作。兩人也互相自我介紹認識了。
第三天,小麗就開始和阿武一起睡在阿武的床上了。這事兒還真不能怪阿武,阿武一直是堅持拒絕的,只是第二天,在小麗要求喝點白酒暖暖身子的時候,小麗多灌了阿武喝了點,然后小麗以強硬的姿態(tài),硬是要跟阿武發(fā)生關(guān)系,而阿武再三拒絕后,在小麗的哭泣下,加上自己也有些意動,最后兩人也就開始處起了對象。
等到了小麗來的第25天,阿武已經(jīng)托朋友給小麗介紹了一份在外資的一個芯片廠做的工作。
而在這段時間,在小麗的勤勞收拾下,阿武和小麗在小麗來的第三個月,兩人就好像過著正常夫妻的那樣相互信任、相互扶持的生活了。阿武也會把每個月的工資交挺大一部分給小麗,而小麗會伺候阿武的一日三餐,洗衣打掃,阿武的生活也開始清清楚楚。
這是一段,沒有人問,沒有人去刻意尋找問題,就可以表面一直圓滿繼續(xù)的沒有證的類婚姻關(guān)系,阿武是個負責任的好人,心軟,溫和,懂得體貼人,小麗是個勤勞能干的姑娘,長得不錯,溫柔,做起事情來也會顧及阿武的感受,會關(guān)心阿武,照顧阿武。
但阿武的前女友小玲找上門來了,阿武曾經(jīng)掏心掏肺對她好的這么一個人,阿武真真正正愛過的這么一個人,和阿武好了三年的這么一個人,在和阿武分手的半年后,找阿武來了。而當時他們分手的原因,也不是因為兩個人不相愛了,而是因為小玲有一個刻薄的繼母,有一個勢利的父親,而阿武的母親再三上門提親就被侮辱、不留情面地拒絕。
阿武在念小學(xué)三年級的時候,父親就在一次泥石流中因為護著阿武的母親和阿武過世了,阿武的母親一個人辛辛苦苦地把阿武拉扯大,中途有很多人勸過阿武的母親,別傻了,再找個男人嫁了吧,阿武的母親都沒有,而是回過頭來,繼續(xù)打幾份工,供阿武念完中專,供阿武學(xué)車,從小車到牽引車都學(xué)了,給阿武攢房子,攢聘禮,甚至是必要的人情往來。阿武媽媽周一到周五,上午到一個單位去做保潔,中午去服裝廠一直做工到晚上十一二點,周末到一個物業(yè)公司管理的幾棟樓,幫忙打掃和清理垃圾,有時候空下來也會跟著老姐妹一起去幫忙拔草,有時候打掃的活沒了也會去一些職工宿舍或者學(xué)生宿舍的地方幫忙做宿管阿姨······阿武媽媽是真的苦了很多年了,為了阿武的長大苦了很多年了,而這個苦,是真的真的很苦的苦。
在阿武媽媽第三次被拒絕,阿武在門外聽到小玲的父母刻薄、帶著侮辱的話語一直傳來,而自己的母親在陪著小心,還在笑嘻嘻地挨罵,眼睛卻紅了的時候,阿武受不了了,聯(lián)想前幾次母親應(yīng)該也是為了自己這樣受辱,阿武紅了眼?!澳愕呐畠耗阕约毫糁桑献硬蝗⒘?!”就扶著阿武媽媽回了家。之后也因為這段經(jīng)歷,就算小玲后來求通了自己父親,說再叫上門一次就應(yīng)下,在小玲把這個消息告知阿武之前,阿武也先去了小玲比較親近的姑姑工作的鄉(xiāng)村診所,求她給小玲帶了一張,你要聽你父母的,我也要顧及我父母,我們有緣無分,希望你幸?!ぁぁぁぁぁさ募垪l。之后阿武就到了遇見小麗的這個大城市打工,阿武運氣好,因為兄弟的介紹,最后阿武到了一家垃圾清運公司給人開垃圾車,一個月薪水能抵上阿武母親辛辛苦苦打好幾份工賺的兩個月的薪水,工資也比自己之前開長途貨運要安全。阿武媽媽聽到阿武找了這份穩(wěn)定的工作也十分高興。
阿武就開始在陌生的城市開始了自己的小生活,每個月都會扣除花銷,把工資的65%左右寄回老家給媽媽,日常叨叨叫母親不要繼續(xù)辛苦下去,安安穩(wěn)穩(wěn)在家啥事兒也不許干,就算之后遇上了小麗,阿武每個月也會給母親寄不低于自己工資的一半的生活費。阿武媽媽很堅強,在外人面前是個“硬貨”,可在阿武眼中,她又是柔軟,需要自己撐起一片天地的小女人。阿武從很小的時候就在發(fā)誓,以后一定要讓媽媽過上好日子,再也不要讓她為自己吃一點苦頭了。
小玲很重要,阿武幾年前就喜歡上了這個濃眉大眼,笑起來溫溫柔柔的女孩,阿武可以為她吃任何苦,愿意為了她努力工作,給她一個可靠的肩膀和一個溫暖的家。但是在阿武的母親面前,阿武沒有辦法再次因為自己的自私,再讓母親繼續(xù)委屈下去。
阿武曾經(jīng)深深地鄙視和唾棄自己過,自己曾利用媽媽對自己最無私的愛,威脅媽媽不要改嫁,在一次母親愛情有點苗頭的時候,哭著說父親是如何為了救他們母子而失去生命,耍著賴不許母親接受一個男人的幫助,必須跟那個男人斷絕往來。阿武這輩子,覺得自己就做過這么一次不是人的事兒。阿武一直覺得自己很自私,很自私,很殘忍,讓母親的青春悉數(shù)交給了自己——于是在再一次,只要自私下去,大幾率就能成功的時候,阿武不忍了,阿武這些年來,本就因為這件事情被愧疚折磨了多年,阿武再也承受不起再一次的被成全了。
和小玲分開不是因為不愛小玲,是因為外界不容許,這也是阿武遠走大城市的原因。而小玲在半年后也追著自己到了大城市,聯(lián)系上自己的時候,阿武卻正跟小麗處著對象。
這一天,阿武、小玲、小麗三人,在大排檔碰面了。
出來前阿武有和小麗說自己去了什么地方,要見個什么人,阿武和小玲也聊了一個小時多后,小麗就找著來了。一起來的小玲的表哥,小玲的兩個同鄉(xiāng)小姐妹見狀就帶著匆忙告別的小玲離開了。而小麗迎上來后,徑直抱著阿武,哭著說道,“阿武,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小玲有你三四年掏心掏肺的愛,有爸媽兄弟,有同鄉(xiāng)姐妹,她那么討人喜歡,人緣那么好,而我,而我,除了你,還有誰呢?”
“你要是選擇了她,那我呢?”
“阿武,我除了你,還有誰呢?”
小麗哭著說的那句,“阿武,我除了你,還有誰呢?”像一把小錘子,錘了阿武的心一下,阿武嘆了口氣,雙臂回抱了小麗,之后就這樣摟著哭著的小麗,走回了他們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