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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殺

第十七回 情竇初開時

話殺 霖江南 4307 2020-01-07 22:02:22

  其實,馬交虎有很多事沒跟何成剛說,也不能說,只能深深埋在心里,而這些事的發(fā)生,不知給他造成的是陰影還是陽光。

  天氣漸漸炎熱起來,暑假開始了。

  這天下午回到家中,就看到一個陌生的漂亮女孩,約莫二十來歲,穿件藕色連衣裙。正站在客廳中和嬸嬸鄭淑芬手牽手,興高采烈的交談。叔叔馬仁卿則翹起二郎腿坐在沙發(fā)上,仰面笑呵呵的瞧著她們。

  馬交虎恰值情竇初開的年齡,見狀忙止步停在門口處,神情微微發(fā)窘,道:“叔、嬸,我回來了。”說完,就準備去自己臥室。

  鄭淑芬沖他大聲斥責,道:“阿虎,你都多大了,還沒一點禮貌,見小姨也不打招呼?!瘪R仁卿扭頭看著侄子,仍舊笑呵呵,道:“阿虎,這是你嬸最小妹妹,趁放假過來玩幾天,按輩分你得叫阿姨?!?p>  馬交虎只得扭轉身去,臉色十分羞澀,道:“小姨好?!?p>  漂亮姑娘莞爾含笑,道:“你就是良卿大哥的兒子,挺帥么?!?p>  馬交虎舉手撓一撓頭,道:“叔、嬸、小姨,那我回房間了。”

  “去吧,去吧?!逼凉媚镱h首示意,接著柔聲道:“姐夫,往那邊挪挪?!倍笞迨搴蛬饗鸲酥虚g,繼續(xù)聊天。

  馬交虎便跑到小堂妹屋里,問:“和你媽媽說話的人,是你幾姨?”馬小玲寫著作業(yè),道:“她最小,是我五姨?!瘪R交虎“哦”了一聲,道:“她叫什么名字?”馬小玲手捏鋼筆側過身,道:“我大姨叫鄭淑蘭,三姨叫鄭淑梅、四姨叫鄭淑芳,五姨叫鄭媛媛?!瘪R交虎迷惑不解,道:“但按道理來說,你媽媽她們都是淑字輩,為啥你小姨叫鄭媛媛?”馬小玲輕輕搖了搖頭,遂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道:“年輕人,你這個問題問的妙,待會寫完作業(yè),我去采訪小姨?!瘪R交虎嗔道:“傻丫頭,寫你的作業(yè)吧?!?p>  在叔叔家里,他也只有和這個上初三的小堂妹在一起,說話做事才不用提心吊膽,才會覺得很輕松。

  馬小玲用鋼筆點著作業(yè)本,道:“哥,這有道題我不會?!瘪R交虎上學時可稱得上班級尖子,不是語文課代表就是數學課代表。盡管才上高二即迫不得已的輟學了,但對于初中課程依然輕車熟路。他當即湊向前去,開始不厭其煩的講解起來。馬小玲聽完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是這樣,我說這道題怎么解不開?!睂懲攴畔鹿P,又問道:“哥,你學習這么好,大伯咋不讓你上學了呢?”馬交虎倒退幾步慢慢坐在床上,道:“正月十四,你大伯就去世了?!瘪R小玲詫異道:“那春節(jié)我爸媽去你老家,就是給大伯奔喪的么?”馬交虎點了點頭,道:“對啊,你不知道?”馬小玲的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道:“他們沒告訴我,說是去你家玩幾天?!?p>  一想起父親,馬交虎就覺得心里有種難以言表的悲傷,便岔開話題,道:“你的作業(yè)寫完了么,還用不用我?guī)??”馬小玲神秘兮兮瞅一眼房門,小聲道:“哥,我想吃杏?!瘪R交虎道:“杏在哪,我去給你拿。”馬小玲到他面前,俯首貼耳,道:“后山有,咱們去摘點?!瘪R交虎愕道:“還摘點,那不就是偷么?”馬小玲抓住他的胳膊一邊搖晃著,一邊撒嬌,道:“反正我想吃杏,你說怎么辦。”馬交虎笑道:“好、好,我去給你賣?!瘪R小玲高興的轉個圈,道:“嗯,常言說時不待我,哥,咱們馬上出發(fā)?!?p>  兄妹倆躡手躡足走出臥室,剛輕輕推開防盜門。就聽客廳里的鄭淑芬大聲道:“玲玲,你干什么去?”二人頓時嚇得一跳,站在門口相對而視。

  還是馬交虎反應比較快,隨即回道:“嬸,玲玲有道題不會做,我想給她買本參考書,一會就回來?!?p>  鄭淑芬道:“去吧,別帶著她瞎跑。”

  “知道了嬸!”馬交虎拉住堂妹,迅速奔下樓梯。

  等到樓下,馬小玲調皮的向他做個鬼臉,道:“哥,你真厲害,撒謊臉都不帶紅的,小妹自愧不如?!?p>  馬交虎呵呵笑道:“死丫頭,還不是為了你?!?p>  馬小玲茫然道:“哥,你不覺得很神奇么,只要一說你給我買東西,媽媽從不阻攔?!?p>  馬交虎當時也覺得很神奇,等后來離開叔叔家,對這里發(fā)生的樁樁事情,也就自然而然的理解了。

  所謂人間親情,古人早就看得非常透徹了。

  唐婉在《釵頭鳳·世情薄》中說:“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干,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李漁的《意中緣傳奇》更有名句:“人情淡薄,世態(tài)炎涼,只喜添錦上之花,誰肯送雪中之炭!”意思是:人的感情涼薄冷淡,在別人得勢時百般奉承,別人失勢時就十分冷淡。人人都喜歡做錦上添花的事情,哪有人愿意雪中送炭!

  馬交虎雖然比不了李漁,更比不了唐婉,但他感悟的人生真諦,絕不亞于此二人。自從父親去世,那些親朋好友表面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心里卻都各懷鬼胎,那個不想撈些好處,趁機占點便宜。

  為此,后來他還寫了首詩:“窮居鬧市親不尋,富隱深山友常臨。人走茶涼情歸土,誰及足下半捧塵。”

  兩人繞過小區(qū)尋找半天,方遙遙瞧見山腰間有個果園,樹上掛滿了碧綠油油的青杏,隨風微微搖曳。

  馬小玲指著興奮的喊道:“哥、哥,看到沒有?”馬交虎道:“嗯,看到了,你待在這別動,我去給你摘。”馬小玲蹦蹦跳跳,道:“你小心點,里面還有條大狼狗。”馬交虎聽了大吃一驚,心有余悸道:“啊?你咋不早說?”馬小玲眨眨眼睛,道:“笨蛋,我要告訴你,你還會來么?”馬交虎嘆口氣,道:“叫人家看見了不好,我?guī)愕浇稚腺I點行不?”馬小玲捂嘴咯咯笑道:“哥,你也怕狗呀?”馬交虎皺眉道:“廢話,你不怕嗎?”馬小玲脖子一直,道:“我不怕,你等著!”說話抬腿要跑。馬交虎急忙伸手拉住她,道:“還是你在這等著,我去摘吧?!苯又炱鹦渥樱⌒霓绒茸呦蚬麍@。馬小玲隨即蹲在地上,喊道:“哥,你小心點。”馬交虎回望她一眼,道:“別叫了,乖乖等著?!瘪R小玲順手撿起一根樹枝,躍起來道:“哥、哥,這個給你打狗?!瘪R交虎戛然而止,瞪著她道:“你能不能閉嘴,等會人家聽見咋辦?”馬小玲又吐吐舌蕾,緊張的站在那里東張西望。

  遠方只有位農婦正在趕路,別處再無半個人影。

  馬交虎來到木柵欄墻外,支起耳朵聆聽片刻。但除了陣陣風聲之外,也沒聽見任何動靜。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拉開柵欄,閃身跑進去。

  里面不單只有杏樹,后邊還種了許多桃樹,郁郁蔥蔥的整齊排列著,像群威武的將士,一座茅草屋搭在果園中間,門前砌了個泥坯土灶。

  “哥,咋樣?”馬小玲探頭問道。

  馬交虎一怔,沉聲道:“你來干什么,快走,我去給你摘,桃要嗎?”

  馬小玲也小聲道:“不要,苦?!?p>  馬交虎道:“你別進來,我馬上給你摘?!?p>  馬小玲砸吧砸吧小嘴,道:“也不知道杏酸不酸,一想我牙都快倒了?!?p>  “嗨,那是誰家的小孩?”忽聽有人喝道。

  馬交虎爬上樹剛摘幾顆塞進兜里,聞喝登時嚇得渾身一抖,雙腿圈著樹干,“呲溜呲溜”滑墜下來,拽住堂妹的手,道:“快跑,有人來了!”

  身后那人高聲大罵,道:“特么的,杏還沒熟就來偷,下次再叫我看見,老子打斷你的腿!”

  兄妹倆奔出兩三里地,才到小溪旁噗通坐在地上。

  馬小玲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道:“哥、哥,你、你偷了幾個?”馬交虎從兜里掏出一把青杏遞給她,道:“你呀,真不愧是個吃貨,記吃不記打,給你?!瘪R小玲接過用溪水洗干凈,放在嘴里一嚼,立刻捂住腮幫子,瞇起大眼睛,道:“哎喲媽呀,好酸吶?!瘪R交虎哈哈笑道:“傻丫頭,杏到七八月份才熟,這時候吃,那能不酸嗎。”馬小玲將剩下半顆送到他嘴邊,道:“不行,你也得咬一半?!瘪R交虎忙向后躲避,道:“我又不傻,不要?!瘪R小玲猛沖上來,不依不饒道:“我都吃了,你不吃不行!”沖得馬交虎遂不及防,仰面倒在地上。他緊閉嘴唇躲閃著,道:“不,我就不吃。”馬小玲使勁摁住他,道:“不行,快張開嘴!”馬交虎摟住她往旁一翻,道:“打死我、我也不吃?!彬嚨?,一種異樣的感覺在大腦中胡沖亂撞。他張口咬著青杏,道:“我吃?!瘪R小玲見他突然一副癡呆神情,自知有些失態(tài),慌忙爬將起來捋捋頭發(fā),羞得面若桃花,道:“酸不酸?”馬交虎緩緩站起來,道:“太晚了,咱們該回去了?!瘪R小玲略點了點頭,然后乖乖跟在后面。

  二人就這么一前一后的默默走著,到家也沒再說過一句話。

  鄭淑芬見小女兒衣服粘著泥土,瞪大眼睛,問道:“玲玲,你不是和你哥去買書嗎,怎么弄這么臟,是不是又到哪瘋了?”馬小玲低眉垂眼,道:“回來的路上,我不小心絆倒了?!闭f完,匆匆跑進自己臥室。鄭淑芬打量著侄子,道:“阿虎,她怎么回事?”馬交虎支支吾吾,道:“路上有塊大石頭,我沒扶住?!编嵤绶野櫭悸裨梗溃骸澳氵B妹妹都管不好,還能做什么?”

  卻聽鄭媛媛從客廳走出來,道:“姐,小孩子嘛,磕磕碰碰很正常。菜炒好沒,我?guī)湍??!?p>  鄭淑芬冷哼一聲,道:“???他都快二十了,連個妹妹都看不好,窩囊廢!”

  馬仁卿叫道:“阿虎,你過來?!?p>  “來了?!瘪R交虎委屈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馬仁卿坐在沙發(fā)上,小聲道:“阿虎,你嬸就那脾氣,你聽話點,知道嗎?”

  “我知道了,叔。”馬交虎點一點頭。

  “行了,去洗洗手準備吃飯。”馬仁卿摁著電視遙控器道。

  晚飯時間到,桌上的飯菜甚是豐盛。叔叔嬸嬸小姨、堂姐堂妹阿虎等六人,其樂融融啊圍坐一起。

  說也奇怪,平時嘰嘰喳喳的馬小玲,竟然一言不發(fā),只顧著低頭吃飯。

  小姨鄭媛媛笑道:“你個小機靈鬼,怎么今天啞巴了?”

  馬小玲匆匆扒拉兩口飯,道:“你們吃吧,我回房了?!?p>  鄭淑芬驚訝的看著小女兒背影,道:“阿虎,下午你們倆到底干什么去了?”

  馬交虎惶恐不安,道:“沒干什么,就是到街上去買書了。”

  鄭淑芬惑然道:“書呢,給我看看?!?p>  馬交虎迅速想出理由,道:“人家說賣完了,等過兩天才有。”

  鄭淑芬自言自語,道:“奇怪,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馬仁卿樂呵呵端起酒杯,道:“沒事,小時候不經常摔么。媛媛,你陪姐夫喝幾杯。”

  鄭媛媛嬌滴滴,道:“好,我試試你的酒量。”

  馬交虎乘機起身,道:“叔、嬸、小姨,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鄭淑芬道:“一會等我們吃完,你把碗洗了。”

  “知道了,嬸。”馬交虎逃也似的走向臥室。

  只聽身后鄭淑芬說道:“這倆孩子買回書,咋都變得神經兮兮了?”

  馬交虎鎖好房門,側身躺在床上,立刻便想起下午那一幕,心里禁不住砰砰直跳。他趕緊拿本書,欲換換發(fā)昏的腦子,可越逼迫自己忘記,越想的格外仔細。他干脆念出聲來:“葉風舟寶劍一揮,徑向黑影人沖去......”

  正當他心煩意亂時,“噹噹噹”有人敲門。

  馬交虎忽然從床上站起來,問道:“誰?”

  門外傳來馬小玲的聲音,道:“哥,我有道題問你?!?p>  馬交虎快步走過去,拉開門,道:“數學題還是語文題?”

  挾著一股淡淡的、女孩獨有的香味,馬小玲穿著薄薄的睡衣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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