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的8月,陸正則度過了在非洲的第三個年頭。林溪帶給他的傷痛在時間里開始慢慢地愈合了,唯一沒有改變的可能還是內(nèi)心深處對她的深深思念。
這天,陸正則接待了一個中國病人,病人初步確認感染了瘧疾,這個病人就是老彭。老彭見到陸正則很是吃驚,林溪已將近一年沒有聯(lián)系過他了,他便想當然的認為陸正則已經(jīng)回國了。
看見陸正則,老彭好奇地問道:“陸醫(yī)生,你好,你還在非洲呀,我以為你回國了呢?!?p> 陸正則很是納悶,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自己認識眼前的這個人,老彭看他一臉納悶,忙解釋道:“你不認識我,之前你的朋友托我打聽你的消息,她已有一年沒有聯(lián)系我了,我以為你回國了。”
陸正則更加的納悶了,問道:“我的朋友托你打聽我的消息,我并不知道這事呀,我的朋友叫什么名字?”老彭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林溪的名字,說道:“我有些不記得了,姓林,是個很清瘦、漂亮的女孩?!?p> 陸正則一下子楞住了,他腦海中一下子就浮現(xiàn)出林溪的樣子,忙問道:“是什么時候的事,麻煩你詳細地告訴我?!?p> 老彭拿起手機,找了許久,找到了林溪的照片,指著告訴陸正則,說道:“就是她,這是她第一次來阿爾及爾的時候照的。你過生日的時候收到的禮物,上面的字還是我寫的呢?!?p> 陸正則看了眼照片,照片中林溪和老彭并肩站在機場的入口,臉上戴著墨鏡,看不出眼中的表情。陸正則看到照片的瞬間,他感到眼眶一陣的發(fā)熱,老彭繼續(xù)說道:“后來,她又來過一次,那次你得了瘧疾,她給我打電話時,急的不行,應(yīng)該是連夜從中國趕過來的,帶了很大一個行李箱,里面全是補品,托大使館的人給你送過來的。后來,她又陸續(xù)托我打聽過一些你的消息,最近一年她再也沒聯(lián)系我了。”
陸正則已經(jīng)有些聽不下去了,他忍著眼中的淚水,離開了病房。陸正則走的很快,身姿仍是挺拔,腳步卻明顯的有些踉蹌,等到了辦公室里,他猛地喝了口水情緒才慢慢地平靜下來。他想起來了,想起他過生日的前一天,有個身影曾讓他覺得無比的熟悉,當時這個身影坐靜靜地坐在角落里。這個身影還出現(xiàn)在生日派對上,混在人群中用中文用法語說著生日快樂。這個熟悉的身影在自己得瘧疾的時候也出現(xiàn)過,他遠遠地看見有個熟悉的身影坐在醫(yī)院花壇的長椅上喝水。
陸正則想到這里,眼淚已滿是淚水。他低著頭,臉都快貼到桌子上了。
看著陸正則的樣子,同事忙問道:“怎么了,陸醫(yī)生?”陸正則說道:“宋醫(yī)生,麻煩你和院長說聲,我臨時有點急事,下午請個假了。”
陸正則急匆匆地回到了宿舍,那個行李箱還在,此刻正躺在床底下。陸正則拿出來,擦掉上面的灰塵,呆呆地看了許久。他打開箱子,雖然里面什么都沒有了,他還是仔細地翻了個遍。陸正則又想到了老彭說的那個生日禮物,找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生日時收到過一副平光眼鏡,當時不知是誰送的,后來被同事拿走了。
陸正則在宿舍里走了好幾圈,心里面不斷地浮現(xiàn)往昔和林溪的點滴,他想起了那晚他求婚時林溪的深情告白,也想到了隔天林溪的態(tài)度便180度的大轉(zhuǎn)變,這中間肯定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陸正則被這個問題折磨的一夜未眠,第二天頂著大大的黑眼圈來到了醫(yī)院。他來到病房,老彭的病情已經(jīng)得到了控制,看他進來,老彭很是熱情和他打招呼,陸正則走過來,問道:“老彭,她又沒有向你說她為什么打聽我呢?”
老彭想了一會,說道:“她沒有說過,不過,我能看出來,她很愛你,藏都藏不住的那種愛,眼角眉梢都寫著呢。”陸正則心里被揪得生疼,他沙啞地說道:“謝謝你了,注意飲食,多休息?!?p> 陸正則這兩天完全沒有了上班的心思,他腦子全部都是林溪,他3年來漸漸平靜的心緒再次的波濤洶涌。陸正則找出放在箱子底里的照片,照片中林溪笑靨如花的依偎在他的懷里,眼中有星辰閃耀。陸正則用手輕輕地撫摸著照片,說道:“林溪,我該拿你怎么辦呢?”
3天后,老彭出院了,陸正則看著眼前這個在非洲唯一和林溪有瓜葛的人,說道:“以后要注意,一旦有不舒服的地方,要盡快就醫(yī)?!?p> 老彭再三地道謝,說道:“謝謝你了,陸醫(yī)生。你也是的,要保重,如果放不下的話就打個電話給她吧,看得出來,你很在意她的?!?p> 陸正則把老彭的話聽進了心里,最近這段時間,每每難以入睡時,他總是把林溪的號碼一個一個的按出來,卻總是在最后猶豫著不敢撥出去。
陸正則提交了回國報告,深圳博愛醫(yī)院那邊已經(jīng)催了幾次了,作為部門的技術(shù)骨干,國內(nèi)更需要他。報告一個月之后,批了下來,等到陸正則把所有的手續(xù)都辦完,已經(jīng)到了11月。
陸正則在11月份回到了深圳,一別三年的城市,陌生又熟悉。熟悉的是周邊的場景一如三年前,陌生的是在這個城市里已找不到曾經(jīng)熟悉的身影。
曾院長已經(jīng)退休了,接到陸正則回國的消息后,把他的房間簡單地收拾了下,添置了些新的家電、家具。陸正則回到曾經(jīng)的房子,看著眼前的一幕,忽然一陣的心痛,他和林溪真的像這個房子似的再不能回到從前。3年的時間,也許已經(jīng)有人在林溪的心中添了些什么,她的心中也許不再留戀自己,一年前見到的那一幕是否還會再出現(xiàn)呢,自己是否又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呢?
陸正則倒了一天的時差,第二天便準時去醫(yī)院報道了。他想盡快地投入到工作中,這樣自己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陸正則已經(jīng)回國快一個月了,這天他漫無目的的開車在路上走著,在等紅綠燈的檔口,旁邊車上一道亮光照到了他的身上,他轉(zhuǎn)頭一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旁邊的車上。林溪閉著眼睛,化了淡淡的妝,穿了件灰色的晚禮服,衣服上的亮片反射出的光正照在自己的身上。陸正則有一瞬間感覺自己停止了呼吸,他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林溪,他有些貪婪地注視著她,手緊緊地抓住方向盤。
車后邊的喇叭聲打斷了陸正則的沉思,旁邊的車已經(jīng)開走了,陸正則一踩油門跟了上去。車子到了榮信集團停了下來,林溪披著大衣走了出來,陽光下,陸正則覺得那道光芒照射進了自己的心里。
榮信集團的年會就在今天舉行,林溪身姿曼妙地走了進來,周圍的喧鬧聲一下子消失了。林溪笑著向大家打招呼,盛昌平看她進來,連忙迎了出來。
盛昌平打量了她一眼,遞給她一個你相當不錯的眼神。林溪朝他輕輕一笑,盛昌平那顆本已經(jīng)打算放棄的心又瞬間活躍了起來。
陸正則站在人群了,遠遠地看著林溪,看著她穿梭在人群中熱絡(luò)地打著招呼,成熟又嫵媚。陸正則想到了驚鴻一瞥,突然很喜歡這個詞,只那么一眼,便足以讓自己深陷。陸正則端著酒杯,朝著林溪的方向一飲而盡,說道:“祝賀你,林溪。”
林溪覺得有人一直在注視著自己,不禁朝四周看了眼,卻只看到陸正則的一個背影。她的心臟砰砰地跳個不停,不敢相信般地揉了下眼睛,再看過去時,早已沒有了剛才的身影。她已經(jīng)有些醉意了,怔怔地看著那個方向,眼神中全是落寞。
林溪坐在窗簾后面,手里的煙已經(jīng)燃燒殆盡,一陣疼痛襲來,打斷了她的思路。她不禁感嘆了一聲,三年了,度日如年卻也轉(zhuǎn)瞬即逝。從梅園回來后,林溪立刻便明白了之前那個陌生電話是誰打來的了,她沒有回,想必陸正則應(yīng)該已經(jīng)明了。
她忍不住地想再抽根煙,原本覺得已經(jīng)有足夠的力氣去面對陸正則,可是僅僅是得知了他歸國的消息和偷偷見過的一面,她便退縮了。一晚上,林溪都在想著怎么面對陸正則,可任她怎么想,都沒有一個完整的章程。
陸正則的歸來,打了盛昌平個措手不及。三年了,林溪還是沒能把陸正則放下,現(xiàn)在,陸正則回來了,他和林溪就再也沒有可能了。盛昌平心里被這種愛而不得的無力感折磨的一夜未眠,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來時,他沒有如往常一般起床,而是平躺著盯著天花板,道:“盛昌平,你要加油!”
林溪眼底一片青色的來到了公司,看見盛昌平也是眼底一片青色,不禁笑著調(diào)侃道:“盛大老板,這是怎么了,這么大的黑眼圈,快趕上國寶了?!?p> 盛昌平無視林溪的調(diào)侃,道:“林溪,陸正則回來了,你打算怎么辦?”
林溪滿臉的笑瞬間消失了,她盯著盛昌平許久,說道:“盛昌平,哪壺不開你就非得提那壺嗎,很好玩是吧?”
盛昌平早就料到是這個樣子,也不生氣,輕嘆一聲道:“不提了,中午陸齊光會過來,你安排下吧。林溪,你還是放不下吧,沒事的,無論如何,我都幫你兜著?!?p> 林溪看了盛昌平一眼,道:“我不需要你給我兜著,你先兜好你自己吧,你老大不小了,抓緊成家吧,這樣,我們的股價還能再漲些。董事會也能放心些,我也能少受些流言蜚語,對大家都好。忘記一個人很容易的,開始一段新的感情就好了?!?p> 中午,陸齊光過來了,身后還跟著陸正則。林溪看到他身后的陸正則時,緊張的都不知道該把手放在哪里,盛昌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輕拍了一下,林溪才恢復了鎮(zhèn)靜。陸正則從進來就一直盯著林溪,看到盛昌平拉著林溪的手,雙手都握成了拳頭,恨不能砸上去。
四個人站著,誰都不說話,一時間,氣氛很是詭異。陸齊光強忍著笑,看著一臉冷漠的弟弟和一臉緊張的林溪,道:“正則,你跟著林總監(jiān)先逛逛了,我和你昌平哥有些話要私下聊?!?p> 陸正則看了眼林溪,道:“好,那就先去林總監(jiān)的辦公室看看吧?!闭f完,做了個請的姿勢,林溪很無奈,只得帶著陸正則,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林溪的辦公室在榮信集團的22樓,倆人站在電梯里,密閉的空間里,林溪覺得無比的壓抑,低著頭擺弄著脖子上的絲巾。陸正則一臉嚴肅地就站在她旁邊,不時地看過來,林溪不敢看他,只得一直低著頭。
叮,電梯的提示音響起,林溪長舒了口氣,抬腳朝外面走去,卻一頭撞在陸正則的后背上。林溪又是一陣地慌亂,說了聲對不起,走在了陸正則的前面。
林溪的辦公室面積不小,布置地簡約大方,從擺設(shè)上看不出任何女性的特征。陸正則環(huán)顧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放在辦公桌上的相框,他朝辦工作走去,林溪卻一把擋在了他的前面。
林溪低著頭,說道:“陸醫(yī)生,先坐沙發(fā)上休息下吧,你喝什么,咖啡還是茶?”
陸正則意味不明地看了林溪一眼,沒有反駁,乖乖地坐在了沙發(fā)上,說道“咖啡吧,在國外三年習慣了喝咖啡”。林溪怔怔地站在他旁邊,唯恐他再往辦公桌走去。
陸正則抬頭看了她一眼,道:“林總監(jiān),我坐在這里有5分鐘了吧,咖啡呢?”
林溪這才想起去泡咖啡,可是咖啡機在隔壁的茶水間里,她有些小聲地說道:“我就去給你泡,你先在這里休息下了,不要到處亂跑?!?p> 陸正則早已把視線望向了窗外,林溪快速地朝外面走去。林溪剛離開,陸正則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三兩步就走到了辦公桌前,相片中,林溪笑靨如花地依偎在陸正則的懷里,而他自己嘴角微揚,眼里的情意滿滿地溢出。
一瞬間,陸正則仿似回到了三年前,那段時光,在這三年里不斷地被他想起,許是想的太多了,最后,他都無法確定哪些是真實發(fā)生過的,哪些是他腦海中臆想出來的。此刻,看到照片,這些有些模糊過往,卻無比地清晰生動了起來。
林溪進來時,陸正則正閉目坐在沙發(fā)上,聽見她把咖啡放下后,也沒有睜開眼睛,只是輕聲地道了聲謝,便不再說話。林溪走到了辦公桌前,把相框放到了桌子里,她抬頭看向陸正則時,陸正則也正在看著她,眼神里有心疼,有不解,有著這么多年重逢的喜悅,也有著林溪曾經(jīng)無比眷戀的深情。
林溪連忙把頭低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等她再次抬眼望去時,陸正則已是一派冷漠的樣子。
看到盛昌平進來,林溪的臉上滿是解脫和釋然,她從未像此刻這般盼著盛昌平的到來,她不知道如果盛昌平再不過來,她該如何和陸正則相處下去。
陸正則看著林溪望向盛昌平的眼神,心里一酸,是呀,三年了,三年了,也許林溪的心里早已有了盛昌平的位置,慢慢地就會把自己給忘了。擺著和自己的合影又能代表什么呢,每次見到林溪,她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
陸正則訕訕地站了起來,站到了陸齊光的旁邊。陸齊光看到一臉受傷的弟弟,輕輕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示意自己了然,笑著和林溪打了個招呼,便要告辭了。
盛昌平再三挽留一起吃個中飯,被陸齊光給拒絕了,他可不愿再看著自家弟弟這副受傷的模樣,還是先給他緩緩吧。
等他們走后,林溪長舒了口氣,重新擺好了相框,對著照片說道:“正則,現(xiàn)在這個樣子就挺好的,下次見面,請對我足夠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