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之時。
姑且認為在這永遠被黑暗籠罩的地方存在深夜,無主之地的人有著屬于自己的時間刻度。
過了零點,赫達爾街上的店鋪在這個時候都會選擇關門歇業(yè)。因為到了這個時間,來到這條街的人只會去一個地方……
“滾!麥哲倫你他媽的這周別來了!”
一個瘦猴般的人撞開酒吧的沙龍門,越過門口的臺階,直接飛到了街邊。麥哲倫掙扎著翻了個身仰躺在地上,嘴里胡亂念叨著,一臉爛醉的表情似乎對剛才的待遇渾然不知。布倫丹走下臺階,把手機砸在麥哲倫臉上,滿意地拍拍手,然后原路返回。
“湯姆,你要是也跟著發(fā)酒瘋,一樣的待遇?!辈紓惖ぷ哌M酒吧,冷冷地看著坐在正門附近的壯漢說道。
湯姆打了個酒嗝,趴在桌上,一手緊握著酒杯的把手:“我的酒量比那瘦猴子好多了,嗝,放心……”
跟湯姆同桌的幾人探出頭看了看在街邊睡地正香的麥哲倫,連然后和整個酒吧里的人一同哄堂大笑起來。酒吧里人頭攢動,桌椅全被占滿顯然也并不足夠,大量的人站在過道上,使得移動都變得有些困難。
清理機器勉強擠進人堆,把地上的玻璃碎渣和酒水打掃干凈。
“你斷了只手脾氣也沒見得收斂一點,布倫丹!小心再斷一只哦!”酒吧人群里不知何處傳來沙啞的叫聲,像是在拉一個破洞的風箱。
“瘋子,難道你也想上黑名單嗎?”布倫丹瞬間在嘈雜的環(huán)境里分辨出了這個極具特色的嗓音。
“你聽錯了,我是說再來一扎啤酒……”
瘋子的話又引得一陣哄笑。餐飲行業(yè)通用的派送機器從吧臺后飛起,把一箱黑啤酒送往聲音傳出的位置。瘋子毫不猶豫地掃碼付款,而且再順便多要了一箱。
布倫丹回到吧臺,繼續(xù)不厭其煩地擦拭著酒杯,像是永遠都擦不干凈一樣。清理機器和派送機器穿梭在酒吧中,維持著酒吧的正常營業(yè)。相比之下,布倫丹反而更像是酒吧老板請來的酒保,兼職保安。
與人滿為患的大廳不同,吧臺這里反而格外冷清,甚至還空著幾張?zhí)莸省磉@里釋放壓力的人大多喜歡大廳里狂歡一般的氛圍,哪怕是與不認識的人坐在一起,聽著酒吧中富有節(jié)奏感的歌也能把酒言歡。而吧臺前的位置是為那些極少數(shù)不合群,卻又想喝上一杯的人所準備的。
“獨自經(jīng)營這家酒吧,不會覺得累么?”
一個金發(fā)女人從人群中走出,坐到了吧臺前正對著布倫丹的位置。皮甲一般硬朗的飛行員夾克勾勒出女人胸前挺拔的曲線,更增添了一份狂野的氣息。女人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撥弄著腦后的大波浪,實際卻偷偷打量著布倫丹。她酒精作用下微紅的臉頰,在曖昧的燈光中散發(fā)著成熟的柏木香味。
“有的時后確實會比較冷清?!?p> 布倫丹沒有抬頭,繼續(xù)一絲不茍地擦拭著酒杯。金發(fā)女人氣惱地嘟起嘴唇,很不滿布倫丹無視自己的態(tài)度,但又很喜歡布倫丹身上仿佛與生俱來的貴公子氣質(zhì)。
“大姐,加油把布倫丹給拐回來!不要浪費了精心準備的口紅和香水!”
金發(fā)女人原本所在的那桌,一個滿臉刺青的男子肆無忌憚地吹著口哨,帶著滿桌的人一同起哄。金發(fā)女人微笑著將食指豎在嘴前,媚態(tài)萬千的杏眼中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暗含殺意的兇光,嚇得一群人冷汗直冒,翹在桌上的腳也統(tǒng)統(tǒng)放了下來,乖乖端坐著玩起了劃拳喝酒。
“等打烊了,你還是在那里等我吧?!辈紓惖みf給女人一個標志性的微笑。
“現(xiàn)在不能陪我聊會兒天么?”金發(fā)女人佯裝生氣,小酌了一口手中的杜松子酒,完美掩蓋了她收到布倫丹回應的喜悅。不過彼此之間都已經(jīng)十分了解,布倫丹沒有點破,隨意地笑了笑,示意女人看向酒吧正門方向。
“我現(xiàn)在有正事要談,沒辦法陪你?!?p> 金發(fā)女人好奇地轉(zhuǎn)過身。會選擇在這時來找布倫丹的人屬實罕見,她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兩個披著黑色長風衣的人推開沙龍門走進酒吧,兩人都把頭上的兜帽壓得很低,加上兩人身材并不十分高挑,即使是處在門邊的人也看不清兩人的樣貌。
雖然這樣的裝扮在無主之地并不少見,但無論如何,穿成這樣一定是會引人注目的。果不其然,兩人一進門便吸引了附近絕大部分人的目光。
高一些的黑衣人走在前面,選擇人較少的路線向著吧臺走來。擁擠的人群似乎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仿佛在他面前自動排開兩人一直以均勻的速度前進著??駳g的氛圍仍在繼續(xù),黑衣人的到來并沒有造成任何影響,所有人都只是看上一眼,然后轉(zhuǎn)過頭繼續(xù)投身于喝酒聊天中。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需要幫忙的話說一聲就行。”金發(fā)女人覺得那兩人來者不善,站起身的同時冰冷地說道。
“沒事的,那是我的朋友?!毕喾?,布倫丹表現(xiàn)的十分輕松。女人微微一愣,片刻后拋給布倫丹一個迷人的微笑,作戰(zhàn)靴在地板上踏出悅耳的聲響,果斷離開了吧臺。
女人剛回到桌邊坐下,那兩個黑衣人便走到了吧臺前,各自坐下。
“大姐,怎么就回來了?那個黑衣小子坐在你剛才的位置上誒……”滿臉刺青的男子湊過來,同時上下打量著那兩個黑衣人。
“布倫丹說他現(xiàn)在有正事,你就別瞎操心了,喝酒!”金發(fā)女人白了刺青男子一眼,搶過他手上的酒一飲而盡,“都放開了喝,今天我請客!”
刺青男子看著身邊的同伴大眼瞪小眼,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大姐買單還有什么好說的,立馬倒?jié)M酒一口喝干:“喝酒!喝酒!”
大廳的喧鬧絲毫影響不了吧臺處的安靜,布倫丹給兩人各遞上一杯清水后,便繼續(xù)低頭擦洗著酒杯,等著對方先開口。
“辰柯,他們在議論我們……”
米莎率先開口了,但不是對布倫丹,她示意辰柯注意金發(fā)女人那桌的一行人。
辰柯無奈笑道:“我們倆打扮成這樣,沒人議論才不正常吧,不用在意他們?!?p> 布倫丹放下手里的酒杯,拿起另一個:“你的事都處理完了?”
“等下我再去找一趟老師,然后就走?!背娇抡旅嬲郑攘艘恍】诿媲暗那逅?。
因為局勢日益緊張的緣故,無主之地與漢諾威帝國的航班幾乎全部取消,每一個前往漢諾威帝國的無主之地人都要接受十分嚴格的登記檢查和身份核實。所以辰柯和布倫丹要分開前往漢諾威帝國,并且娜塔莎還必須幫布倫丹偽造身份信息。
“最后再提醒你一次,娜塔莎在漢諾威帝國內(nèi)能力相當有限,幫你偽造的身份只能應付機場的檢查,出了機場一定要記得避開所有的身份信息掃描?!背娇驴粗紓惖む嵵卣f道。
“阿德勒城我再熟悉不過了,你才是要小心,別迷路了?!辈紓惖し畔戮票?,兩手撐在吧臺邊沿微笑著調(diào)侃。布倫丹的右手與吧臺接觸時發(fā)出清脆的聲音,精美簡約的紋路從指尖向上蔓延,直到?jīng)]入袖口。
“等你出了機場娜塔莎就能聯(lián)系到你,到時候我們再確定碰面的地點。”辰柯無視了布倫丹。
“沒問題?!辈紓惖c點頭,轉(zhuǎn)向一旁的米莎,“話說你為什么要帶米莎來這里?”
辰柯一臉疑惑:“不是你說酒吧里嘈雜的環(huán)境很適合商量事情嗎?”
“不,我是問你為什么要把米莎帶出工廠?!?p> 辰柯沉默了片刻:“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星期,米莎也基本適應了這里的生活,再加上我要離開無主之地了,所以就帶她出來逛逛?!?p> “沒想到你的適應能力還挺強嘛?!辈紓惖た粗咨⑽⒁恍?,挑了挑眉。
“你能不能有個正經(jīng)的模樣?”米莎嫌棄地撇撇嘴,布倫丹這兩個星期頻繁的前往工廠,多次交談中,已經(jīng)將自己在米莎心中的形象毀了個一干二凈。
“你不樂意可以選擇別來這里啊。”布倫丹毫不示弱。
“你以為我想么,我又沒有其他選擇?!?p> “那你得意什么?”布倫丹很輕松的取得了勝利,心滿意足的重新擦洗起酒杯。
一旁的辰柯靜靜看著兩人斗嘴,被米莎氣得直咬牙的樣子逗樂了,不得不充當和事佬:“其實我昨天突然想到了一個新的問題,所以今天特意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