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馮律手握大權(quán)黑化后,挾天子以令諸侯,扶持幼子登基,誅殺皇室成年男子。只有這個蕭陽在封地活得好好的,與馮律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
原來他們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認識了,而且似乎關(guān)系不錯的樣子。
“膽子小?”三個字,蕭陽話音轉(zhuǎn)了好幾個彎。他似乎不信這套說辭,但是卻依馮律的話,先行離開了。
蕭陽一走,華初就從馮律身后出來,拉開距離行禮?!岸嘀x二哥哥?!?p> 馮律皺著眉頭?!澳阋粋€人這樣亂跑?這里是京城,不是南疆元陽?!?p> 華初聽出了責(zé)備和不贊同。她沒說話,舉步往前,還沒走上石階,聽到身后傳來馮律的聲音。
“往前回不到香積寺?!?p> 華初腳步頓住。“多謝提醒?!?p> 說完轉(zhuǎn)身往回撤走。
留下馮律在原地,看著華初的轉(zhuǎn)眼就消失在前面的背影。妃紅的長裙旖旎翻飛,她走得快,就像是在逃跑。華家要和榮國公許家結(jié)親的事他知道,所以華初在香積寺他也是知道的,但是卻沒有料到她會和蕭陽撞上。
早知如此,不該和蕭陽約在這里見面的。
從香積寺回來后,許蘅和華致的婚期就定下來了,日子定在了今年冬天。華盛冬天接近年節(jié),才會回京述職。
春末夏初,陽光還不算熱烈,閨閣前微風(fēng)悠悠。華初窩在房里沒有出門,她這輩子的這副身體,來了初葵。
她今日晨間醒來,感覺小腹墜疼,以為自己晚上蹬被子,肚子著涼了。誰知道被子掀開,被窩里血染了一大片。她愣了一下,喊人進來幫她。
沈玉清這段時間為了年關(guān)華致的婚事忙得不可開交,也放下手中的瑣事,坐在華初的床沿,半是欣慰,半是憂愁?!耙院笪覀凁ň褪谴蠊媚锪??!?p> 她年紀一天天大了,府里早就有人備好了一應(yīng)事物,沈玉清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收拾干凈了。沈玉清進門之后,就把華初攆回床上去了?!坝趾疤郏执禌鲲L(fēng),越發(fā)不明事理了?!?p> 華初這副身體差了些,讓她看起來臉色蒼白,嘴唇也不見血色。華初感覺手腳都是涼的,小肚子痛得十分厲害,但是這痛也不是不能忍受。“母親,我沒事,不用一直躺在床上?!?p> 兩世為人,華初真覺得沒什么。
沈玉清呵斥她:“不許任性?!?p> 下午華致回府,得了消息,也來看她。他進門沒說話,華初先開口,一臉的戲謔?!案绺缂讶擞屑s,早早的就出了門,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這么快”三個字華初拖長了調(diào)子?,F(xiàn)在日落黃昏,夕陽已斜。
華致被妹妹打趣也不惱,坐在華初對面的凳子上?!安挥昧w慕哥哥,如今你也是可以說親的了?!?p> 華初被嗆住。
誰說盲婚啞嫁就不幸福,華致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與許蘅婚事定了之后,喜悅就一直掛在臉上沒下來過。
華初不免疑惑。“哥哥為什么這么喜歡許家姐姐?”
華致聽了,正色道:“她知書明理,溫柔大方。很久以前我心里就想,如果我一定要娶一個妻子,就娶一個像她這樣的。”
華初對此不置可否,她只是微笑著看著華致?!案绺缯嫘南矚g就好,希望哥哥和未來嫂嫂幸福美滿一生?!?p> 華致看到了華初眼底的真城的祝福,心里十分感動??擅棵吭绞沁@個時候,他越是笨拙,也越是不知道說些什么?于是,他抬手揉揉妹妹柔順的頭發(fā),說:“真乖?!?p> 古代講究男女大防,華致自小也是儒家君臣文化熏陶長大的,華初大了之后,他很久沒有摸過華初的腦袋。
華初已經(jīng)不喜歡別人動她,不滿的叫嚷。
華致就哈哈大笑。
但是這場婚禮還沒開始之前,卻出現(xiàn)了變故。許蘅的弟弟許慕醉酒后當(dāng)街縱馬,踏死了街上五歲的幼童。眾目睽睽之下,事情難以收場,被人捅到了陛下面前。
春闈在即,天下才子往京城而來,天下文人就在皇城根下看著,事情越發(fā)嚴峻。
踏死人的是榮國公府的嫡子!
榮國公府,是太后娘娘的母家。
太后娘娘薨逝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皇帝照看榮國公府。老榮國公是太后娘娘的侄子,從前跟著當(dāng)今圣上,身先士卒,是戰(zhàn)死沙場的。他英年早逝,死時還不到三十歲。幸而留下了唯一的血脈,也就是現(xiàn)在的榮國公。
現(xiàn)在的榮國公原本娶的是御史大人的千金梅憶柔,梅憶柔育有一子一女,許慕和許蘅。只是他家與華家不同,許蘅是姐姐,許慕是幼弟。
梅憶柔體弱多病,三年前病逝。她病逝一年后,榮國公續(xù)弦娶了兵部尚書的幺女孫文慧。
孫文慧嫁給榮國公不久,生下了一個兒子。榮國公大喜,為其取名許輝。
沈玉清跟華初說這些的時候,華初不免搖頭嘆息。她在華家,錦衣玉食自由自在的長大,從來沒有體會過什么宮斗宅斗。但事實上,這些斗爭都是這個世界的人實實在在的會發(fā)生的。
“許家的水這么渾,母親怎么還會選擇她家來做親家?”華初不理解。
沈玉清嘆息一聲:“我看上的是許蘅這個孩子,當(dāng)初定親的時候誰能想到會發(fā)生如今的事?”
華初了然,又問:“母親打算如何幫許家?!?p> “幫?”沈玉清不贊同的看著華初,她可沒有打算出手?!梆?,這件事情不是我們能管得了的。你哥哥的婚事已經(jīng)定了,許蘅是個好姑娘,華家不會退親??筛嗟?,我們不能做,也做不了?!?p> 不退親,許家對此就應(yīng)該感激涕零了。沈玉清說的沒錯,做的也沒錯??墒侨A初總感覺,心里不舒服。她去找了華致,說:“我總覺得我們應(yīng)該做點什么,不為許家,而是為許家姐姐?!?p> 華致含笑看著她不說話,華初就以為他的想法跟沈玉清一樣。她有些失望,還是試圖勸動華致?!案绺纾S蘅以后是要做你的妻子的人。如果你現(xiàn)在什么也不做,你們成婚之后只怕很難交心?!?p> 華致知道華初這是誤會了,笑著解釋:“我知道。你放心,我已經(jīng)派人去打探消息了?!?p> 華初這才笑了。華家的男人,有本事更有情義。這是從華江身上傳下來,埋在骨子里的東西。
這時,外面有華致底下的小廝來稟?!霸S姑娘求見大少爺。小的見許姑娘眼眶紅紅的,只怕是哭過了。”
許蘅來華家,應(yīng)該通知沈玉清,而后邀華初作陪。而今她是哭著來的,還直接要求見華致。這種時候,華初不適合和許蘅照面。華初就快速撤出了華致的院子,走之前拍拍華致的肩膀?!案?,你好好安慰許姑娘吧?!?p> 小廝直接通傳華致,只怕沈玉清根本不知道許蘅來了?;蛘哒f就是她知道,也只會當(dāng)不知道。
華初從偏門離開,以免和許蘅撞上。
許家這件事,看似簡單,但實際上其中別有蹊蹺。太子平庸無能,毫無主見,可是他卻占著魏貴妃和九皇子母子二人最想要的位子。當(dāng)今皇后也姓許,與榮國公府同根同源。榮國公府,可以說是皇后娘娘的母家。九皇子的母親魏貴妃這是在借許家,來試探皇上的態(tài)度。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許慕何辜?現(xiàn)在最主要的,是保下許慕的性命。
華初不想看到許蘅嫁入華家后,終日郁郁,以至于后來懷孕難產(chǎn),一尸兩命;華初不想看到華致因而失魂落魄,戰(zhàn)死沙場,最終連尸骸也找不到;華初不想看到沈玉清因痛失愛子,臥病在床,最后藥石無醫(yī)而死;華初不想看到華盛一夜白頭,老死南疆,孤苦而亡;還有死在壽山堂,被人發(fā)現(xiàn)時尸體已經(jīng)腐爛的華江……這些都是原書的里記載,將來會發(fā)生的事。
人非草木,華初早已把華府當(dāng)成了家,把這里的人當(dāng)成了親人。
華初的任務(wù)目標(biāo)是馮律不錯,可是她不想看到華府像書中那樣破敗衰亡。
華初知道魏貴妃和九皇子蕭衍安排的那對在午門前喊冤的夫妻,并不是死去的那個小孩子的親生父母。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讓皇上意識到,許慕雖有錯,但罪不至死。得讓皇上明白,這是一場陰謀,許慕不過是一顆棋子。
這件事,華初自己全力以赴,也根本不能挽回局面,但是她知道誰可以。
華初去找馮律的時候,他正在壽山堂的武場練劍。黑長的頭發(fā)扎成一髻,高高的一絲不亂的束在頭頂。他穿著一身白色的勁裝,步伐穩(wěn)健,行云流水,既能感受劍端的煞氣,也有渾然天成和光同塵的賞心悅目。
華初站在旁邊等了了一會兒,馮律才收勢。他練武時身邊不讓小廝服侍,院子里只有他一個人。他就邀華初進門,親自動手為華初泡茶上茶。
華初喝了一口茶,正在腦子里斟酌字句。馮律帶著溫和的笑,先開口問:“華初妹妹怎么會來我這里?”
他眸如點漆,似乎窺盡了人的心思。
華初聞言,略微有些尷尬。
馮律這話不是莫名其妙。而是華初自己有意躲著他,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可上次見面,還是二個月前在香積寺。
華初干笑了兩下,只能硬著頭皮道:“我其實是有事相求?!?p> “何事?”
華初正色:“許蘅嫡親的弟弟許慕,你有沒有什么辦法,能保下他的性命?!?p> 馮律眼里的溫和情緒凍結(jié),聲音也冷了?!澳悴灰忂@渾水?!?p> 華初就說:“我不是要許慕全身而退,我只要他不死就夠了。”
馮律默然,良久轉(zhuǎn)而道:“華致不是已經(jīng)有安排了嗎?想必很快會有結(jié)果。”
他的樣子,仿佛在說自己無足輕重,根本無能為力。
裝模作樣!
華初有些蹦不住,差點破口罵他。等華致弄清楚情況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被踩死的孩子的親生母親,現(xiàn)在養(yǎng)在你京郊別院里,不找你找誰?
“你要怎么才肯幫忙?”華初抬頭與他的對視?!盁o論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刀山火海,我都替你去辦?!?p> “太莽撞了。你這樣會吃大虧的?!瘪T律不躲不逼,看著她,遺憾而嘆息?!斑@世上多豺狼,就算是求人幫忙,也不該這樣孤注一擲,早早的就讓人看清你的底線?!?p> 華初被馮律弄得有些不明白了,現(xiàn)在說的不是許家的事嗎?怎么教育起她來了?
她是深知劇情套路的人,哪敢在馮律面前班門弄斧,不是找死嗎?還不如一開始合盤托出,或許他還會看在她一腔熱忱的份上,出手相助。
華初沒過腦,直接說:“這不是因為現(xiàn)在我對面的是你嘛?!?p> 尾音上翹,像是在撒嬌。話一出口,華初就后悔了。
馮律挑眉,抬眼看她,一時眼中情緒翻騰如晨間山頂?shù)脑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