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人面不知何處去
我略微思索了一下，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我要準備回去了才是。
因此沒去理會作沉思狀的師傅，只是在她的實現(xiàn)范圍拿起了下一封信。
我得語速明顯加快了一些，這并不是因為我想快點回去。事實上，我認為這是師傅此時所需要的。
回憶走地快一點，我們才更容易回到今天——此時和此地。
“我想，這是一封很長、很長……的信。”我掂量了一下信封，對著師傅說道。也順便拉回她的目光。
相信很少有人會介意自己在讀信的時候，被一個可愛的姑娘看著。
“見字如面：
晚上在公寓屋檐下的階梯上坐著和朋友聊了好久。不遠處，稀疏的雨點斷斷續(xù)續(xù)打在狹長的桃葉上面，就是我悄悄帶你去摘桃子的樹。
人面不知何處，桃葉依舊寒風——不過這一次，我是作為一名安靜的聽眾，聽他回憶起他的故事。
就是我跟你提起過的網(wǎng)戀的他，這個時代，網(wǎng)戀似乎是很罕見的產(chǎn)物了。
記得你說過，永遠不要隔著手機屏幕愛上一個人，因為他可能在同一時間不止在“戀”你一個。
他們雖然也互相掙扎，但最終還是一起墜入其中。
“我回家的時候，并沒有想著會去長沙，那個時候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我之前不是說了，我家里擔心我是入了傳銷（這一點和你之前的想法何其相似）所以堅持要求我回去。
我媽媽甚至急得快要哭了，你知道的，這個暑假曝光了好幾起大學(xué)生誤入傳銷死亡的案例。
在家里的第一個晚上是12點59 睡的，我買完票之后就給她打電話了。
但最后我還是站票去的，我一點都沒有覺得有多累，盡管是超過20個小時的站票……（這個時候我說，我完全理解你的那種感受）
他笑了一下又接著說：
我一見到她就緊緊握著我的手沒有松開，在這之前我們完全是兩個陌生人?！?p> “有的初見，其實是久別重逢?！碑斘艺f完這句話，他似乎陷入了那種回憶當中去，在緬懷著什么。
差不多過了半分鐘，他才回過神來，話題略顯生硬的轉(zhuǎn)到了我?！澳闱岸螘r間和那個誰的時候，讓我看得很心疼，你突然變了一個人，不過現(xiàn)在，你似乎在慢慢找回你自己么？”
沒有人說話，只有雨滴點點打在葉子上。”
“一封信結(jié)束了?！蔽艺f，然后我把沒喝完的礦泉水放到了開水壺中?！斑@樣加熱比較放心”我對師傅說?！跋掠晏?，多適合和熱水??！”
“嗯嗯，謝謝徒弟。繼續(xù)吧~”
“讀罷此信，方才發(fā)現(xiàn)即便在怎樣困苦的時候我也從不是孤身一人。
然而我卻在那個時候忽略掉了身邊除開你的一切。
其實，我錯過了。我不是說錯過了你，恰恰相反我錯過了一段時間，而你則是罪魁禍首。
哪怕是到了現(xiàn)在，我還掙扎著努力清除那時留下來的遺毒。盡管我已經(jīng)可以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過的那樣在路上前行，但還是有騙不過自己的時候，就像今晚這樣?！?p> 這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人力終有窮盡時，不是么？
“我想，他第二遍讀這些信是在一個晚上完成的——”
“那他肯定熬夜了，可能到天明，畢竟還寫了這么多?！睅煾到舆^了我的話。
“你別打斷我！”。
“我就要見到你了——
舍友來學(xué)校了，我還欠他一頓飯，他說想要吃面。
理所當然的就想起了你提起過的小面館。
“那面館的墻上掛滿了臉譜，正對門還懸著一個老舊的蓑衣”我聽你這樣描述他，言語簡單內(nèi)容卻很豐富，不似你平常的風格。
從燈火和煙火相互映襯的的小吃街穿堂而過。越過三兩行人，但為何？到處都是你的影子。
“女生往往對未來懷有很多的想法，她說你們對于看不見的未來懷著某種憧憬，同時也對那些可能的憂慮抱著莫大的恐懼。”
他又化身情感導(dǎo)師了，其實我知道，他不過是想安慰我。
“前段時間，有那么一個瞬間，我覺得自己不能和她一起才是最好的，一種得不到的帶著悲劇的美”我沒有回答，轉(zhuǎn)而說了這段話。
人總要抓住一根稻草不是么？
記得當時脫口而出的這段話然后換來他一臉的驚訝。
悲劇是什么，前人早已論斷，我在此不在綴述。可能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悲劇，但具體到個人卻大同小異，無非是一個人無比接近可最終卻沒能達成他的目標，不論這些目標是什么。
在你走之后，我終于還是自己出演了這久久不肯謝幕的悲劇。
在無數(shù)個夜晚回憶起曾經(jīng)的歡愉，然而周遭彌漫的全是孤獨。
興許也不能說這是一場悲劇，因為我確實實現(xiàn)了那個目標，我終于演出了一場悲劇。
這該是歡喜的悲了。慢慢的，我越來越靠近謝幕的時候了。
一個許久不曾聯(lián)系的朋友打來電話，很遙遠的海的那邊。
聊著年少時的遠大理想，聊著曾經(jīng)的不以為然。
我說起想繼續(xù)在學(xué)校學(xué)習，她笑了笑說：“你不去流浪了么——那些不知名角落里的風景，還要等你多久？”
可能在每個人青春的尾巴，都有一個打包一切裝進行囊，要去流浪的夢想。
然而我們終于有一天發(fā)現(xiàn)，那么多東西都不能裝進行囊，我們無能為力。
而所有的堅定都有可能會隨著時光褪色。那些風化掉脫落的色素，會染出另一片晚霞來。
那時我們會有人在耳邊輕輕訴說，她說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
雙城記的開頭就說，這是個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似乎這句話放在哪一個時代都毫無違和感。什么也沒有說，但是一切又都包含在里邊了。在全球化的時代，地理的距離被縮短了，并且被不斷的縮短，似乎每個人，只要會使用互聯(lián)網(wǎng)就擁有了海量的知識。
我曾在田間地頭聽見人們談?wù)撨@顆星球上某個遙遠國度的恐怖襲擊、戰(zhàn)亂。仿佛他剛從那落滿彈殼的街頭歸來。
時代、社會、我們很多人開口就仿佛自己已經(jīng)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仿佛我們洞察這個星球的點滴。仿佛我們是高高在上的神，淡然看透這一切——但是我們的心真的因為這海量的狂涌的信息而感到充實么？
迷?！馕吨斑M，我聽到有人嘶吼。安于現(xiàn)狀，停滯不前的時候人會感到滿足，一種自我的陶醉，沉醉在時節(jié)的變化之中，迷醉在花開葉落之中，怡然自得。
這就是這兩年的我，這兩年我止步不前，我覺得自己很了解自己的，我覺得自己很快樂、很自由。很滿足閑庭信步的生活，并且洋洋自得的踐行。路越走越慢，眼中的風景還越來越美。
你一直說自己對自己特別不了解，很不了解。我現(xiàn)在似乎明白，其實不是不了解，是不滿意，是永遠不肯止步的前進。
我深信，人終究會變成他自己想要成為的那種人。然后自己就懸在自己的頭頂，像一顆小小的太陽——”。
“到批注了哈，我提醒了一句?！?p> “迷茫么？
回頭看看正是迷茫伴隨著我們成長的每一個關(guān)鍵的階段。
此次我回首那段時光，何嘗又不是因為迷茫呢？
假若我心中充實，眼里盯著目標，又哪里來的精力去挖掘這些深埋于心的過往。事到如今，我不相信有什么事不能淡忘的，我指的是淡忘不是遺忘。
我感同身受那些曾經(jīng)就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事，但終究是隔著紙張，并不那么真切。
假如當初相信能有現(xiàn)在這天，刻在紙上的一筆一劃會不會輕一些？在紙發(fā)明以前，我們用尖銳的匕首刻在堅硬的竹板上，想來那時的文字才是帶有真正的鋒芒。
夜色漸深，我掂量了一下盒子的重量，減輕了不少，可能就要走到終點了，過去的終點和現(xiàn)在的終點。路雖然無限延伸，但人總有走到盡頭的一天。
我認識了一個有宗教信仰的人，這確實讓人覺得不一樣。
他是個基督徒，但并非是那種愚昧的信徒，而是理性的追尋著人的價值、生命的價值。他還是一個很有愛心的人，看見學(xué)校的流浪狗和流浪貓之后，組織了人去喂養(yǎng)并且開通了領(lǐng)養(yǎng)的渠道，一勞永逸的解決了這個問題。
這幾日和他一起乘坐公交回來，總在路上聊個沒完，信仰、現(xiàn)實、宗教、夢想、哲學(xué)、死亡、革命、思想、圣經(jīng)、儒家、道、老子……有時候爭論，當然也會就某些問題達成一致的看法。
他和我之前認識的一些人都那么的不同，讓人覺得他在思考，同時也在路上。
太宗說：“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認識他之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在行動上的不足，以及太過理想化，天馬行空……很有些應(yīng)該改變的地方。
失去雙足的鳥并不見得就會比擁有雙足的鳥飛的更遠，傳說中無足的鳥，不斷振翅興許會很快力竭而亡——我應(yīng)該更多的扎根下來，那些我曾經(jīng)不屑的也許就是我真正需要的。
我相信自己認識到這一切都不晚，我聽人說：“種一棵樹最好的時候是十年前，其次是現(xiàn)在?！比说南敕ü倘粦?yīng)該自由和美好，但必須扎根在現(xiàn)實的土壤之上。
最美的花朵都是自土壤里生長出來。
算算時間，我們這一生并沒有很多的一個月，刨去少不更事和老來難行的歲月，幾乎會占到我們?nèi)松?/480。
這一個月，是緣分給我的，是你們帶給我的，當然也是我自己給我的。
所以我是那么感謝你們大家。感謝那些來勢洶洶的雨，那些席卷八方的風，那些火熱炙烤的陽光。
當然還有清晨溫柔的落葉，凄美凋落的槐花、暖白的月光，搖曳的柳樹，每天如約而至的公交……
遠去的記憶，至多只在一個瞬間清晰。心頭可能會顫動一下，但是再也不會疼痛了。好壞自由分說，但是我很喜歡。
一直到現(xiàn)在我還養(yǎng)著一顆銀心吊蘭，當初你拿給我的時候僅三四片葉子，我將她種在一個上過釉的陶瓷花盆里，土表覆蓋了一層薄薄的松針。
時常噴些水在上面，窗臺的光斜照過來……那些景象一直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在我的照料之下，她生長、開花，長長的匍匐莖上布滿了白色的小花，不多時長出了許多帶有氣生根的小植株。
有些像你當初的模樣，但再也不是了。
這一過程一直持續(xù)，一個個小植株被朋友們討去。如今怕是兒孫滿堂了。植物是有感情的，我時常說。
用心去照料，往往都十分繁盛。只可惜，人與人之間卻不像這般簡單……“帶月荷鋤歸”可能也只落的“草盛豆苗稀”。
“朝生暮死”，我在一本書中讀到這樣的概念，晚上睡覺的時候想象自己死亡，當然這種死亡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死亡。
是那種，忘掉不快的——嗯，心理調(diào)節(jié)，早上醒來的時候，又是一個全新的自我。
當然，今晚其實還想談很多的東西，可我突然累了……眼淚突然就落了。再見，你好。且讓路走下去吧，我走累了、走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