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記憶回來了
一瞬間,那種撕裂般的頭痛又來了,伴隨著天旋地轉(zhuǎn),喻蘭川的臉變得模糊,無數(shù)畫面碎片忽然涌入腦海,前世今生都缺失了的一段記憶,居然就這么回來了。
田老太手里拿著幾頁紙,大聲地叫著,惡毒下流的語言紛至沓來,田橙不停地后退著,直到靠在墻上退無可退。
“他說是你個賤貨自己去勾引他的,他根本看不上你個小騷貨,你一個閨女家的去勾引人家,跟人家滾草垛子,都是你娘那個不要臉的教你的,你爹還是烈士呢,你丟盡了你爹的臉!”
田老太口沫橫飛地說著,掏出一只鋼筆拍在桌上:“這是喻家那小子給我的,和這些反動歌詞一樣,他說他壓根看不上你,跟你只是玩一玩的,你要是再去找他鬼混,我就去公社,去縣上舉報你倆!你爹的臉,咱田家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不可能的……”田橙聽見自己喃喃地說著:“我沒有,他不可能這么說,他不是這種人……”
雖然從來沒有挑明了說過,甚至連手都沒有拉過,兩個年輕人卻都能從對方的眼里行動里,感受到濃濃的傾慕和愛意,那些伴隨著他們的琴聲和歌聲,其中蘊含著多少深情。
喻蘭川他怎么可能這樣?他不會的!
“怎么不可能,喻家那小子都說了,這些外國的歌詞,都是你抄的!還有這個,他說這個是外國的流氓歌詞,田橙你這不要臉的,你這是從哪里弄來的這些東西!”
幾頁歌詞被拍在油膩膩的炕桌上,田橙目光掃過那幾頁紙,都是她的字跡,是的,是她抄的歌曲。
她心里已經(jīng)信了七八成,卻還倔強地不愿承認(rèn)這現(xiàn)實:“我,我去找他,我要問問他……”
“還問什么問,你再和他來往,我就去公社,去縣里告他,告他糟蹋了你,還教著你唱外國流氓歌!”
田老太抖著那幾張紙:“我不認(rèn)識這些字,這是他自己承認(rèn)的!是他自己說,你拿流氓歌來勾引他!你這不要臉的貨,告訴你,咱可不能承認(rèn)是你主動的,到縣里告狀的時候,你就說是他勾引你的,是他先唱的這些歌,你寫的這些,我都撕下來了,他沒有證據(jù)的!”
田橙無力地拿起那些紙張,還有旁邊放著的那只鋼筆,這是只英雄鋼筆,這只筆她很熟悉,這是喻蘭川的鋼筆,所有的歌詞都是她和喻蘭川兩人用這只鋼筆寫下的。
田橙自己沒有鋼筆,只有別的孩子用剩下的鉛筆頭兒,有時宋秀致有了余錢,給她買只圓珠筆芯,把筆芯和小木棍纏起來,做成一只簡易的圓珠筆,就夠她高興半天了。
這只鋼筆是喻蘭川的寶貝,從來都保護得很好,除了田橙和他自己,別的人拿不到這只筆的。
田老太還在憤怒地叫囂著。
田老太說的沒錯,老太婆不識字,更不知道這些歌詞的出處,事實上別說田老太,就連田橙的母親宋秀致,也未必能知道這些歌詞的出處,知道的只有喻蘭川本人和田橙自己。
天旋地轉(zhuǎn),田橙知道田老太沒說謊,老太婆罵得不過癮,抄起立在門后的頂門棍,劈頭蓋臉地朝她打過來。
“打死我吧,我也不想活了……”
眼睛瞎成這樣,看錯了人,活著也沒什么意思。
“想死?想得倒容易,去,把這盆衣服洗了!你死了,你爹娘和老田家還得跟著你丟人,想得倒美!”
冰冷的水,滿盆的衣服,比水更冰冷的心,等她洗完衣服去院子晾的時候,腳一滑摔倒了。
正好,死了算了,這樣意外死了,爹娘也不用跟著她蒙羞,也不用擔(dān)心喻蘭川會被田老太告了,這些紙上,都是她的字跡。
前世的田橙醒來時,忘記了過去的事,忘記了和喻蘭川有關(guān)的一切事情,一心只想著離開田家,離開上田村,離開這個令人傷心痛苦的地方。
今世的田橙醒來時,也忘記了和喻蘭川之間的事,但她有著后世的記憶,知道自己如果不作為,母親和弟弟,還有自己將會有著什么樣的悲慘命運。
上一世的她年輕而無知,也低估了所謂親人的惡毒程度,重生而來,田橙知道,事情絕對沒有那么簡單。
無力地靠著樹,她緩了一會兒,才說:“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這些紙被撕去的?”
“就是你摔了頭的前一天,”喻蘭川很肯定地說,他記得很清楚:“隊里晚上開會,我去做記錄,回來時就發(fā)現(xiàn)筆記本被撕掉了幾頁,還有我的鋼筆也不見了,筆記本上放著我送你的這只發(fā)夾。”
他伸出手,紅色的塑料發(fā)夾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他依舊是那個半蹲半跪的姿勢,平視著田橙:“我正打算第二天去問你呢,就聽說你摔了頭,再后來,你就忘了過去的事,不理我了?!?p> 田橙知道這事兒中間有誤會,只是有一點她還不明白:“那,你跟說誰過這個筆記本的事?”
前世的她年輕無知,被田老太幾句話就嚇破了膽,當(dāng)然如果不幼稚的話,也不會被田橙頂替了上醫(yī)專的名額,直到十幾年后才知道。
可如今重生而來,即便她還是那么幼稚單純,至少,她不會在同一件事栽跟頭,至少她知道未來后世的走向,不會被田老太幾句話就嚇住。
更不會相信田老太的胡言亂語。
只是究竟是誰撕了筆記本,又告訴田老太,這些是流氓歌曲的?這件事,不大不小的,也是個罪名。
喻蘭川也覺察到了其中的不對勁:“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橙子,你的意思是,這些紙頁不是你撕去的?”
田橙微微點頭:“我沒撕,這個發(fā)夾,也不是我還給你的?!?p> 喻蘭川微微蹙起眉頭,深邃的眉眼銳利如刀鋒:“這事怪我考慮不周,我以為……”
他以為是田橙做的,因為發(fā)夾的存在,他沒去追究丟失的歌詞,以為是田橙撕走了歌詞,放下了發(fā)夾。
桃漁
大年初三,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