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清池突騎施駐地。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
天高而湛藍,兩朵白云隨著輕風互相追逐,緩緩向北移動。
一只雄鷹盤旋而上,尖嘯九霄。
早起的軍士們各司其職,有的將戰(zhàn)馬引至大清池邊飲水,有的軍士拿著粗線修葺鎧甲。
女人們成群結隊抱著皮衣來到一處淺灘邊,一邊說笑一邊漿洗。
一個大一點的孩子領著一群小孩子將大批牛羊趕往牧場放養(yǎng),頭羊與頭牛脖子上的鈴鐺當啷當啷響著。
牧草隨風而動,搖搖晃晃甩掉葉子上的露珠,向著太陽展出勃勃生機。
晝已至,萬物蘇醒,新的一天開始了,但何果夫卻還迷迷糊糊躺在臥榻上,做著昨夜未竟之夢。
這時,早起的海耶端著一碗鮮奶和一小塊羊肉走了進來。
她見何果夫還在睡覺,便悄悄將食物放在案幾上,轉身出去折了一支狗尾巴草,一臉壞笑的走到臥榻邊,用狗尾巴草輕輕搔何果夫的鼻子。
阿嚏!
何果夫打了一個噴嚏,悠悠轉醒。
他睜眼看了海耶一眼,翻了一個身:“什么時辰了?”
海耶回答道:“卯時一刻了夫君,你起遲了!這要是放在龜茲城,可是要挨軍棍的!”
何果夫揉了揉眼睛:“現在又不在龜茲城,我好不容易歇下來,多睡一會兒也是應該的”
海耶趴在臥榻邊,用狗尾巴草輕輕戳何果夫的耳朵:“我想出去玩”
何果夫應了一聲:“嗯,你去吧!我再睡一會兒,昨天折騰的太晚了,你倒是精神······”
海耶又用狗尾巴草去戳何果夫的脖子:“我想你陪我一起去”
何果夫:“我困······”
海耶抓住何果夫的肩膀用力搖晃:“不嘛!我就要你陪我一起去!我好不容易才回來一趟······”
何果夫拗不過海耶,便坐起來揉著太陽穴:“好,容我先緩一緩再下榻”
海耶眉開眼笑:“嗯!夫君最好了!”
用過早飯之后,何果夫與海耶一起策馬向北奔去。
烏質勒聽聞兩人要出去玩,本欲派幾個精干的軍士護衛(wèi),但卻被海耶一口回絕:“不要旁人!礙事!”
烏質勒解釋道:“這是為了你們的安全!”
海耶反駁道:“我們又不是跑去東突厥!能出什么事?”
烏質勒知道海耶是牛脾氣,只得順了海耶的心意,任由她與何果夫離去。
但烏質勒了還是往兩人去的方向加派了許多騎兵,叮囑他們機靈一些,遇到可疑的人當即拘捕,若有不從格殺勿論!
何果夫與跟隨海耶一路向北,一直策馬行至伊利水南畔才停下。
伊利水,即今天新疆境內的伊犁河。
天藍水綠,草青云白。
一直寓居在龜茲城的海耶見到這般遼闊的景象之后非常興奮,她迫不及待的跳下馬,一路跑到伊利水畔,捧起一抔水仰脖子飲下。
而后像小孩子一樣追著一只彩色的蝴蝶跑。
何果夫策馬趕到伊利水畔,喝了一些水后坐在一座小丘上看著海耶興奮的草地上奔跑。
過了一會兒,海耶突然躡手躡腳的跑了回來。
何果夫問:“怎么了?”
海耶指了指遠處:“那邊有一只白色的兔子!”
何果夫順著海耶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只白色的兔子正站立起來觀望四周。
何果夫:“你想要?”
海耶點頭:“嗯!我想要!”
“等著!”,何果夫翻身上馬,猛然一夾馬肚子,戰(zhàn)馬嘶鳴一聲,四蹄入風猛沖向那只白兔。
白兔當即察覺到了危險,轉身極速向遠方奔去。
何果夫在白兔身后緊追不舍,一點一點消耗它的體力。
經過一刻鐘的追逐戰(zhàn),白兔的速度開始減緩,又過了一會兒,白兔實在跑不動了,便慢悠悠轉到了一座小丘之后。
何果夫勾起嘴角,策馬跟著轉進了小丘之后。
但何果夫沒想到,這座小丘之后居然有人,而且是一個白凈清瘦的粉面小生,他的懷中正抱著何果夫追了許久的白兔。
“你是誰?”,何果夫狐疑的打量著小生。
小生轉頭看向何果夫:“我叫阿布慶,是處木昆律部大啜呼律卑的侄子”
何果夫:“那你在這里干什么?”
阿布慶苦澀一笑:“受不了折磨,偷偷跑出來歇息”,說著,阿布慶撩起自己的袖子,一道凝著血痂的傷口露了出來。
何果夫:“是突騎施部的人打你?”
阿布慶沒有回應何果夫,而是舉起懷中的白兔:“你在抓這個?”
“嗯”
何果夫見阿布慶面善,又露有傷口,所以對他的防備降低了許多。
何果夫翻身下馬:“我的妻子喜歡這個,我抓回去給她玩”
“給你”,阿布慶起身上前兩步,將白兔遞過去。
“謝謝”,何果夫伸出手來接白兔。
就在何果夫的手即將觸碰到白兔的一瞬間,阿布慶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狠戾!
他突然掏出一柄短匕首向何果夫猛刺過去!
“??!”,何果夫驚叫一聲,急忙向后退去。
但已經來來不及了,阿布慶的刀已經碰到了何果夫的衣服,只要再向前半寸,便能嵌入何果夫的皮肉!
“死吧!你的腦袋我要了!”,阿布慶怪叫一聲,右腳向前踏一步,全身的力氣都匯聚在右手,只為刺殺何果夫!
昂!
海耶正在伊利水畔等候何果夫帶著白兔回來,它的戰(zhàn)馬驚叫一聲,四蹄胡亂的在地上踐踏,腦袋低下去左右搖擺,似乎感覺到了什么。
“嗯?”,海耶走到戰(zhàn)馬身旁,用手輕輕的拍打戰(zhàn)馬的脖頸,試圖安撫它。
但戰(zhàn)馬卻越來越不安,它一直在用脖子輕輕蹭海耶的胳膊,似乎在暗示什么。
“到底怎么了?”,海耶還是不明白戰(zhàn)馬為何突然如此。
這時,戰(zhàn)馬突然調轉了一個方向,并且高聲嘶鳴起來。
海耶順著戰(zhàn)馬調轉的方向望去,只見何果夫追趕的那只白兔正慢慢的在草叢中移動。
一瞬間,海耶明白戰(zhàn)馬為何突然焦躁了!
一定是何果夫出事了!
“夫君!”,海耶喊了一聲,急忙翻身上馬,向何果夫追趕白兔的方向策馬疾馳!
呼呼!
一陣狂風突然從南方襲來,壓得牧草盡彎下腰!
一桿鮮嫩的灌木受不得如此摧殘,咔嚓一聲折斷,又隨著風滾落進伊利水中。
正在水邊游弋的野鴨子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急忙拍動翅膀鉆進蘆葦叢中躲避······
而那桿折斷的灌木則隨著流水越蕩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