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下，曳咥河?xùn)|岸。
饑餓讓前幾天還狼性大發(fā)的東突厥軍士喪失了活力。
受命巡營的軍士無精打采的曳兵而行，其他軍士則陷入了兩難，要么為了食物去河邊釣魚挨凍，要么為了取暖縮在營帳里挨餓。
軍士們思前想后，最終取了個折中的法子，每十個人為一個單位，輪流去河邊挨凍釣魚，其余人在營帳中取暖，如果有收獲十人分食。
寒風(fēng)蕭蕭，許多東突厥軍士冒著嚴(yán)寒蹲在曳咥河的河面上，一動不動的盯著蘆葦桿做的浮標(biāo)。
突然，一名長臉軍士的浮標(biāo)動了，他馬上拉起來，只見用骨頭磨成的魚鉤上掛著一條半尺長的鮭魚。
長臉軍士興奮的大叫一聲：“我釣到魚了！”
周圍軍士見狀馬上圍過來，有餓極了的伸手便要搶，長臉軍士趕緊將鮭魚塞進(jìn)懷中，一股腦沖出河面，奔向自己的營帳。
帳內(nèi)其他軍士聽聞釣到魚了，登時從地上爬起來，七手八腳的將魚小心串起來放在火上烤，而后眼巴巴的圍在烤魚邊上，口水不停的從嘴角溢出。
“熟了吧？”
“才剛架到火上，哪有那么容易熟？”
“可我聞到肉香味了??！”
“滾滾滾！餓了舔手指去！”
與此同時，身處中軍大帳的阿史那默啜也正守在火盆邊，望著一只正在冒油的烤兔子不停咽口水。
“他娘的，往年烤羊都是隨便吃的，今年居然只能偶然吃到野兔！”，阿史那默啜有些惱火。
一旁的黑斗篷回應(yīng)道：“天公不作美，時也命也，有的吃就不錯了，可汗將就點吧！軍士們可是連魚都吃不上??！”
“唉！等這仗打贏了，咱們就可以天天吃烤羊了！”，阿史那默啜抬手擦去嘴角溢出的口水。
黑斗篷看了一眼烤兔子，肚子不爭氣的響了一聲。
阿史那默啜聽見之后，伸手卸下一只肉多的后腿給黑斗篷：“李先生請”
黑斗篷本想禮貌的婉拒，但肚子實在不爭氣，只能厚著臉皮接下：“謝可汗”
阿史那默啜一揮手：“吃吧！”
黑斗篷將兔腿送到嘴邊正準(zhǔn)備吃，一名斥候突然闖進(jìn)大帳：“報！啟稟可汗，何，何果夫他······”
阿史那默啜皺起眉頭：“何果夫怎么了？”
斥候卻沒有回話，而是眼巴巴望著黑斗篷手中的兔腿。
黑斗篷舔了舔嘴唇，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將兔腿遞給斥候：“吃吧！”
斥候也不客氣，直接抓過來便吃，因為吃得太急，噎得直咳嗽。
黑斗篷又好心為斥候倒了一碗熱水，斥候趕緊接過來一飲而盡，而后繼續(xù)啃兔腿，最后更是直接將骨頭嚼碎了咽下去，還要將手上的油全部舔干凈。
阿史那默啜回身坐在胡凳上，倒上一碗熱水捧在手心暖著：“吃夠了就說”
斥候看了一眼架在火盆上的烤兔子：“小人打探到何果夫此時正在突騎施大營內(nèi)！”
“什么？！”，阿史那默啜與黑斗篷異口同聲驚叫道。
斥候繼續(xù)說：“何果夫的妻子海耶也在”
“難道他們早已知道了我們的戰(zhàn)術(shù)意圖？不可能??！何果夫能未卜先知？這不可能！”，黑斗篷低頭念叨了幾句，而后抬頭問斥候：“何果夫在突騎施干什么？！要和烏質(zhì)勒聯(lián)合作戰(zhàn)？”
斥候回答道：“好像不是”
“為何？”，黑斗篷追問道。
斥候：“何果夫和烏質(zhì)勒吵起來了，兩個人吵得很兇，看樣子要鬧翻”
阿史那默啜皺起眉頭：“吵起來了？他們兩個人怎么會吵起來？烏質(zhì)勒那個沒骨頭的老東西拿何果夫當(dāng)他耶耶，怎么可能吵起來？”
斥候：“海耶嫁給何果夫已經(jīng)一歲有余，但肚子一直沒動靜，所以何果夫懷疑海耶有問題，便帶著海耶回突騎施興師問罪，然后何果夫跟烏質(zhì)勒就吵起來了”
阿史那默啜眉頭皺得更深了：“就這？這有什么好吵的？女人肚子不爭氣再換一個便是，總會有肚子爭氣的女人，吵什么？”
這時，黑斗篷說話了：“何果夫倒是想換，恐怕烏質(zhì)勒不同意，要不怎么會吵起來？烏質(zhì)勒老來得獨女，故而溺寵，怎么會忍心看著海耶被拋棄？”
黑斗篷的解釋讓阿史那默啜茅塞頓開：“有道理，你要這么解釋，那一切就能說得通了。如果何果夫跟烏質(zhì)勒吵起來，對我們來說可是天賜良機(jī)！”
但謹(jǐn)慎的黑斗篷并沒有立即下論斷，他又問斥候：“大清池那邊有沒有什么異常？何果夫有沒有帶軍隊？”
斥候想了想回答道：“突騎施駐地有一塊新建的營寨，但里面沒有周軍，巡營的都是突騎施的人”
“不見周軍？難道何果夫單槍匹馬的去找烏質(zhì)勒理論？”，黑斗篷喃喃道。
阿史那默啜接過話茬：“有什么不可能的？難道你忘記了他今年帶著幾個人就敢來天鷹城見我們？拋開別的不說，他的膽識還是很令人欽佩的”
“另外那多出來的一塊營地，應(yīng)該是別的部落為了在大清池越冬建的。在水邊越冬是草原上的傳統(tǒng)。每年年底天寒地凍的時候，天鷹城附近也會遷來一些部落越冬”
黑斗篷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阿史那默啜問斥候：“還有別的情報嗎？”
斥候搖頭：“沒有了”
阿史那默啜大方的撕下一個兔前腿扔給斥候：“滾吧！”
“謝可汗！”，斥候當(dāng)即露出笑臉，揣著兔前腿跑開了。
阿史那默啜舔了舔沾著油的食指和大拇指：“李先生，既然你說現(xiàn)在是天賜良機(jī)，那我們趕快行動吧！莫要違背了長生天的眷顧！”
黑斗篷想了想，起身走到地圖前，指著伊利水上游言道：“根據(jù)斥候的情報，突騎施下屬的哥舒部現(xiàn)在正在伊利水上游、天山腳下的一個小山坳越冬，我看可以一戰(zhàn)”
阿史那默啜點點頭：“好！我即刻召集軍士準(zhǔn)備出發(fā)！”
“慢著！”，黑斗篷叫住阿史那默啜：“現(xiàn)在不能去，哥舒部肯定有斥候在外偵察，一旦我們被發(fā)現(xiàn)，哥舒部就會立即警覺，他們一定會派人去碎葉城和大清池叫救兵，到時候可就麻煩了！我們得挑個好日子去”
阿史那默啜：“什么好日子？”
黑斗篷瞇起眼睛：“雪天，我們雪天發(fā)動突襲，哥舒部的人一定意想不到！屆時便可以最小的傷亡獲取最大的利益！”
金山的風(fēng)吼得更厲害了，來自西北的烏云隨風(fēng)涌動，威壓而來。
一名突厥軍士正在聚精會神的釣魚，突然覺得手背一涼，他轉(zhuǎn)頭看去，只見手背上聚著一團(tuán)水，他再抬頭看去，便見一片片鵝毛大的雪花紛紛降下。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