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你什么時候來香港的,都不講一聲!”當鐘子誠在餐廳看到楚望帆時,帶著責怪又驚喜的語氣問到。
“有兩三天了,很多事要忙,所以就沒聯(lián)系你。你呢?最近怎么樣?”楚望帆也愉快地和鐘子誠寒暄。
“老樣子啦,你也知道,在政府上班就是那樣啦?!彼统⒉灰娡猓贿叿藛我贿吇卮?。
“我們有多久沒見了?一年多?”楚望帆回憶到。
“差不多了,上次是我去內(nèi)地旅游,一起吃了頓飯,那次是你買的單,這次在香港,是我的主場哦,我請你!”鐘子誠搶先立好規(guī)矩。
“好,這次不跟你搶?!背α诵?。
鐘子誠是他在大學就認識的朋友,當時明川大學和香港樹人大學是友誼學校,大二時,兩校舉行了一次交流活動。作為活動內(nèi)容之一,兩校各自派出辯論隊打了一場友誼賽,兩人是各自辯論隊的主力三辯,在賽場上有一番精彩的交鋒。也由此惺惺相惜,成了莫逆之交。
活動結(jié)束后,互相留了聯(lián)系方式,交流經(jīng)驗技巧,也為彼此的辯題提供支持。畢業(yè)后,也經(jīng)常對一些問題交流看法,頗有種高山流水的味道。當初楚望帆在香港開拓市場時,人生地不熟,也得到了鐘子誠的很多幫助。
后來鐘子誠通過公考,進入香港稅務局工作,成為了一名公職人員。
“我知道,你是無事不登門的,先講正事,這次找做什么?”他和楚望帆認識十年了,早已經(jīng)熟悉各自的行事風格,兩人有一點很像,就是和自己人廢話不多,談事情主次分明。
“確實有事要找你幫忙。想你幫我查一家企業(yè)的繳稅情況?!?p> “非上市企業(yè)?”鐘子誠故意問到。
“上市的我哪用找你啊,自己都可以查!”楚望帆笑著說。
“哪家?”
“祥記餐飲集團?!?p> “你這是算…檢舉嗎?他們家有逃稅情況?”鐘子誠好奇地問。
“不,只是這家公司和我們有業(yè)務往來,我想知道他們的實際經(jīng)營狀況?!?p> “可是…如果不是涉及偷稅漏稅或是其他公務機關要求,按照慣例,我們一般不公布這些非上市企業(yè)的繳稅情況。當然,如果你們將來要起訴,在法律調(diào)查需要,我們就會授權提供?!辩娮诱\有些為難。
“并不是讓你出示正式的文件,而且我不需要特別詳細的數(shù)據(jù),只需要你幫我看一下他們兩年內(nèi)的納稅總額。其余的,我會根據(jù)香港的稅法自己去算。這個會讓你為難嗎?”楚望帆問。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那沒問題,我今晚就可以幫你查到。但是你要明白,我口頭告訴你的數(shù)據(jù)沒有法律效力哦。”鐘子誠提醒到。
“放心,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想打官司,只是用來確定接下來的策略?!?p> “這樣子最好。”鐘子誠這才放下心來:“還有其他事嗎?”
“沒有,就這一件事?!背珨倲偸帧?p> “那就好,可以專心吃飯嘍…好餓….”鐘子誠故作如釋重負。
“那就多吃點!”
兩人愉快地吃了頓飯,然后還去茶社一起喝了茶。期間像大學時那樣,對一些社會熱點問題進行了一番深入的討論,他們都享受這種思想交鋒的快感。
當晚,楚望帆在酒店里接到了鐘子誠的電話,鐘子誠告訴了他祥記這兩年的納稅金額,他飛速拿筆記下。
表示感謝后,正要掛掉時,鐘子誠提醒他說:“望帆,如果最后你們要和祥記打官司,從偷稅漏稅這方面入手,是沒用的?!?p> “哦?為什么?”楚望帆好奇地問,鐘子誠雖然會錯了意,以為自己想搞祥記,但現(xiàn)在多了解一下祥記的情報也是好的。
“因為去年我同事對祥記這家公司查過賬,他們都是依法納稅的,沒有問題?!?p> “那太好了,這說明你給我的數(shù)字是可靠的?!背牭竭@個消息反倒安心了。
“還有一件事,我在查賬過程中偶然看到的,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
“嗯,你說?!?p> “祥記一直是一個家族企業(yè),一向沒有外人持股。但是去年突然在合伙人里多了一個陌生的名字,看起來并不像本家人?!?p> “家族企業(yè)也總要與時俱進嘛,當初祥記就是因為經(jīng)營狀況不好,又缺乏資金運轉(zhuǎn),所以才找我們做咨詢。引入家族以外的資本也不奇怪,只要本家人還保持著企業(yè)控制權就好。”楚望帆倒并沒提別在意。
“哦,那算了…”鐘子誠點點頭,覺得自己可能多心了。
“等等,如果方便,能告訴我是誰嗎?”楚望帆突然意識到,多認識一個祥記內(nèi)部的人,說不定什么時候用得上,這是他多年以來的經(jīng)驗。
“名字是彭家樂,我沒聽說過?!?p> “什么?!”楚望帆以為自己聽錯了。
“彭家樂,家庭的家,快樂的樂?!辩娮诱\以為信號不好。
楚望帆愣了下沒說話,一時間腦子里仿佛把所有碎片化的東西都串起來了。
“望帆,你有在聽嗎?喂?”
“啊,我在聽,阿誠,謝謝你的幫助!”楚望帆回過神來,趕緊說。
“不要客氣啦,走之前告訴我哦,我有時間開車送你去機場?!?p> “好,那到時聯(lián)系?!?p> “嗯,晚安啦?!?p> “晚安?!?p> 掛了電話,楚望帆腦海里還是不能平靜,也許只是重名,畢竟香港七百多萬人口,同名同姓也很正常。但是,如果是同一個人…事情可就不那么簡單了…
算了,這個事以后再說,眼下先解決祥記的問題。
說著,楚望帆打開電腦,對照香港稅務法,開始研究起來。
明川大學,傳媒學院籃球訓練場。
身為隊長,每次的例行訓練,陸?zhàn)┟鞫家陨碜鲃t地第一個到。但是今天,當他走到球場門口時,就看到有個身影已經(jīng)在那里做投籃練習了。
是謝天南。
他的訓練服背后已經(jīng)濕透,看來已經(jīng)獨自練習很久了。
自那天晚上之后,天南已經(jīng)缺席訓練兩天了,能看到天南振作起來回歸球隊,陸?zhàn)┟魇呛荛_心的,畢竟天南是主力,而今年的?;@球賽也快要開始了。
“早啊,天南,今天來這么早?”陸?zhàn)┟鞣畔卤嘲?,朝天南打招呼?p> “早,隊長…”天南回頭,擦擦臉上的汗,低聲回答。
陸?zhàn)┟魅咏o他一瓶水,自己也拿了一瓶,走到他身旁,拍拍他肩膀,關切地說道:“看到你回來真好,沒什么是過不去的,無論失去什么,至少我們還有籃球,不是嗎?”
“嗯…”天南仰頭喝了口水,點點頭。
“你等我熱身,一會兒我陪你做投籃練習?!标?zhàn)┟骺刺炷系那榫w穩(wěn)定,頓時振奮起來。
“隊長…”天南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到:“我真的比那個7號差很多嗎?”
“嗯….”陸?zhàn)┟鞒烈髁艘幌?,思考怎么說才能不傷到天南的自尊心,畢竟那個人現(xiàn)在是天南的情敵。
“那個7號確實很強…我在明大還沒見過這種類型的球員,老實說,就算是我全場和他對位,都沒把握能贏他?!?p> 陸?zhàn)┟飨敫嬖V天南,那天沒有贏7號不是他的錯,因為自己也很難贏他。
“隊長…我想變強!”天南突然仰頭,眼神異常堅定地看著陸?zhàn)┟髡f。
“堅持訓練,你會的?!标?zhàn)┟髅讼滤念^說。
“隊長,我是說…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的問題在哪里。然后給我專項訓練!”天南目光變得無比誠懇。
這句話讓陸?zhàn)┟鞣浅s@訝,因為天南從加入球隊以來,就自恃天賦優(yōu)于常人,對訓練的態(tài)度并不積極,只是馬馬虎虎過得去。而且對于隊友的建議時常嗤之以鼻,若不是自己以絕對的實力和隊長的身份壓制著他,在隊里恐怕天南誰都不服氣。
的確,天南單單憑借天賦,其實力就能在隊里坐穩(wěn)主力,在全校的優(yōu)秀球員里也能占得一席之地。但是從單純技術角度而言,并不完整。這也是陸?zhàn)┟饕恢鳖^疼的問題,他希望把天南訓練成一個球隊的掌控者,好穩(wěn)穩(wěn)接過自己隊長的位置,而不僅僅是一個優(yōu)秀的突擊手,但天南始終沒有理解他的苦心,沉迷在自己對籃球的理解中,完全靠天賦在打球。
這次能主動放下姿態(tài)來向自己請教,讓陸?zhàn)┟鞅陡行牢?,沒忍住蹦出一句臟話:“媽的,你小子終于開竅了!”
“因為我想打敗那個7號,向小瑾證明,我不比他差!”天南咬著牙說。
“還是因為小瑾啊…”陸?zhàn)┟飨肫鹛炷夏翘旌韧昃瓶薜乃盒牧逊蔚臉幼樱挥尚奶厶炷狭耍骸靶值堋星檫@種事呢,有時候不能執(zhí)念太深…”
“你摯愛的事情,可以輕易放棄嗎?就像我不會放棄籃球一樣,我也不會放棄小瑾…”天南說著,聲音又有一些嘶啞。
陸?zhàn)┟鳠o從反駁,只能長嘆一口氣,讓話題回到籃球,于是很認真的說:
“好吧,感情的事我?guī)筒簧夏?,但是藍球的事,我還是知道該怎么做的。你的問題很多,要全改變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當務之急,是要提高自己外線投籃的穩(wěn)定性。因為只有你的外線投籃被放空能穩(wěn)定命中時,對手才不敢在你拿球時放你太遠,而當他們貼近你時,你才能更好地發(fā)揮速度優(yōu)勢進行突破。之前你只依靠速度雖然效果也不錯,但經(jīng)過去年的比賽,現(xiàn)在其他球隊都知道你速度快,但投籃不穩(wěn)定,今年肯定會有針對性防守,如果你今年還是一樣的打法,那么,連去年的表現(xiàn)能不能打出來都難說。其實,那天的7號在幾個回合后,就看出來了你的問題,所以你才打的那么難受?!?p> “好,那我就從練習外線投籃開始。每天投進500個!”天南堅定地說。
“500個!你確定!”陸?zhàn)┟黧@訝地說到。
“對!500個,我一定能做到!”
“好,只要你能堅持下去,我?guī)湍銚煳骨?!”對于任何有助于提升球隊實力的事,陸?zhàn)┟鞫荚谒幌А?p> 于是,清晨的籃球場上,再次響起清脆的投籃聲。
香港,通過連夜地研究香港的稅務制度,楚望帆通過鐘子誠提供的數(shù)據(jù),比對祥記提供的賬目一一核算,終于找到了問題所在!
雖然昨晚睡眠不超過四個小時,但是他卻依舊保持著興奮狀態(tài)。現(xiàn)在,終于可以去見祥記的林景仁了!
他先撥通了彭家樂的電話。
“喂,楚總,有什么可以效勞的?”電話里彭家樂雖然說話依然客氣,但明顯有些慵懶,像剛睡醒的樣子。
“能麻煩彭總幫我預約祥記的林景仁先生嗎?我想去找他談一下。”楚望帆語調(diào)平靜地說。
“看來楚總是準備好了呀。”彭家樂笑道。
“死馬當活馬醫(yī)吧,這點事相信彭總還是能幫我辦到的吧?”楚望帆不動聲色。
“那是自然,我先打個電話過去,看能不能約出來見個面?!迸砑覙坊卮稹?p> “好,那我等你消息。”楚望帆說完不等彭家樂回答,便掛了電話。
香港的雨終于停了,陽光鉆出云縫,楚望帆站在落地窗前,遠處的維多利亞灣清晰可見。
沒一會兒,彭家樂的電話回過來:“彭總,林先生說他今天很忙,沒辦法陪我們出來,但是下午兩點到三點鐘有一個小時時間在辦公室,你可以到那里去見他?!?p> “好的,沒問題。彭總有興趣和我同去嗎?”楚望帆故意邀請到。
“有這個必要嗎?”彭家樂明顯遲疑了一下,隨即笑著回答:“我怕是幫不上什么忙吧?再說,公司還有很多事。莫非…楚總自己去有什么壓力?”
“隨便說說而已,彭總先忙?!背⑽⒁恍Γ瑨斓綦娫?。
楚望帆把所有需要用到的材料準備好,然后下樓找了一家上好的餐廳美美地吃了一餐午飯。飯后補了一個小時的覺,醒來后洗澡,剃須,梳頭,換上自己筆挺的西服,以最好的狀態(tài)去見林景仁。
林景仁的辦公地點在祥記總店的樓上。
楚望帆一秒不差地出現(xiàn)在他辦公室的門前。
楚望帆在當初跑這個項目時和林景仁是打過交道的,那時林景仁還只是祥記的財務主管,四十多歲,給人印象精明穩(wěn)重,這也許是他能在幾個兄弟中脫穎而出的原因。此刻他正坐在當年他父親的位置上,身形也神似林朝明,一時倒讓楚望帆有些恍惚。
“沒想到這件事還驚動了楚先生親自跑一趟,有失遠迎,請不要見怪?!绷志叭曙@然早有準備,很客氣地站起身來。
“林先生客氣了,當初是我和令尊談的這個項目,自然也應該我來收尾,有始有終嘛。只是不知令尊去年駕鶴,沒來吊唁,還望林先生見諒。”楚望帆主動提起林朝明,也想先通過懷舊能讓談判有一個好的氛圍。
“哪里那里,楚先生遠在內(nèi)地,能有這份心意,敝人已經(jīng)很感動了。楚先生請坐,給楚先生倒茶?!绷志叭室贿吙吞滓贿叿愿烂貢共琛?p> “謝謝林先生,不知道最近店里生意可還好?”楚望帆一邊坐下,一邊看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
“托楚先生福,還算過得去?!绷志叭室惨娬胁鹫械卮蛱珮O。
“那就好,一定是令尊在天之靈保佑,想當初我剛來香港時,那時候祥記10家店鋪,有7家都在虧損,廚師也被一個一個挖走。也多虧林老先生高瞻遠矚,果斷決心改革,才度過難關,現(xiàn)在雖然仙逝,卻仍然冥冥之中照看著祥記的生意。”楚望帆故意提起當初祥記的慘狀,好給接下來的話做個鋪墊。
“是啊,家父操勞一生,維持著這點家業(yè),現(xiàn)在交到我手上,我也是小心翼翼,唯恐辜負所托,所以,祥記的每一分錢,我都不敢白白浪費掉。”林景仁也異常老辣,把楚望帆的話化解于無形。
“那是自然,老先生待人真誠,以心換心,當初把振興祥記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時,我也是這種感覺,唯恐辜負了老先生的信任,光是市場調(diào)研材料就裝了滿滿兩大箱子??纯船F(xiàn)在的祥記,也不知道如果老先生還健在,會不會對我的工作滿意?!背柚濏灹殖?,暗中把林景仁也捧高,好讓他不那么容易拉下臉賴賬。
“家父歷來公私分明,公司的錢和私人的錢分的很清楚,我們年輕時的零用錢都算的清清楚楚,不許我們從柜上多拿一分。我想父親如果在世,也會嚴格按照合同辦事,絕不會違約?!绷志叭曙@然準備充足,把楚望帆的企圖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自然,這件事也怪我能力有限,沒能讓祥記更上一層樓。但無論如何,我都是個外人,對于祥記的經(jīng)營,只能盡力給出完美的策劃,至于執(zhí)行的怎么樣,最后仰仗的還都是林家人,所以,這個局面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jié)果,最后各得其所,我想也是老先生希望看到的?!背o出了自己的態(tài)度。
說實話,生意場上,不到萬不得已,哪怕讓一點利出來,少賺一點,就當賺個口碑維持一下客戶,楚望帆也不愿和客戶撕破臉皮。
他的第一方案是能夠和林景仁達成一個協(xié)議,錢可以少付,但是咨詢費按照他們提供的報表數(shù)據(jù)來算。這樣華域起碼還多少賺一點,這個項目不算失敗。而客戶關系也得以維持。對各方面都好。
“楚先生,家父那一代比較講究人情世故,那是因為時代原因?,F(xiàn)在是法治時代,而我是個順應時代的人,我相信白紙黑字約定的東西。就像祥記,只有改革才能生存下去?!绷志叭实倪@句話,等于徹底拒絕了楚望帆的折中方案。
“那林先生的意思…就是沒得談嘍?!背戳志叭式z毫不給面子,便也不再兜圈子,單刀直入。
“楚先生,生意場上,有賠有賺很正常。小時候父親經(jīng)常教育我,犯錯就要認,挨打要站穩(wěn)。當初這個合同,本身就像個對賭協(xié)議,既然參加賭局,就要做好輸錢的覺悟。我想楚先生應該不是個輸不起的人?!绷志叭史磳⒁卉姡瑒偃谖?。
“林先生說的對,既然是賭局,就有輸有贏。但贏要贏得干干凈凈,輸也要輸?shù)男姆诜?。要是贏的人是靠出老千,那這種人可是要被賭場扔出去的…”楚望帆緩緩說到。
“楚望帆,你這話什么意思?!”林景仁聽到這話突然臉色一變,厲聲質(zhì)問到:“我看在家父面子上,一直都對你客客氣氣,但你要是這么污蔑祥記的話,就別怪我沒有待客之道了?!?p> “林先生別這么激動嘛,我怎么敢污蔑祥記?!背琅f波瀾不驚:“只是您突然提起賭,我有感而發(fā)罷了,祥記的名號自然是干凈的,我一直對祥記這種百年老字號充滿敬意的,正是如此,我才會對某些人那些有損祥記百年清譽的行為不恥。也正是看在祥記百年老號的面子上,我并沒有在贏多少錢上過分糾結(jié),只是希望把本錢拿回來。不然,最后我楚某人損失了點錢倒沒什么,而祥記的招牌弄臟了,咱們倆可都無顏面對林老先生啊!
“楚望帆,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是誰在含沙射影地抹黑祥記的招牌!虧得家父過世前一直這么相信你,肯持續(xù)和華域合作。到最后你們無法履行合同約定的內(nèi)容也就罷了,還反咬一口,說祥記出千,你…你到底是什么居心!”林景仁已經(jīng)沒了一開始的風度,雖然他吃不準楚望帆是不是真的知道點什么,但這種事,氣勢上一定不能輸。
“林先生,我一直不愿把出千人和祥記混為一談,是您一直把兩樣東西綁定。至于我們的合同約定內(nèi)容到底有沒有實現(xiàn),您作為祥記的掌舵人,心里不清楚嗎?”楚望帆也不再客氣,語氣逐漸變得冰冷。林景仁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讓他拋棄和平解決的想法了。
“我提供的財報明明白白,有沒有實現(xiàn),我相信楚先生算的過來吧!”林景仁敲了敲桌子說。
“我自然是算得過來,不瞞林先生,我大學時財務管理課程學得相當好,也正得益于此,我才能算出來,牌桌上有沒有人出老千!”楚望帆微微一笑。
“楚先生,我工作很忙,你只有一個小時時間,如果你今天是來敘舊的,我很歡迎,但如果就是這樣無憑無據(jù)地惹是生非,我可就要送客了!別怪我林某人沒有給你面子!”林景仁顯然已經(jīng)不耐煩了,他料定楚望帆只是詐他,沒有底牌。
“林先生別急,您給我一個小時時間足夠了?!背痪o不慢地站起身,語氣突然強硬的說到:“恰恰相反,我一直沒有把事情說破,是在給你留面子!”
“你說什么?!”林景仁沒想到他會突然這么說。
楚望帆從包里取出祥記提供的賬目,晃了晃:“這本賬目,根本就是你們偽造的!”
“你…你這是誣陷,香港是個講法律,講證據(jù)的地方!不是你空口白話就可以捏造事實的!”林景仁被楚望帆直搗黃龍,弄得有些慌亂,但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如果你覺得有問題,我們就走法律程序,反正合同白紙黑字,我就不信你能顛倒黑白!”
“說的對,謝謝林先生提醒,我確實應該去法律程序?!背c點頭,成竹在胸地說:“本來祥記并非上市公司,我根本無法從公開渠道查你們的納稅記錄。但如果這件事進入法律訴訟階段,為了舉證,我可以申請法庭要求稅務局公布祥記的納稅記錄,這樣就合理合法的知道了你們在我們合同期間納稅多少。香港的稅法里明確寫明了納稅規(guī)范,我們就可以按照這個方法反向算出來你們實際的營業(yè)額是多少,利潤是多少。萬一和這本賬上的數(shù)字對不上……就要看林先生怎么解釋了。要是算出來的數(shù)字比這本賬上的數(shù)字少了,而這本賬是真的,就說明你們偷稅漏稅,這可不僅僅是錢的問題,可能林先生都要去坐牢的。但要是比這本賬上的多了,那就說明這本賬是假的,祥記就涉嫌做假賬進行商業(yè)欺詐,到時候可不僅僅是支付合同約定的咨詢費的問題了,還包括一系列的罰款,賠償以及所有的訴訟費用…”
林景仁聽得愣住了,額頭上已經(jīng)冒出豆大的汗珠。他本來是打著利用合同漏洞,偽造賬目,不支付咨詢費的算盤。賭的是楚望帆無法查出他們的真實的財務數(shù)據(jù),從而也不敢和他們在香港打官司,只能吃啞巴虧。
但沒想到,楚望帆居然敢于主動打官司,并且想到了利用稅務部門來獲得真實財務數(shù)據(jù)的辦法。當然,他還不知道楚望帆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具體納稅數(shù)字,之前一直依法納稅也是他不畏懼打官司的底氣,但沒想到,現(xiàn)在倒是成了楚望帆的武器。
“你…”林景仁一時語塞…
“別著急,想好再回答我。”楚望帆把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不要著急開口。然后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翹起腿,如同法官一樣,用審判的目光盯著林景仁。
“你…你想怎么樣?”許久,林景仁才問出這句話,但語氣已經(jīng)軟了下來,整個人也像泄了氣的皮球。
“很簡單,要么,照著合同,全額付給華域應得的咨詢費用。要么,我們法庭見,我相信華域的法務部門,不會讓我失望?!背o出最后通牒。
林景仁沉默了一會兒,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好,我會讓財務在今天下班前把錢打到華域的賬戶上…”
“原本你可以省點錢的,如果你答應我一開始的方案,我們也不用鬧得這么難堪,可惜,你不像你父親,你太貪心了…”楚望帆冷冷地說。
“但是你要保證,我付了錢以后,你不能再去法院起訴祥記?!绷志叭恃a充到。
“放心,我不像你,我說話算話?!背f完,拿起自己的包,頭也不回地走出林景仁辦公室。
走到樓下,穿過祥記總店的大堂時,楚望帆遇到了大堂經(jīng)理紅姐。兩年前楚望帆在香港時,常來跟林朝明談事情,一來二去也認識了這位林朝明的長外孫女。
紅姐對楚望帆印象很好,熱情地過來打招呼寒暄。
臨走時,楚望帆突然假裝不經(jīng)意地問了句:“我聽林先生說,祥記有了外姓股東了?”
“對啊,當時家族里面還吵了很久呢。”
“是哪位大老板這么有本事啊,居然能入林家的股?”楚望帆開玩笑地笑到。
“一個姓彭的老板,對了,他上個月還來店里吃飯,我們還合影了,看?!奔t姐說完還拿出手機給楚望帆看照片。
楚望帆看看手機屏幕上那張臉,淡淡一笑。
“來,楚先生,這么久不見,我們也合張影!”紅姐熱情邀請到。
“好!”楚望帆爽快答應,湊近紅姐的鏡頭,露出燦爛的笑容…
一個小時后,楚望帆打電話到華域財務,確認收到了祥記的匯款。
此時他正在思索,如何處理彭家樂的事情,剛剛那張照片,讓他證實了心中的猜測。思索良久,他打算先不打草驚蛇,先回去和葉瀾商量,看要不要匯報給老孫,再做決定。畢竟,彭家樂在行政上和自己是平級的,就算要徹查此事,也需要更高一級的人來出面,何況彭家樂還有彭錦良撐腰。如果處理不好,說不定連自己也會折進去。
正想著,自己的電話響了,是彭家樂的。
說曹操曹操到…楚望帆心想著,接起了電話。
“楚總真是名不虛傳啊,一出馬果然馬到成功!佩服,佩服!”
“彭總消息倒是靈通,我還沒來得及跟您匯報呢?!背旖锹冻鲆唤z微笑,說到。
“楚總真是折煞我了,我怎么敢讓楚總匯報,是總部財務打電話給我核實一筆資金我才知道的?!迸砑覙汾s緊解釋到,其實楚望帆剛走,林景仁就給他打電話了。
“原來如此,托彭總的福,事情還算順利?!背焐匣卮穑睦飬s想:信你才怪。
“多謝楚總這次幫我們解決了這么大一個麻煩呀,我今晚給楚總擺慶功宴,我們好好慶祝一下啦?!迸砑覙费埖?。
“不必了,我已經(jīng)訂了凌晨的機票,今晚就飛回去。下次有機會吧?!背芙^了。
“這么急嗎?楚總,這怎么好意思呢,你辛苦了這么久,怎么樣也要為你踐行?。 迸砑覙穲猿值?。
“華東大區(qū)還有一大堆事等著我呢,來日方長嘛,以后香港的事就拜托彭總了,希望我下次來,能輕松一些?!背室庹f到。
“好說好說,那到時我讓何棟開車送你去機場?!?p> “好?!?p> “那后會有期了,楚總!”
“后會有期?!背珤斓綦娫?。
工作解決完畢,接下來就只剩一件事-----幫葉瀾購物。
楚望帆看著手機里長長的購物清單,不由地長嘆了一口氣。
清單里囊括了時裝,包包,化妝品,珠寶,甚至鞋子等各種各樣楚望帆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雖然后面都貼心地標注了尺碼顏色等等,甚至還附上了照片,但對于楚望帆這種不愛逛街的人來說,依然是一項艱巨的任務。
他一直逛到商場打烊,才差不多買齊了所有東西。其他都還好,楚望帆還有點基礎知識。但是化妝品最折磨他,為什么口紅,眼影會有那么多色號,自己明明看著差不多。面霜和眼霜有區(qū)別嗎?不都是用在臉上的嗎?散粉和粉底液是什么關系?
楚望帆記不清名字,只好一個一個找柜臺小姐問。最后結(jié)賬時,貼心的柜臺小姐還不忘恭維一句:“您太太真幸福,老公肯為她買這么多化妝品?!?p> 楚望帆只能訕笑。
凌晨三點,楚望帆辦理退房,何棟按時開車來送他。
去機場的路上,何棟不無欽佩地說:“楚總,我真佩服您,本來以為是個死局,沒想到您這么快就解決了?!?p> “運氣好而已,何經(jīng)理,接下來這段時間,你在這邊工作一定多留心,最好嚴格按照公司章程來,如果有些事自己吃不準,就及時上報總部??傊?,凡事多思考。”楚望帆望著車窗外閃過的路燈,語重心長地對何棟說。
“是…”何棟被楚望帆的叮囑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通過這幾天的接觸,他對楚望帆的能力已經(jīng)徹底拜服。他交待的,應該不會有什么錯。
而楚望帆的叮囑,完全是出于愛才之心。因為他不知道香港這邊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而萬一發(fā)生什么,他不想波及到何棟這種能真正踏踏實實做事的員工。
登機程序完成,靠在座位上,總算結(jié)束救火任務的楚望帆精神也終于暫時放松下來,伴著飛機的引擎聲,他漸漸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