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今國姓是哪個姓氏?”
“劉。”王善人不知陸銘為何問這些,猶豫了一下,又道:“據(jù)說當(dāng)今圣人是漢皇室后人……”
陸銘面上訝色一轉(zhuǎn)即逝,朱氏王朝果然沒了,那歷史可真轉(zhuǎn)了彎了。
現(xiàn)在這位皇帝如果真的是祖上曾闊過,那這個世界的發(fā)展變化,可就有趣了,至少國策時政方面,肯定會與他知道的歷史不同。
想想明洪武之后的一連串年號,他有點想笑,也真笑出聲了:“哈哈,不錯,很不錯,劉姓很好?!?p> 王善人有些莫名陸銘的話,只聽出他語氣很是歡欣暢快,福至心靈,立時深揖肯求:“在下出門時久,恐家中妻兒憂急,陸兄可有法助善歸之?”
他這一彎腰,就又把身后躲得嚴(yán)實的王老祖露了出來。
老太爺?shù)纳碛芭で蝿恿讼?,顯見是又猝不及防地被陸銘氣息壓制住了。
不敢逃開,老鬼腆臉一笑,滿面皺紋如花開,沖陸銘輕啊一聲。
陸銘今日逃了一險,又連遇喜事,心情與清晨當(dāng)真天淵之別,再說想問的也問了,別的他也有法子尋摸弄清楚,當(dāng)即上前幾步扶起王善人后又松開手,爽快應(yīng)了:
“沒問題,等下就送你們回去。倒是我占了你家院子休息,又穿了你衣服,有緣是有緣,情份也要還的,守仁老弟稍侯?!?p> “勿用如此,陸兄客氣,助善歸家已極好?!?p> 王善人又是一禮,再抬頭一看,眼前荒野上哪兒還有陸銘人影。
他一愣,正不知所措,眼前一花一道虛影現(xiàn)出,卻是他家老祖繞到了身前。
王老祖抬手指著不遠(yuǎn)處的高大土臺,啊啊兩聲,接著又蹦起身來,沖著王善人腦門閃電般連拍幾下,方才又溜到他身后站定。
王善人在老祖跳起打來時,就本能地抬手捂腦門,結(jié)果等太爺打完不見,他的手才剛剛摸上去,一捂便按在了個鼓包上,當(dāng)時便疼出一泡淚來……
……
陸銘心神一動,已站到土臺頂沿,偏臉往身后一瞧,清清爽爽干干凈凈,順帶還看到老鬼身如閃電揍孫,不由嘿嘿一樂。
王善人跟他兒子差不多大,又生得瘦弱白凈,人老實還有禮,他感官自然不差。
恰逢他借地入道,又懂突然誤入異地困境的心情,便想送些好處予王善人,即還情,也安心。
土臺之上,歌聲嘹亮,橫九丈堅九丈的地面卻空無一人,唯正中擺有一排三尊漆黑金質(zhì)方鼎。
大鼎高約丈許,方耳扁身,四足翹立,漆黑的鼎壁上,山河江湖、花鳥草獸諸形林立,紋凸如刻,線條粗獷。
陸銘一眼望去,就覺有股恢宏蒼穆氣勢迎面撲來。
他神色一正,端手俯身先拜了三拜,方大步邁向臺中大鼎,口中同時唱起古音韻歌,與空中祭音相合:
“天蒼兮青青,土厚兮沃沃,鼎壇奕兮唯天命,德澤地兮唯神意……”
一音一步,韻味十足發(fā)音古樸的祭歌唱完一段,陸銘剛剛好行至三鼎前,身上散發(fā)出與方鼎類同的氣勢。
他俯身鄭重拜下,人鼎兩勢愈發(fā)相合相融,土臺之上的蒼穆氣息也愈加磅礴,終在陸鳴徹底拜下時,洶涌氣勢沖天而起。
嗡、嗡、嗡――
三聲如金似玉嗡聲在天地間響起,初起沉悶,漸而厚重,終至清越,混合古樸祭音,浩浩蕩蕩如浪似潮擴展,將天地萬物反復(fù)沖涮洗滌。
王善人與老祖站在原處候著陸銘,正焦慮忐忑間,忽聞天地間有重鼎暢鳴,混合在一直唱響的歌聲中如瀑兜頭灌下,震蕩得全身由內(nèi)而外激靈靈一個顫栗,剎那間神清氣明,心中油然而生肅穆莊重之意。
“拜――”
一聲朗唱響徹天地,王善人與王老祖不由自主地肅身端正拜跪而下。
“一拜天地,維清維正?!?p> ……
“二拜先民,唯勇唯敬?!?p> ……
“三拜圣人,為德為民。”
……
“起!”
土臺上陸銘起身肅立,鼎鳴也隨之回落收斂至消音。
陸銘定定地看了一陣漆黑方鼎,才閉目回味祭祀中的種種意境反饋。
他的祭詞當(dāng)然不可能與古人相同,只順心順意而發(fā),想的什么,就拜的什么。
他沒料到的是,方鼎居然會在鳴動之中,引動道文中的天地意境,蕩滌神魂,讓他對祭之道文的領(lǐng)悟掌控又深了一層。
若說之前,他是才把最新的智能手機買到手,才輸了開機密碼指紋鎖,安了幾個諸如在線翻譯、美圖秀秀之類的APP。
那么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有了開發(fā)員權(quán)限,可以嘗試增刪后臺小程序……
……
曠野中,王善人與王老祖茫然起身,悵然若失。
王善人望了望荒草漫生的野地,不覺凄涼,卻品出了股蒼茫的意味。
方才的祭祀,不但將他積壓已久的沉郁心情一掃而空,還讓他感覺自已身輕神清,狀態(tài)前所未有的好。
不過區(qū)區(qū)生計艱難,有何可懼?
他微微一笑,心神寧靜地轉(zhuǎn)頭看向老太爺,“噫?!太爺爺?”
王老祖正愣神地仰頭看著土臺,聞聲回神一看,曾孫瞪目張嘴指著自已,頓時惱從心頭起,想也不想地一巴掌拍去:
“丟人現(xiàn)眼的玩意兒!”
祖孫倆同時一呆,又同時出聲:“我(太爺)說話了(復(fù)聲了)?!”
不等老祖瞪人,王善人揉著被拍紅的手搶著道:“太爺亦不虛了!”
王老祖伸手一瞧,果不其然,手從透明變成半透明,袍袖也能隱隱看出織紋來,不由大喜過望,哈哈大笑。
王善人有些不忍直視,慘白面黑綢衣的老祖宗笑得太狂狷,他移開眼輕聲嘀咕:“為老不尊也……”
王老祖此時魂力暴漲恢復(fù)了鬼身,王善人的心聲,自是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身影一閃,就凌空貼到善人跟前,笑呵呵與他臉對臉眼對眼:“乖孫兒,討打哩?”
“啊……”
王善人嚇得腦袋往后一仰,雙手亂搖:“非也非也,太爺毋嚇善……”
陸銘恰從祭臺上閃身而至,隨手扯開老鬼放到一邊,“嚇孫子好玩???行了行了,情已還,我送你出去吧?!?p> 王善人逃過一劫,慶幸不已,正待向陸銘深揖致謝,卻覺眼前一花,耳邊一靜,自己正站在空院木門前,手推門上,半身檻內(nèi),半身檻外。
低頭一看,身上只著中衣裈褲。
他忙不迭地躥進(jìn)院子,反手掩門,忽又想起老祖宗來,趕忙抬頭四顧。
一件寬袖灰袍,正跌落于小院天井中。
而陸兄,三太爺,卻均已無蹤。
一抬手,他按摸到了額頭大包。
咝――
他眼眶發(fā)紅,嘴角卻悄然翹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