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佑佑稚嫩的聲音再次在大智的耳邊響起。大智定了定神,再次將目光聚焦到了眼前的佑佑臉上。佑佑的臉看起來紅紅的,耳朵也紅紅的,嘟噥著小嘴,透露出了一股和先前截然不同的沮喪感。
不遠處,佑佑媽媽慢慢走了過來,摸了摸佑佑的頭,然后微笑著看著同樣也蹲在地上的大智,開口說道:“對不起,大智,我也替佑佑向你道歉,他不應(yīng)該沒有經(jīng)過你的同意就拿走你的花?!庇佑計寢尩脑捖犉饋砗軠厝幔谖侵g卻流露出一股很強烈的堅定。這種堅定不包含別的什么意味,只在乎于一點——是與非。
大智將佑佑手中的康乃馨接了過來,對佑佑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然后也摸了摸佑佑的頭,緊接著,他將自己手中的康乃馨重新放回到佑佑的手中,對佑佑說道:“這朵康乃馨送給佑佑了?!闭f完,大智就站起了身來,轉(zhuǎn)過頭看向佑佑媽媽,笑得有些不太自然。
佑佑媽媽似乎也沒有想到大智會這么做,有些意外,隨即也對大智露出了微笑。大智抓抓自己的耳朵,繼續(xù)對佑佑媽媽說道:“佑佑媽媽,你千萬不要生佑佑的氣啊。”
佑佑媽媽繼續(xù)微笑著說道:“大智,我知道佑佑平時總是會欺負你。不僅是佑佑要向你道歉,我自己也得和你道謝,平時你對佑佑是那么的容忍。”
佑佑媽媽言辭之間流露出來了一種鄰里之間的客氣感,反倒是讓大智覺得有點點不太好意思了,繼續(xù)說著:“沒有關(guān)系的,佑佑媽媽,我也很喜歡佑佑,我媽媽也很喜歡佑佑……”
在聽到大智提到自己媽媽的時候,佑佑媽媽的笑容凝聚在了臉上,她的目光就這么直直地聚焦在了大智的臉上,遲遲不再開口。
大智似乎意識到了,自己提起母親的瞬間,讓佑佑媽媽一瞬間陷入了沉默,這讓大智一下子不知道怎么繼續(xù)將對話進行下去。大智又開始在心中對自己自責(zé)起來,自己真的是太不會說話了,為什么總是會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大智其實很難去解釋,佑佑媽媽和大智媽媽之間的那種關(guān)系,他們曾經(jīng)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大智媽媽將佑佑媽媽當(dāng)成自己的妹妹一樣對待,曾經(jīng)大智也還看到過,媽媽和佑佑媽媽在這個公園中,兩人一起跳過舞。當(dāng)時的大智只覺得,她們一個是大智覺得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另一個是大智覺得世界上最溫柔的人,她們兩人的翩翩起舞是大智從小到大看過的最美麗的風(fēng)景。
一直到有一天,這一切都發(fā)生了變化。
那一天,像往常一樣,大智媽媽帶著大智來到公園里,來到這一片佑佑媽媽帶領(lǐng)孩子們起舞的空地上時,大智看到佑佑媽媽變得和以往不一樣了。佑佑媽媽穿著一條長長的白色連衣裙,她依舊是那個優(yōu)雅而美麗的仙女。只是,大智看到佑佑媽媽的腹部隆起,當(dāng)是大智根本不明白,這腹部的隆起對佑佑媽媽來說意味著什么。
大智想要上前去和佑佑媽媽打招呼的時候,媽媽將大智的手抓緊了,大智想要繼續(xù)往前的時候,媽媽的手也沒有松開,而是抓的更緊了。大智不明白,為什么這一次,媽媽不愿意放手了,大智回過頭來,看著自己的媽媽。但是這一次,她發(fā)現(xiàn)媽媽沒有看他。媽媽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復(fù)雜而嚴肅的神情,看著佑佑媽媽隆起的小腹。
這也是唯一一次,大智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媽媽,媽媽沒有像她一貫禮貌而優(yōu)雅地向鄰居打招呼,就是這樣子,直直地盯著佑佑媽媽的腹部,一直到佑佑媽媽主動站到媽媽的面前,對媽媽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大智媽媽,我覺得我馬上就要跟你討教一些經(jīng)驗了,希望我也能有一個像大智一樣可愛的孩子?!贝笾怯X得從來沒有過任何一刻的時光,比那個瞬間更讓大智覺得溫暖的了。大智聽到佑佑媽媽說出“希望自己有一個和大智一樣可愛的孩子”的時候,大智一瞬間不知自己是想要哭還是想要笑。
大智自己也一直知道,自己和別的孩子不太一樣,雖然周圍的人和自己相處的時候,沒有表露出太多的蛛絲馬跡,但是大智也曾看到過別人對他伸出手指,竊竊私語。大智不知道那些人是在傳遞什么悄悄話,但是大智不喜歡這樣。大智不喜歡自己被人用手指指著,如同自己是貨架上的一件展示品,被人圍觀,評頭論足。
大智知道,并不是每個人都喜歡自己。大智也知道,并不是每個喜歡自己的人,都僅僅是出于喜歡自己,或許有些人是看在了媽媽的面上。但是大智知道,佑佑媽媽一直以來,都是真心的喜歡著她,從眼神中、從舞姿中、從每次她牽著自己的手中傳遞出來的溫度中,大智就知道,佑佑媽媽是真心地喜歡自己的。
一直到那一天,佑佑媽媽說出了那句“希望自己有一個和大智一樣可愛的孩子”的時候,大智覺得除了媽媽,自己竟然還能被這么完美的一個天使愛護著。
在這個時候,媽媽終于開口了:“你知道,這以后會變得非常辛苦。尤其是只有你一個人的話?!闭f完,母親忍不住撇過頭去,不愿意再看著佑佑媽媽現(xiàn)在的樣子。
當(dāng)時的風(fēng),輕輕地吹起地上的落葉,卷在三個人的腳邊,發(fā)出沙沙的響聲,如同媽媽說完這一切之后,伴隨的那一聲溫柔的嘆息。
大智不知道,為什么媽媽會說那樣的話。但是大智的媽媽很快地就恢復(fù)了她往常的樣子,重新在臉上綻放出微笑,對佑佑媽媽說道:“如果你有什么想問的,可以隨時來問我?!闭f完這句話,媽媽就拉起大智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大智不明白,為什么今天不能再留下來看佑佑媽媽的舞蹈,大智想要開口問,但是看到媽媽微笑的眼中,流露出的那種深深悲傷,讓大智將想問的問題,全都埋在了心間。
大智知道,那一天,媽媽很難過。但是大智不知道為什么,為什么媽媽會那么難過,她又是為了誰而難過?為什么佑佑媽媽臉上露出的笑容是幸福的?而媽媽臉上的微笑,卻是帶著悲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