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八年底,樊書金結婚了,結婚那天十分熱鬧,我、樊小義、楊軍華、樊小偉都到了,樊小偉主要負責吹嗩吶。樊小義除了胖之外,還學會了抽煙,他說干銷售壓力太大,只能靠抽煙緩解了。我說抽煙有害健康,他則狡辯:壓力大的時候想死的心都有,還擔心健康?我竟無話可說。吃飯的時候,又發(fā)現這家伙的酒量也提高了,他說應酬太多,酒量就是銷量。我說喝酒有害健康,他又狡辯:掙不到錢,健康地活著有意思嗎?我又無話可說。
楊軍華的生意紅紅火火,坐一會得功夫,竟然接了好幾個催貨電話。他指了指做飯的地方,說道:“咱們農村流行下鄉(xiāng)包桌,他們用的豆腐都是我提供的,只要他們的生意好,我的生意就好?!狈×x說:“可以啊,楊老板。當初你說讓我做總經理那事……”楊軍華擺起了老板譜,拍了拍樊小義的肩膀,裝腔作勢地說:“做事不要那么急嘛,年輕人就要先鍛煉鍛煉,然后才能升職,對不對,年輕人?”樊小義朝楊軍華的腦袋上敲了一下,說道:“對頭!”然后都笑了起來。
樊小偉的嗩吶吹得簡直棒極了,一曲《抬花轎》,聲音歡快,除了這首之外就是一些歌曲,諸如《大花轎》、《纖夫的愛》、《花好月圓》、《得意的笑》之類的,雖然這些歌曲在當時并不流行,但是寓意與場景相符,而且通俗易懂,老百姓都比較喜歡。
樊老師除了邀請了我們村的人,還邀請了他的老同事,包括校長、紀老師、李老師還有白毛老師。已經有好多年沒有見到他們了,我們也已經長大了,可是對他們依然有一種畏懼感,當他們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我們除了問好之外,竟然不知道說什么好。
十年過去了,校長也退休了,他的頭發(fā)比白毛還要白,身體看起來還算不錯,精神矍鑠,語言清晰,依然有當初那種威嚴。樊小偉偷偷告訴我們:“我現在還記得當初校長踢我那一腳,可惜踢得有點輕,如果再踢重一點,我現在可能也是個大學生了?!?p> 紀老師還是瘸著腿,頭發(fā)也已經斑白,看到我們格外高興,聽說我現在鎮(zhèn)上教學,而且也教語文,他竟然喊我“程老師”,還客氣地說以后有空切磋一下教學。我說:“您永遠是我的老師,哪敢跟您切磋,請您多多指點?!毕氘斈昕雌饋硎謬绤柕募o老師竟然爽朗地笑了。
李老師還是那么胖,還是和藹可親,盡管很多年沒有見,依然能夠叫出我們的名字,聽說她又結婚了,但是職業(yè)沒變,還是在教學。
白毛老師的頭發(fā)還是那么白,他說他以前也想過染頭發(fā),現在年紀大了,白了就白吧,也無所謂,他還是不茍言笑。我們曾經討厭過他,甚至連他的課都不想上,現在看起來,這老頭還是挺可愛的。吃飯的時候,我們來到老師們的桌前,恭恭敬敬地敬了酒,敬酒的時候并說了一聲“謝謝”,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很高興,白毛還有點激動,嘴角抖了一下之后才舉起酒杯。
看到他們,我們都想起了白老師,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可好!其實,我們跟白老師的娘家盡管不屬于一個自然村,但都屬于同一個行政村,離得很近,如果想打聽她的消息并不是一件難事。但是,我們并沒有這樣做,有一些事情、有一些人我們不會忘記,就讓那些“小美好”永遠藏在心底吧。
樊書金結婚就仿佛在我們村引爆一個炸藥桶,我、樊小義和楊軍華都被催婚了,不光父母催,走在大街里都有人“關心”我們。我和樊小義的態(tài)度都是一樣,我們的婚姻大事不用別人操心,樊愛民還悄悄地問我:“你跟小義比較熟,你告訴我他到底有沒有對象?”我告訴他:沒有!
樊小義可能是真沒有女朋友,至少是他沒有告訴過我,話再繞回來說就是如果他有女朋友,肯定會告訴我。樊愛民認為我沒有說實話,就去問楊軍華,楊軍華說:“我敢打包票地說,真沒有!”
樊愛民就想張羅著給樊小義說媒,可是媒人卻說:“這活可不敢接,誰敢肯定男方沒有女朋友,就算現在沒有,明年呢?后年呢?要是說了媒,他在外邊又談了一個,豈不耽誤女方的事。到時候,我的名聲可就全毀了?!?p> 樊小義聽說這事之后,便對樊愛民說:“我自己的事自己辦。不出三年,我肯定讓你抱孫子。”
樊愛民笑得合不攏嘴:“三年就三年吧,時間也不算太長?!?p> 而樊小義說過之后,感覺有點吹牛了,就后悔了,趕快糾正道:“三年的時間有點短,五年吧,五年好像也有點短……”
這時候,樊愛民氣呼呼地說:“就三年,到時候我要是抱不上孫子,我就……你就別進咱家這個門!”
還有楊軍華,豆腐楊已經請媒人喝了幾次酒了,媒人每次都說盡力而為,可是都過去好幾年了也沒有動靜。豆腐楊心里也明白,人家都嫌楊軍華的腳跛,像他這樣的家庭,如果腳沒問題,早就抱孫子了。豆腐楊也不敢催楊軍華,只是有時委婉地說:“你自己在鎮(zhèn)上做生意太辛苦了,得趕快找個看店的?!?p> 楊軍華當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則回答說:“生意還太小,等做大了,自然有人來看店?!毖酝庵饩褪钦f,等他掙到錢,娶個媳婦易如反掌,現在誰會嫁給他!這句話,豆腐楊當然也認同,可是怎么能把生意做大呢?或許只有楊軍華知道。
這年臘月二十八,是鎮(zhèn)上的傳統(tǒng)集會的日子,據說很熱鬧,但我并不喜歡這種熱鬧的地方,便在家休息。
上午十一點多,楊軍華打來電話,激動地說:“你猜,剛才我看到誰了?”
“集上人山人海,我哪知道你看到誰了?”
楊軍華氣喘吁吁地說:“你猜猜?”
我說:“別賣關子了,你直接說吧。”
楊軍華說:“我說出來你肯定不相信?!?p> 我說:“你還是說吧,你要是不說,我掛了。”
楊軍華說:“算了,你掛吧。我不會告訴你我看到了樊小義和一個女孩在一起,哼!”
“什么?你看到樊小義和一個女孩在一起!”
楊軍華說:“算了,不說了,你還是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