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去縣城任職
二零零九年十月,我聽到傳言,說鎮(zhèn)高中,也就是我的母校、我任教的學校要在第二年裁撤。我之前就說過,這所學校裁撤是早晚的事,因為現(xiàn)在農(nóng)村生源不足,很多農(nóng)村學生跟隨父母到城里上學去了。這事一時鬧得人心惶惶,我們這些老師們隨時都可能被砸掉飯碗,退一步講,即使把我們再分到其他兩所初中,我們也算是外來人,必然不會受到重視。
我開始四處聯(lián)系同學,后來從同學那里得到消息,縣第一高中已經(jīng)施行了私有化改造,并建立了新校區(qū),現(xiàn)在連名字都換了,叫“縣第一中學”,新校區(qū)不僅招高中生還招初中生,生源豐富?,F(xiàn)在還在招老師,而且待遇不錯,如果感興趣可以去應聘,但是如果沒有關(guān)系去了也白去,應聘的人實在太多了,想進全縣“最大、最好的學校”當老師不那么容易。
我得到這個消息之后,激動得一夜沒睡,一直在想辦法怎么才能進去。第二天,我便去找了楊軍華,他給我出了一個主意,我不太認同,他說:“現(xiàn)在都啥年代了,還想當謙謙君子!還想不想教學了?”我當然想教學,但也得承認社會經(jīng)驗還是不足,但最后決定還是聽從楊軍華的建議。當天,我就把這一年的工資全取了出來,破釜沉舟,搏一把。第三天,我去找了那位同學,請他吃了一份大餐,他答應向縣第一中學的校領(lǐng)導引薦我。
在縣城最好的飯店,我見了校領(lǐng)導,在酒桌上我做了自我介紹,校領(lǐng)導很驚訝,說八十年代他也在那所學校上高中,我們算是校友?。∪缓笮nI(lǐng)導又講起那個時候是多么的苦,哪像現(xiàn)在吃著佳肴、喝著“國酒”。臨走的時候,我往他包里塞了一個信封,說這是“師弟對師哥的敬意”。一天之后,學校打電話讓我去試講,結(jié)束后,師哥當場表揚我講得不錯,一周之后,學校又打電話說我被錄用了,讓我去調(diào)檔案。事情就這樣解決了,而且我沒有一點罪惡感!
還是楊軍華說得對:不能把所有的事都考慮那么復雜,只要是“人到禮到”一切都很簡單。我又去找楊軍華,感謝他出的主意。
他卻說:“早知道你被錄用,我就不給你出主意了?,F(xiàn)在倒好,你要離開咱們鎮(zhèn),以后找不到人玩了?!?p> 我說:“不是還有樊書金嗎?”
“別提他,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墮落到只顧家庭了,把我們這些兄弟早忘了。你去縣里吧,也算是高升,我應該高興。過不了兩年我一定到縣城找你?!?p> “好吧,我在縣城等你?!?p> 這一年年底,樊小義放假回家,說他年后不去南城了,要去省城。
我說:“你終于想通了?”
楊軍華則鄙視地說:“樊小義啊樊小義,當初你說要‘先立業(yè)后成家’,我想了好幾天才覺得你說得有道理,現(xiàn)在呢,我還在堅持,你自己到變了卦。立場那么不堅定,還算個男人嗎!”
樊小義苦笑著說:“兄弟們,我現(xiàn)在是迫不得已啊,我本想著今年會被提拔,結(jié)果生產(chǎn)的食品被消費者投訴了,政府介入了,效益下滑,公司倒閉了。其實一個月之前就倒閉了,我在那等工資呢?,F(xiàn)在公司還欠我一萬多塊錢的提成呢······還有一萬塊錢的差旅費沒報銷呢?”
我說:“咱們是同病相憐啊,你的公司倒閉了,我的學校要裁撤。這男人不僅怕入錯行,連找工作單位都得慎重??!”
楊軍華有點嘚瑟了,說:“你們這些大學生沒工作的時候,擔心生活,找到工作吧,又擔心失業(yè)??纯次?,從來不考慮這些,自己給自己打工,不掙錢就餓著,掙多了就存著?!?p> 盡管他說得是實話,但我依然想一巴掌拍死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是打工還是自己當老板并不是關(guān)鍵,關(guān)鍵是我們都是在努力生活。
樊小義家的房子還沒有蓋好,樊愛民原本是想讓樊小義出一部分錢,但是樊小義現(xiàn)在確實沒有什么錢,被人拖欠工資不說,還失了業(yè)。
今年年初,樊愛民就買了磚頭,他還算比較幸運,他買過磚頭之后,價格就蹭蹭地往上漲。這一年,農(nóng)村又掀起了蓋房熱潮,不是普通的房子,而是樓房,有蓋兩層的,樓蓋三層的,還有的人為了顯示自己的經(jīng)濟實力,竟然蓋了四層。樓房也是多種多樣,有的是“房摞房”,沒有任何特色,也有的建成洋房的樣式,還有的把整個院子都圍起來,樓房就像一個大平層。這些樓房的裝修也很講究,有歐式的、地中海風格、有簡約現(xiàn)代的,并都設(shè)置了獨立衛(wèi)生間和洗浴室,也有少數(shù)中式的,還有家具家電也很齊全,電視柜、沙發(fā)、茶幾、歐式大床,洗衣機、冰箱、空調(diào)、純平電視、淋浴器等等,只要是城市家庭有的,這些樓房里都有。
樊愛民的樓房建到三分之二便沒錢買材料了,一連停了兩個月,直到過年,他們也沒有住進新房。住哪里、怎么住對樊小義來說并重要,可是他看到院子里的榆樹被掉了,再加上失業(yè),便顯得有些傷感。他曾告訴我,他對這些榆樹很有感情,小時候在樹下涼快,捉知了,夠榆錢,很是愉快,現(xiàn)在榆樹沒有,好像找不到當初的記憶了。曾經(jīng)因為榆樹容易生蟲,而且那些蟲的味道十分難聞,樊愛民有好幾次都想把他們砍掉,那個時候樊老爺子還活著,每次都會阻止他,說榆樹是個寶貝,榆錢可以吃,樹皮也可以吃,在五六十年代困難的時候,救過很多人的命。你要是砍掉它,以后萬一再發(fā)生困難,怎么辦?
時代真的變了,人們不僅吃得飽,還吃得好,根本不會再去吃榆樹皮了,偶爾吃榆錢也是因為吃膩了大魚大肉。
年后,樊小義去了省城,重新開始找工作。到了省城,他打電話說:“我現(xiàn)在還年輕,應該多學習學習,至于掙錢的事可以慢慢來?!焙髞磉@話傳到楊軍華耳朵里,這家伙卻說:“樊小義這家伙產(chǎn)生錯覺了吧,都二十五了,還說自己年輕。這個想法太危險了,看看我和樊書金20歲多一點都當老板了,雖然是小老板。不過,學習還是必須的,但是不能把自己當成小孩啊。還有就是,什么掙錢可以慢慢來,你問問他們老板可以慢慢掙錢嗎?誰不想投資之后迅速得到回報。你浪費了青春、耗費了時間,就是最大投資,這樣的投資如果得不到回報,誰愿意!樊小義這家伙思維嚴重不成熟!”楊軍華當了幾年老板,果然見解獨特,我開始對他另眼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