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對聯(lián)之事

　　過年了。

　　不管什么樣的糟心事，到了過年，總是要放下的。

　　王凝之在書房里寫對聯(lián)，準備貼在大門口。以前他是沒有這種習慣的人，但是他爹有。

　　他爹特別喜歡寫對聯(lián)，但是他爹的字，大家都知道，所以有很多人，大半夜的，來偷對聯(lián)。

　　然后第二天他爹起床之后還要補上，王凝之覺得這又是何必呢。然后去年在會稽過年，除夕那天，他爹寫“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卑褜β?lián)的后半截留下了。這下子就沒人偷了。

　　到了寅時，他爹把對聯(lián)補上了，就變成了“福無雙至今朝至，禍不單行昨夜行。”大家都贊嘆不已。

　　王凝之只想說，哎呀！天秀的操作呀！

　　只不過王凝之的字沒他爹寫得那么好，但也絕對不差，拿得出手就是了。

　　其實本來王凝之是不想寫對聯(lián)的，可是郗超和王徽之都說，王凝之是兄長，對聯(lián)就是應該是兄長寫的。

　　王凝之還沒有想好要寫什么，他抬起頭就見一支梅花開了。于是王凝之提筆寫下，梅開春爛漫，竹報歲平安。

　　寫好之后，王凝之拿著對聯(lián)就去找了郗超和王徽之。

　　郗超笑道：“我和五郎一人貼一個吧。”

　　王徽之道：“那正好。”

　　他們?nèi)齻€人站在門口，是極其醒目，并且養(yǎng)眼的。貼對聯(lián)的時候，就有許多人來看了。

　　郗超貼左邊的對聯(lián)，王徽之貼右邊的對聯(lián)。貼好之后，三個人就進去了。

　　院子里的梅花全都開了，但是香味也并不濃烈?？葜ι厦嫒际前咨难?，薄薄的一層，紅色的梅花上面也有雪，但也沒有掩蓋梅花的艷影。

　　這樣的天氣，煮上一壇好酒，和三五親友一起拉家常，不時能夠聞到梅花淡淡的幽香，是極好的。

　　除夕這一天，天氣很好，沒有風，也沒有下雪，陽光讓人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三人在花園里的亭子坐著，旁邊一個小童子正在燒酒。

　　“郎君?！?p>　　王凝之一看，原來是賈繇。

　　賈繇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他看著王凝之說：“這些日子叨擾郎君了。我有件事想要問郎君，又怕郎君怪我無禮?！?p>　　王凝之道：“你說就是了?！?p>　　賈繇道：“我能和郎君單獨說嗎？”

　　郗超和王徽之都沒有什么表情，王凝之愣了一下，道：“好。”

　　賈繇和王凝之走到花園的一個角落里，王凝之道：“你可以說了?！?p>　　賈繇道：“我知道郎君有些不高興，但是郎君知道嗎？這次大司馬北伐，郎君的兩位弟弟都要同去?！?p>　　王凝之看著他，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賈繇道：“大司馬手下有些人，看兩位郎君不順眼。而且有兩位郎君做人質(zhì)，郗將軍那里…”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是王凝之明白了他的意思。

　　賈繇道：“大司馬準備過完年就北伐，他們?nèi)羰窍胍獙晌焕删率郑敲蠢删膊荒苄颐?。郎君打算怎么辦？”

　　王凝之愣愣的，他來荊州過年，自然也是擔心王徽之和郗超的。他能一個人來到荊州，家族也是答應了的。

　　王凝之知道，在北伐這個檔口，桓溫是不可能直接跟高平郗氏和瑯琊王氏直接對上的。就算是要挾持人質(zhì)，也只可能是為了防止朝廷搗亂，畢竟朝廷可不想讓桓溫北伐成功。

　　但是，萬一呢？

　　王凝之可賭不起，魏晉這個朝代，瘋子可是最多的。

　　王凝之道：“我知道了。”

　　賈繇道：“郎君不必擔心，總會有法子的?！辟Z繇沖著王凝之笑了笑。

　　王凝之看著他，有些不解。

　　不管怎樣，年還是要過的。

　　王凝之直接跟他們兩個人說了這件事，表達了自己的擔心。

　　郗超道：“大司馬愛惜自己的名聲，就算有人能給他出這樣的主意，他也未必會應允?！?p>　　王徽之道：“阿兄是擔心有萬一?！?p>　　王凝之點點頭，道：“賈繇給我出了個主意，我覺得可行?！苯又跄桶奄Z繇出的主意告訴了他們。

　　郗超皺眉，他對那個家伙的印象不太好，道：“那也行，只不過阿兄不到萬不得已，不需要這么做。”

　　王徽之道：“這里和會稽相隔甚遠，二兄來的時候已經(jīng)帶足了家兵了。大司馬定然不愿在這種時候鬧起來，到時候都討不了好?！?p>　　王徽之沒說的是，瑯琊王氏又不是吃素的，若是桓溫真敢動手，北伐這事兒，呵呵。再者，就算不能讓桓溫元氣大傷，扒層皮下來，他們家還是能做到的。

　　王凝之道：“再看看吧。我先聯(lián)系一下阿爹和大舅舅。總要準備準備?！?p>　　兩人點點頭，王凝之又道：“今天過年呢！我說好要給你們的禮物還沒給呢?！?p>　　王凝之給郗超準備的禮物是一把鵝毛扇子，王徽之問道：“這鵝毛，阿兄是從哪弄來的？”

　　王凝之道：“你說呢？趁阿爹不在的時候，偷偷從鵝身上拔下來的。”

　　郗超笑了，接過扇子，道：“謝謝阿兄了?！?p>　　王凝之道：“你們可不要跟阿爹說。這件事情他還不知道呢。”

　　王徽之笑道：“當然了?！?p>　　王徽之得到的禮物是玉制蓮花燈，雕刻的很是精巧。

　　只不過，今日還是要去拜訪桓大司馬的。

　　禮物是在會稽就準備好的，王凝之帶著兩個弟弟去了桓溫的宅子。

　　世子桓熙也在，倒是沒有看見桓溫其他的兒子。

　　桓熙道：“阿爹近日在準備北伐的諸項事宜，并不在家里?！?p>　　王凝之道：“原來如此，這是我們準備的禮物，望世子轉(zhuǎn)交給大司馬?！?p>　　桓熙道：“好的?！?p>　　桓熙對待王凝之三人倒是客氣，王凝之將禮物交給桓熙就走了，并未多留。

　　等回到家中，王凝之道：“我聽說桓大司馬長子并無才能，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他對我們倒是客氣?！?p>　　王徽之道：“我一看他就知道了，桓熙這個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他總有一天會害死自己。”

　　郗超笑道：“大司馬的爵位，輪不到他。”

　　王凝之也不知道這面相是怎么看的，咋一眼就知道這個人有沒有大作為，是不是短命鬼呢。

　　王凝之看面相是靠感覺，以及他那為數(shù)不多的知識儲備。但是特別神奇的是，名士們看面相都特別準。

　　可惜，王凝之并未掌握這項技能。

　　這時，一名婢女小跑到王凝之身旁，說：“郎君，大門口的對聯(lián)被偷了?！?p>　　王凝之有些訝異又覺得好笑，還真有人偷啊！

　　郗超皺眉，道：“不是讓你們守著嗎？怎么會被偷？”

　　那位婢女臉色白了白，身體抖了抖，說：“奴…”

　　王凝之見狀，笑道：“算了，我重寫就是了。你先下去吧。”

　　“是?！?p>　　“阿兄再重寫一幅，這次我讓人在暗中守著，肯定把那個偷對聯(lián)的人抓住?！臂?。

　　“今日阿兄再寫一幅對聯(lián)貼在墻上，到了晚上肯定又有人來偷。”王徽之道。

　　“那我們晚上躲著，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藏人，還特別隱蔽?！臂?。

　　王凝之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就把今晚的行程敲定了。

　　王凝之又寫了一副不一樣的對聯(lián)，讓人貼在門口。

　　晚上。

　　太陽剛落下山，三人就在大門口不遠處躲起來了。

　　王凝之道：“你們就不擔心，萬一晚上沒有人來偷怎么辦？”

　　郗超：“肯定會有人來的，阿兄放心?！?p>　　王徽之也點點頭，余光瞟到一個人影，他輕聲說：“來了?！?p>　　那個人鬼鬼祟祟的，但跑的賊快，下手干脆利落，幾秒鐘的功夫就把對聯(lián)給撕下來了。

　　王凝之笑道：“我看他的身手，這恐怕不是第一次這么干了吧？”

　　郗超和王徽之一起走出去，王凝之走在兩人身后。那個小賊迎面看見了三人，頓時愣在那里，一動不動。

　　他穿著黑色的衣服，還帶著一個類似于帽子的東西，遮住了大半張臉，王凝之也說不清楚那是個什么。

　　那個人轉(zhuǎn)身就想跑，被王徽之一把拉住了。

　　王凝之道：“哎呀，你別跑呀！我們不會把你怎么樣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