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少年時(shí)代

　　蕭烈又想起和王凝之的初遇。

　　在蕭烈的印象中，他和王凝之是在康帝司馬岳即位那一年認(rèn)識的，那一年的上巳節(jié)。

　　兩個人堪稱一見如故，頗有英雄惺惺相惜之感，特別是在吃喝玩樂這些方面。

　　蕭烈是蘭陵蕭氏現(xiàn)任家主蕭整的嫡幼子，從小寵到大，而蘭陵蕭氏是東晉的頂級門閥之一。

　　而王凝之，他是天生的膽子大，啥都敢做，出身又好，沒人敢惹他。

　　王凝之的爹王羲之出身瑯琊王氏，本人名滿天下，朝廷公卿皆愛之。王凝之的娘郗叡出身高平郗氏，是太尉郗鑒的女兒。

　　王凝之和蕭烈實(shí)力演繹了什么叫做不打不相識。

　　蕭烈現(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他的腮幫子隱隱作疼，牙都被那家伙打掉了一顆。王凝之那個時(shí)候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可是力氣卻大得很。一巴掌下去，蕭烈的一顆牙就沒了。

　　蕭烈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那個時(shí)候王凝之為什么那么生氣，一副活生生被騙的死去活來的表情。就像夢想破滅了，人生的意義都沒有了。

　　但是蕭烈唯一慶幸的是，這件事情并沒有傳開，要不然，他的形象就全沒了。特別是在那個人心中的形象。

　　那一下子，真把蕭烈給搞蒙了。但是很顯然，王凝之也蒙了。

　　然后，兩個人就打起來了。

　　很顯然，蕭烈被打得更慘。

　　蕭烈想，如果不是因?yàn)檫@件事，他們兩人也不可能會相識。

　　蕭烈有一個妹妹，比他小五歲，比王凝之小一歲。他只有這一個妹妹。

　　可是這個妹妹，眼光不怎么好。蕭烈后悔的是，他應(yīng)該把王凝之的臉打腫，這樣他妹妹就不會喜歡上這家伙了。以后的種種也不會發(fā)生了。

　　王凝之和蕭烈打架的時(shí)候，專門打他的臉，下手又狠又準(zhǔn)。

　　蕭烈可沒有他這么沒節(jié)操，當(dāng)時(shí)他比王凝之大四歲，心里還想著要讓著點(diǎn)他。這么多年后，再想起來，蕭烈就像把當(dāng)初的自己一巴掌扇死。還讓，讓個屁！

　　蕭烈吃了個虧，他不光被王凝之打的很慘。回家之后，他爹第一次關(guān)了他禁閉。

　　這還不算最慘的。

　　自從他妹妹認(rèn)識了王凝之之后，也不知道那家伙給她灌了什么迷魂湯。后來，每次一見著王凝之，都是一臉的崇拜。

　　蕭烈就那么眼睜睜的看著，王凝之把他妹妹拐到了手，還無能為力。

　　直到后來，他妹妹死了。死之前，撐著最后一口氣，等著王凝之過來看她。

　　那一年，王凝之十五歲。

　　如果蕭烈知道最后是這么一個結(jié)局，他想，他一定不會在她妹妹面前說王凝之的壞話了。他也不會總是不理她。他肯定會花更多的時(shí)間來陪妹妹。他肯定會加倍的對她好。

　　可是，沒有如果。

　　斯人已逝。

　　蕭烈的妹妹走了之后，王凝之似乎很正常。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和從前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其實(shí)蕭烈也是這樣。

　　看上去什么都沒變，其實(shí)什么都變了。

　　人呀，只有在失去了之后，才知道珍惜。

　　也是在那一年，她走的那一年，王凝之及冠。

　　及冠那天，許詢問王凝之有喜歡的女郎沒有，覺得他該成婚了。

　　王凝之說，有。

　　許詢問，誰呀？

　　王凝之說，死了。

　　許詢當(dāng)時(shí)拍了拍王凝之的肩膀，卻什么也沒能說出口。

　　又過了幾年，王凝之還是沒有要成婚的意思。而蕭烈的兒子都出生了。蕭烈看不過去，說，你也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啊。建康城內(nèi)這么多女郎，就沒有一個喜歡的？

　　王凝之說，有啊，但是她家很不怎么樣，是不可能嫁給我當(dāng)妻子的。

　　蕭烈一愣，立馬反應(yīng)過來。王凝之所在的瑯琊王氏，是江左第一門閥，只和上品士族聯(lián)姻。

　　就算王凝之只有喜歡的人，也只能是上品士族的嫡女。

　　士庶不通婚，更何況是瑯琊王氏。

　　蕭烈想，這家伙也忒慘了點(diǎn)，喜歡上一個，結(jié)果死了。好不容易又喜歡上一個，結(jié)果門不當(dāng)，戶不對，又不能在一起。

　　特別是，這家伙身邊的朋友，基本上都有孩子了。

　　再后來，王凝之和謝道韞成婚了。蕭烈明白，家族聯(lián)姻而已，但是好歹，這家伙終于不是孤家寡人了。他心里的愧疚，也可以減少一點(diǎn)點(di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