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鼠疫之事(五)
王凝之沉默了,他覺得這個法子也許可行。畢竟和梅林比起來,他更愿意相信蕭烈。
但過了半晌,王凝之才說了一句,你先讓我想想。
蕭烈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看了看外面昏暗的天色,道:“天黑了,該洗洗睡了?!?p> 王凝之也瞅了一眼外面,太陽已經(jīng)快落山了,冬天的黃昏,天色要暗些。他又轉(zhuǎn)過頭,看著蕭烈打了一個哈欠。蕭烈雖是笑著的,可也掩飾不住臉上的疲憊。
王凝之嘆了口氣,道:“我先帶你去休息?!?p> 王凝之的這個宅子還是蠻大的,他把蕭烈就安置在他旁邊的那個院子。兩個院子雖然相鄰,但中間隔了個花園,花園里還有一大片的竹林。所以兩個院子隔得有些遠(yuǎn)。蕭烈一進(jìn)房間就躺在床上睡了,王凝之笑了笑,就關(guān)上門走了。
蕭烈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房間里另外一個小廝問道:“郎君怎么敢肯定,刺史大人一定會答應(yīng)?”
蕭烈閉著眼睛笑了一聲,道:“凝之會答應(yīng)的。易旻,你就等著看吧?!?p> 那個叫易旻的小廝個子不高,普通人的長相,丟到人群中也認(rèn)不出來的那種。他咧嘴一笑,就暴露出那兩顆大大的門牙,頗有幾分喜感。
易旻道:“天色已晚,郎君該歇息了,易旻告退。”
第二天一早,蕭烈走到花園里的那個小亭子那兒,就看見坐在亭子里的王凝之和桌子上一堆公文。
雪早就化了,只是現(xiàn)在這天還很冷。蕭烈看見了桃樹光溜溜的枝丫,只在頂端才有幾個小芽。今天沒有風(fēng),若是有風(fēng),那就更冷了。
蕭烈看見王凝之的表情并不怎么好,只是他也幫不上什么忙。王凝之放下手中的公文,眼睛一瞟就看見了站在不遠(yuǎn)處的蕭烈。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蕭烈走到他旁邊坐下來。
蕭烈道:“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回屋子里去?”
王凝之道:“屋子里燒著火盆,悶的很?!?p> 蕭烈道:“情況怎么樣?”
王凝之苦笑道:“鼠疫算是控制住了,但是得病的少說也有三四萬人,只是把他們隔離出來了。”
蕭烈道:“這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
王凝之點(diǎn)點(diǎn)頭,趴在桌子上嘆了口氣,道:“盡人事,聽天命吧!”
蕭烈又道:“我昨天說的那件事,你考慮好了沒有?”
王凝之沉默一會,終究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王凝之答應(yīng)了,這事就好辦多了。其他的也不需要他怎么管,他這段時間也忙,索性都交給蕭烈了。
蕭烈才剛到這里,就又忙起來了。王凝之這段時間本身也忙得很,就答應(yīng)蕭烈等這件事情過去了,就帶他到處轉(zhuǎn)悠。
城中的街道都沒有什么人,冷清的很,只有醫(yī)館格外的熱鬧。買藥的人從醫(yī)館門口都排到了城外,江州到處都是這樣的景象。王凝之為了防止滋生事端,特地讓官兵去守著。選出來的官兵都五大三粗的,挑的就是長得兇巴巴的那種。
已經(jīng)好多天沒有下過雨,冬季雨水本就少,可都已經(jīng)快開春了卻仍然不見下雨。
王凝之腳下的土地都已經(jīng)干的裂開了,從他來的時候到現(xiàn)在只下過一場雪。今天他出門,原本是想去城外的寺廟看看得病的人的情況。
家里的奴婢們都如臨大敵,老管家也覺得他不該去。這萬一沾上了什么不好的東西,那可不得了。
只是王凝之覺得自己身為江州刺史,還是應(yīng)該去多了解一下情況。民為水,君為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知道自己改變不了郎君的決定,老管家嘆了口氣,仔仔細(xì)細(xì)地叮囑著。王凝之知道他是好意,也笑著點(diǎn)頭應(yīng)下了。
路是不好走的,王凝之穿著厚厚的裘衣站在寺廟的大門口,感嘆自己終于到了。
說是寺廟的大門口也實(shí)在是不準(zhǔn)確,其實(shí)就是幾個木板搭成的門匡子罷了,也沒有門。幾個木板經(jīng)過了風(fēng)吹雨打,有很多裂痕,還有些地方爛掉了。風(fēng)輕輕一吹,王凝之仿佛聽見了嘎吱嘎吱的聲音。
王凝之一走進(jìn)去,就看見了一顆很大很大的樹,大概兩個人才能抱住。一棵樹干上有很多枯死的藤蔓,藤蔓從樹的枝椏垂到地上。王凝之走過去輕輕一拉,藤蔓就整個斷掉了。
再往前走就是寺廟的大堂了,里面有許多人躺在地上,呻吟著,哀嚎著。王凝之倒是沒有走進(jìn)去,只在外面看了看。
離他最近的那個鼠疫病人,王凝之看見他的手指,十個手指全部都是黑的,手背上到處都是腫起來的,紅色的。他的手臂上還在流膿,臉卻燒的紅彤彤的。王凝之看他靠在墻上,咳了幾下,然后又趴在地上嘔吐,嘔出來的是鮮紅色的東西。
其他人和他倒也沒有什么區(qū)別,王凝之有些反胃。他看見另外一個人,那個人就那么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其他的人要么就在說話,要么就疼的在地上打滾,所以他格外的顯眼。
他好像是死了。
可是他旁邊有個小孩子,小小的,坐在他旁邊。那個孩子看起來臟兮兮的,但肯定不是病人。小孩子就那么看著那個人,很乖巧的坐在那。
王凝之只在這兒呆了一刻鐘就走了,這里是這樣,那其他地方也差不多都是這樣。
路還是不好走,坐在牛車上非常的顛簸,這讓他有些想吐。王凝之又想起來他剛剛看見的那些人,王凝之也很同情他們,但他也無能為力,他也不知道到底該怎樣做。
王凝之睜著眼睛發(fā)呆,大腦一片空白。到家的時候他有些恍惚,疾醫(yī)過來給他把脈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所幸沒什么事就是了。
王凝之回到家里繼續(xù)看公文,有一部分是剛剛送過來的。王凝之把那部分先看完,就一陣頭大。
臨川郡那邊,有個人怕鼠疫病人將鼠疫傳給自己,就在大晚上的,一把火把病人呆的地方給燒了。公文上寫著,燒的干干凈凈,什么都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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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繇
大家新年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