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歷1881年,東之哈洛帝國古德里省發(fā)生嚴重旱災,省內(nèi)各城鎮(zhèn)、農(nóng)村糧食顆粒無收,帝國所撥賑災糧食被帝國大小官員層層克扣,所到人民手里的已經(jīng)所剩無幾,除了一些小規(guī)模的起義外,大部分人民選擇逃荒到西方的薩德羅省。
“這是一場波瀾壯闊的逃亡,我感覺我的新劇本要有著落了,羅德?!焙诜N馬上,艾斯伯爵對著身旁同行的奴隸販子羅德說道。
“伯爵與其寫劇本不如寫成一篇報道,發(fā)表到《帝國周刊》上去賺些小錢花花,畢竟歌劇院可沒有這么大的舞臺供你演一場逃亡戲,而且觀眾的興致也不會在這群衣衫襤褸的人們身上。”羅德笑瞇瞇道,嘴角的弧度讓人明知道是假笑卻生不出任何反感出來,商人的圓滑在他身上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
“我倒是想寫篇報道發(fā)表到《帝國周刊》上去,可惜報道發(fā)表的第二天我就會被剝奪爵位并下放到大牢里吧。接著進行審訊,完畢后秘密處決掉,連上法庭的機會都不給。呵呵!”艾斯伯爵自嘲道。
“是啊,哈洛帝國看似強大,其實已經(jīng)爛到骨子里了。據(jù)我所知這次大旱,其實就是古德里公爵所發(fā)動的陰謀:大旱是真,上游索拉水庫一旦放開,就會將大量水流引入良田,縱使天旱,糧食也不會顆粒無收?!绷_德說到一半打住了,拿起腰間的水壺給自己灌了一口水,再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又說道:“據(jù)說初旱時市面上就有許多大商開始屯糧,買空市場,所料不錯就是公爵所為。接著關(guān)閉水閘,使旱情加重,騙取國家糧款,再販賣之前所屯之糧,大肆斂財,買不起糧食的窮人只能賣掉之前勞作一輩子得來的土地來換取糧食。因為大旱,良田變廢田,價格狂跌,大量低價購入,這樣土地又是這些大貴族的了,等斂財差不多了,放水閘,廢田變良田,他公爵又成大地主了?!?p> “精彩精彩,推理的毫無破綻,這一環(huán)扣著一環(huán)的陰謀,真難想象是一幫酒囊飯袋中的世襲紈绔子弟能夠想出來并實踐的?!卑共襞牧伺氖郑S即對羅德豎起一個大拇指。
“只不過斯咖科·古德里剛剛繼承父親的位置沒幾年就開始如此斂財,里面的細節(jié)恐怕細思極恐啊?!卑共艟従徴f道,聲音里有些難以置信。因此,顯得有些高昂。
“噓!伯爵,小點聲!難民里有公爵的耳目,被聽到就麻煩了。我看我們還是勿談國事談生意吧。”羅德用著沙啞的聲音說道,雖是對著伯爵說話,眼睛卻一直盯著不遠處幾個衣衫襤褸的難民。
“公爵身為一省領(lǐng)主有耳目我可以理解,那為什么要在難民里設置耳目?”艾斯伯爵小心翼翼說道。并拉了拉韁繩,讓胯下的馬更靠近羅德那里,有了之前羅德的提醒,他的聲音變得極小。
“是來查看難民逃亡路線的,這么多廉價勞動力,怎么可能放到別的省!我看,過不了幾十天,等難民快要到達省邊界時候,水閘的水就放了,那時候斯咖科·古德里不僅斂財成功,而且還成了人們心目中的英雄。”羅德說道。
“英雄?難道放水閘不是他應該做的嘛?下游的人民難道就看不出來平時流暢的河流斷了嗎?就算是天災干旱所導致的,公爵放水閘的那一刻不應該全明白了嗎?”
“只是羅德先生,我實在搞不明白,他們都是傻子嗎?嗯?”艾斯伯爵臉上充滿了迷茫。在他看來如此明顯的問題為什么會突然變得這么復雜,自己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情似乎在別人眼里就變得模糊不清。
“這是什么?伯爵!”羅德向著艾斯伯爵豎起一根食指。
“這是數(shù)字‘1’啊。”艾斯伯爵不解的回答道。
“不,不僅僅是‘1’,還有?!绷_德?lián)u搖頭,說道。
“這是一根食指,手指的一部分。”
“不,還有?!?p> “這是由血與骨構(gòu)成的手指,是屬于我朋友羅德的。”
“夠了,已經(jīng)夠了?!绷_德說道。
“一根手指,你第一次反應是‘1’,第二次意識到它是手指,第三次意識到它是屬于‘我’,并且由‘血與骨’構(gòu)成的,也就是某個人的東西,可是你并沒有注意到手指后我的臉向你微笑了一下。你的眼界決定你能看到什么,和看不到什么。”
“在帝國中,很多人們都屬于那種‘文盲’,不僅僅說他們不識字。而是缺乏相應的知識,水庫?水閘?恕我直言很多人都不知道有這個東西,他們不知道地理知識,眼中的世界恐怕就只是家鄉(xiāng)幾十里地左右,跟那只井底的青蛙一樣渺小。就算有的知道,在他們心里那是屬于帝國的東西,人家放水是仁義,不放是應該的。最后就算有少部分人能看出來事情的本質(zhì)他們也會假裝一無所知,跟著愚昧的人們一起高呼公爵的大恩。因為他們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人,接受過系統(tǒng)的教育,有一定的知識儲備,毫無疑問,他們是上等人,比如伯爵您。上等人為什么要跟上等人過不去呢?您說對吧,伯爵先生?”
“這......”艾斯伯爵一時無法反駁,有些支支吾吾。
“是不是書本上沒有寫這些?我羅德雖算不上什么大商人,但大陸各地我沒去過的地方太少了,國與國之間來回的奔波所看到的經(jīng)歷,所總結(jié)出來的經(jīng)驗,恐怕也能寫一本書了。呵?!?p> 羅德冷笑一聲,心里暗嘆道伯爵還是太嫩了,以為自己多讀了一些書就已經(jīng)通曉古今了,其實仍然不過是井底之蛙。
“說到底,這不過是個愚昧的世界罷了?!绷_德興致突然起來了,又感嘆道。不遠處幾個衣衫襤褸的耳目也離開了原地,混進了難民隊伍向西進發(fā),因此他的聲音有些許大了。
“為何?”
“這個世界說到底是國家與國家之間相連而形成的,有國家就有上等人和下等人之分,世界就像一塊蛋糕,能分到它的只有少部分人,也就是上等人。上等人統(tǒng)治著下等人,因為他們壟斷著力量,比如知識、資源、宗教以及十王。愚昧的人多了,聰明的也將不思進取,反正只要比愚昧的聰明就行,就這樣一代不如一代原地踏步甚至下滑,直至新的聰明者出現(xiàn)取代老的聰明者以及他們的后代。下等人愚昧無知,上等人不思進取,在這個由上等人和下等人構(gòu)成的世界,就稱作‘愚昧的世界’。這樣的世界,真希望它能被打翻啊。”羅德說道最后,笑道。
“是啊,我也希望這樣的世界被打翻啊。您說的太好了,真不愧是讓我心甘情愿站在旁邊聽了二十分鐘談話的人。您好,羅德先生。還有一旁的艾斯伯爵,你好?!?p> “你是?”羅德頓時回過神來,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身旁站了一個人。
他急忙偏過頭看去,映入眼簾是一個全身被白色斗篷披風所籠罩的人,唯一顯露出的臉上戴著一張鬼臉面具,作為游歷各國的商人,他居然在第一時間沒有認出那是哪個國家人們喜歡佩戴的面具。
“哦,您這身衣服真帥?!币慌缘陌共襞d奮不已,作為喜歡寫舞臺劇的作家,對于奇裝異服這種事情總是抱著贊賞的態(tài)度。
“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世界的俯視者,即俯視世界之人,我沒有名字,您可以叫我代號:般若鬼面。我將會實現(xiàn)你的夢想,打亂這個愚昧的世界。”雄渾的男聲自面具下發(fā)出,鏗鏘有力,左手握拳放在胸口,向著羅德微微彎腰,行了一個古老的禮節(jié)。
要是在平時,有人這樣朝他說話,羅德第一反應絕對是“狂妄”二字,可是今天,在自己面前,神秘的白色斗篷披風男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感覺到卻是那股由內(nèi)而外的霸氣。
這么多年,那種語氣他只在最自信之人說出最平凡不過的事情前聽過,沒有絲毫作態(tài),完完全全陳述一件已經(jīng)成為事實的事情。
這一刻,天下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