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胡才再次舉刀時,腦海里的畫面又重新跳了出來。
“跟著我,咱們一起去打天下!”
“以后你兒子問起你時,你就說,你老爹我啊,是個戰(zhàn)功赫赫的英雄!”
胡才咬了咬牙,想要下定決心,卻發(fā)現(xiàn)自個兒越想越亂。
看著床榻上熟睡的身影,他竟然有些下不去手了。
“罷了,念在你也曾給過我活命的機會。今日我也放過你,算是恩怨兩清。改日戰(zhàn)場再見,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胡才給自己找了個借口,吹滅燭火,轉(zhuǎn)身掀開帳門,大步走了出去。
外邊士卒見狀,頗為好奇道:“這么快就說完了?”
胡才怔楞一下,心思急轉(zhuǎn),道了聲:“將軍睡得正酣,我還是明日再來稟報?!?p> 兩名士卒‘哦’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胡才走后,營帳旁邊顯出一道人影,兩名士卒恭敬問道:“將軍,就這樣放他走了?”
若是胡才在此,定會驚訝萬分,因為這道身影不是別人,正是該在帳內(nèi)睡覺的張牧。
只是不知,他如何出現(xiàn)在了帳外。
張牧對此笑了笑,胡才沒有痛下殺手,說明還是有回頭的余地。若是剛才胡才在帳內(nèi)動了手,就算他有超過80的武力,張牧也一樣不會讓他活著離開。
“讓四周的弓弩手都撤了吧?!?p> 張牧吩咐一聲,本來準(zhǔn)備了諸多應(yīng)急方案,現(xiàn)在看來,應(yīng)該是用不上了。
帳簾從里邊掀開,站在簾布后面的李阿狗雙腿一直打顫,臉上的表情更是比哭都難看,他看向張牧,真的快要哭了:“將軍,您以后可千萬別再叫小的扮您了。我膽子小,胡才摸刀的時候,我在床上嚇尿了都!”
看著李阿狗這可憐兮兮的模樣,張牧忍不住哈哈大笑:“你這家伙,可真沒出息?!?p> 笑完之后,張牧叫人備了馬,顯然是準(zhǔn)備出營。
胡才行跡敗露,倒不是有人走露了風(fēng)聲,而是胡才這兩天精神恍惚。張牧便料到他藏了心事,于是暗中提防,如今看來,果然是有所圖謀。
之前大半個月都沒有狀況,如今郭太一回來,胡才就有了動作。
這件事,肯定和郭太有關(guān)。
三五兩下,張牧便捋清了其中關(guān)系。
另一邊,胡才出了張牧營帳后,并沒有回自個兒帳篷,而是直接出了營寨大門,自稱是奉了將軍命令,要去巡視另外一處營地。
相較于漢軍營的巡夜,民營這邊的戒備幾乎可以說是懶散,而巡守的人員,則是之前的那些降卒。
見到胡才到來,巡守的漢子們一點也不驚訝,有的還主動上前打起招呼:“胡帥,您來了。”
胡才點頭,問了聲:“人都齊了嗎?”
在此之前,他私下里就已經(jīng)同之前的心腹通知了下去,說是今夜遷營。
巡夜的士卒點頭,認(rèn)真回道:“都齊了,就等您的指示了?!?p> 營寨中,許許多多的老人和婦孺匯集在了這里,手中提拎著各式各樣的包裹行囊,雖然胡才沒有明說,但他們都知道,接下來要去往哪里。
“阿翁,我們這是干嘛?”
一個還未睡醒的孩童揉弄著眼睛,天真的問起了身旁的老人。
老人牽著孫子的手,回頭看了一眼,只是說:“我們要走了?!?p> “走?去哪兒?”小男孩偏著腦袋,很是想不明白。
老人回答:“去河的對岸。”
“為什么呀?”
“你阿爹回來了,就在河的對岸?!?p> “那叫阿爹也一起過來呀!”
“他來不了。”
“為什么?”
“別問了,你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p> “那我們走了,以后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張叔父了?!?p> “大概是吧?!?p> 老人嘆了口氣,那位面對他們總保持著溫和笑容的年輕中郎將,應(yīng)該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好的官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誰也不是冷血動物,張牧對他們的好,老人們都記在心里。尤其是孩子,心里始終惦念著那個和他們一起玩耍的‘大朋友’。
如今不告而別,許多人心中自然是空落落的。
稍稍整合了一番隊伍,胡才翻身上馬,提刀在前面開路,同時傳令下去,趁漢軍還沒發(fā)現(xiàn),趕緊動身。希望可以在天亮之前,抵達(dá)汾水河畔。
因為在那里,郭太會親自帶人來接。
然而天不遂人愿,好巧不巧的是,隊伍才剛出營寨,便聽得黑暗中有人笑道:“胡才,你這是準(zhǔn)備去哪兒,要走怎么也不打聲招呼?”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胡才背后的冷汗,唰地一下就滲了出來。
原先漆黑的四周,驟然亮起無數(shù)的火把,身穿甲衣、手持戈矛的漢軍士卒,放眼望去,比比皆是,將他們圍在中央。
看這架勢,怕是整個漢營的士卒,都全體出動了。
老人們見狀,無不紛紛變色,他們背叛了將軍,這回怕是難逃一劫了!
只希望,不要傷害孩子。
“是張叔父!”
然而那些不明所以的孩童們,卻是用手指著馬背上的年輕將軍,驚喜的叫出聲來。
他們平日里,可喜歡這個將軍啦!
火光照明下,張牧騎著大馬,悠閑的打馬上前,與領(lǐng)頭的胡才相距只不到兩丈距離。然后饒有興致的看著胡才,等待他的說辭。
面對張牧的目光,胡才面露羞愧,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良久,才憋出了一句:“對不起,將軍?!?p> “胡才,這可不像你,你之前多狠吶,怎么現(xiàn)在婆婆媽媽了起來?!?p> 張牧對此揶揄了一聲,甚至還主動給胡才出起了主意:“來,拿起你的刀,架在我脖子上。挾持我,或許你還能逃出生天。”
這或許是唯一的辦法。
兩人相距不到兩丈,只要出手夠快,很有可能擒得張牧。盡管張牧這些天都在強身健體,但以胡才的本事,想要擒他應(yīng)該不難。
但同時也有可能,在他出手的瞬間,就被暗夜里的弓手射成刺猬。
最后,胡才下了馬,將刀棄在一旁。
他很清楚,就算擒住張牧,能逃出去的,可能也就只有他一個人。
“今夜之事,乃我一人所謀,其他人全是無辜,請將軍高抬貴手,饒了他們性命……將軍若是怨氣難消,就請將我,斬首示眾……”
說完,胡才跪在地上,朝著這個比自己小上十歲不止的青年漢將,重重磕了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