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遲暮

　　賀蘭扯了面具，使著神出鬼沒登峰造極的上乘功法，一路順暢無阻的飄進了太后寢宮。

　　身姿剛停，耳畔微響，寢宮深處似乎有隱隱約約的交談聲。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湖藍女裝，不甚在意的笑笑，扯開頭上的女子發(fā)髻，便往里頭走去。

　　太后身邊侍奉的人一向很少，長年累月跟下來的也就煙若一個人，是以，沒有一個人見著賀蘭現(xiàn)下頗有些滑稽的樣子。

　　因著外頭快要下雨的緣故，本就門窗緊閉的寢殿內(nèi)更是昏暗異常，仿佛在那些華美冰涼的器皿落上了一層厚厚的霧靄，只是偶然間綻放出一兩點被外頭雷電激出的幾分陰詭難測的光。

　　越往內(nèi)去，女人那抹細致婉轉(zhuǎn)的聲音，如絲如線，飄飄蕩蕩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越發(fā)清晰勾人的晃入了在賀蘭的耳邊。

　　殷紅的唇挑起幾分雀躍的弧度，腳下步子不由放快了幾分。

　　卻不想碰上了守在門外的高祝和煙若，后者微微搖頭，示意不得入內(nèi)。

　　煙若的意思，定然是太后的意思。

　　縱是內(nèi)心膠著心急如焚恨不得奪門而入，賀蘭卻是不會忤逆太后旨意的。

　　是不會，不是不敢。

　　賀蘭停下，乖乖守在門前。

　　此時內(nèi)室。

　　“那些南疆蠻人當真是言而無信！朝暉這才嫁去多久，這些個蠻子又開始蠢蠢欲動了！今年這雨也是！沒完沒了的下，長此以往下去必有大患！陛下可得早做應(yīng)對啊?！?p>　　分明是咄咄逼人埋怨之語，可經(jīng)由柳滟芷嘴一說出來，不覺凌厲，倒是生出幾分嬌柔嗔媚的婉轉(zhuǎn)之意。

　　全穆本本分分的坐著，冕旒前面珠簾低垂，喏喏道:“母后可有良策？”

　　眼波一轉(zhuǎn)，撇嘴道:“哼！哀家年事已高，能有什么辦法？陛下雷霆手段二話不說便賜了全毓丹長公主之位，哀家知道，你是心疼她多年在外漂泊無依，可你看看她，可有絲毫感激之意，回宮這么久，從未來拜見過哀家一回，難不成是要哀家登門問她的安啦？”

　　柳滟芷喝了口茶，瞟了全穆一眼，那人還是乖順的垂著腦袋，大有一幅任爾東西南北風，我都當做耳邊風的架子。

　　嘆了口氣，柳滟芷放下茶盞，其實全穆初初登基的時候，大元朝還算是國泰民安兵馬富強，可……就算是那時自己做了錯事，可歷經(jīng)數(shù)百年風潮云起世事更迭的大元朝，怎會頃刻之間如此中空虛弱，以至于稍有蠻人入侵，便搖搖欲墜如同風中殘燭大廈將傾。

　　若非以一國公主銀財萬千屈辱求和，自己如今還不知身處何地。

　　唉，罷了！

　　柳滟芷放緩語氣，問道:“逍遙閣散人怎么說他？”

　　逍遙閣是個江湖門派，傳聞能生死人肉白骨，是世間最為傳奇的存在，而逍遙閣座下道山散人更是醫(yī)術(shù)卓絕有著一手枯木逢春的好本事。

　　此人輕易不出閣面世，就算是當年先帝病危，朝廷派人請其出山，都拒絕不肯，也不知此番是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請的動他。

　　而后頭這個“他”，是男是女，姓甚名誰，柳滟芷一個字沒提，偏偏全穆就知道。

　　開口便道:“散人說他當年是傷了經(jīng)脈腳筋盡斷，長年累月下來，愈發(fā)難治，偏偏這些年又是妄自刺穴，強逆天命，若想治好，只怕是有些困難，好在，聽說現(xiàn)下已有起色?！?p>　　柳滟芷臉色沉沉，眸光微微閃動，掩袖喝茶，悶聲道:“若是好了，就找個由頭啟用了吧，怎么用都隨陛下，只一點，不能給他任何官職。”

　　“皇兒早有安排，母后放心便是?！?p>　　“陛下現(xiàn)在長大了，做事情哀家自然是放心的?！绷佘茰\淺笑道。

　　全穆也淡笑不語。

　　余下便談了些六月初五壽宴的相關(guān)事宜，最后閑談幾句，全穆便無意再留下來了。

　　起身拱手:“母后好生歇息，切莫再勞心傷神了，朕回去了?！?p>　　柳滟芷望著眼前這個男子，一襲莽龍纏蛇明黃龍袍，周身氣度清朗俊逸，哪有半分朝堂上的庸碌之樣。鼻子嘴巴像她，生的秀致好看，一雙眼睛卻像極了先帝，鳳眸狹長內(nèi)斂，此時長睫微垂，瞧不出里頭神思多少。

　　終是長大了啊，再也不是那個屁顛屁顛跟在她后頭轉(zhuǎn)的小孩子了。

　　“母后？”全穆見柳滟芷久久沒作回應(yīng)，不由抬眸望她，心中一顫。

　　這個一向自負明艷的女人，望向他的眼眸中，不知為何竟然流露出幾分追憶的迷惘，這點朦朧無神的目光在昏暗華貴的寢宮中，平白透出些許蒼涼的老態(tài)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