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隱憂

　　陶航以為，白迪沒了路由器就不能收發(fā)信號了，然而事實卻是，路由器對白迪而言就是個擺設——“場”的存在，才是白迪控制電子設備的根本原因。

　　但陶航不知道這一點，他自以為控制了局勢，卻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在白迪眼中不過是一場蹩腳的笑話。

　　所以他失敗了，還被白迪包圍了——連同站在他身后的九十人一起，被白迪一個人包圍了。

　　若按照過往的經(jīng)驗，但凡被白迪包圍的，都逃不過“全軍覆沒”的結(jié)局。

　　但是這次，卻沒有死一個人。

　　在侯宇的再三請求下，白迪沒有收割人頭，只是把人都趕出了回收站——包括林父林母和兩個進化者，九十一人一個沒留。

　　但終究，沒有死人。

　　“為什么替他們求情！”

　　二道崗子的山頭上，方秀琴一臉不滿的質(zhì)問侯宇。

　　“白總不能沾人命?！焙钣畹恼Z氣很平靜。

　　“這就是你放過他的理由？”方秀琴指著半山腰處陶航的背影，語氣咄咄。

　　“我沒說過要放過他們，”侯宇看著方秀琴，語氣依舊平靜，“但他們不能死在白總手里?！?p>　　方秀琴：“為什么？”

　　侯宇：“白總沒有殺過人。”

　　方秀琴：“那又怎么樣？”

　　“聽說過獵人與虎的故事嗎？”侯宇沒有正面回答方秀琴，而是提了一個貌似不相干的問題。

　　方秀琴搖頭不解，一旁的賈婧卻似乎想到了什么，臉色頓時變了。

　　侯宇用依舊平靜的語氣，講了農(nóng)夫與虎的故事：

　　“一頭幼虎從小被獵人飼養(yǎng)，與獵人親密無間，有一天獵人回家太晚不想做飯，就把一只剛打的兔子給幼虎吃。

　　幼虎以往都是吃熟食的，不知道生肉是什么味道，所以不愿意吃。

　　但獵人對幼虎說：只有人類才吃熟食，你是老虎，老虎就應該吃生肉。

　　幼虎將信將疑的吃了兔子，他發(fā)現(xiàn)生肉很美味，從此以后就再也不愿吃熟食?！?p>　　說到這里，侯宇轉(zhuǎn)頭看向方秀琴：“你能猜到這個故事的結(jié)局嗎？”

　　方秀琴臉色變幻不定，半晌之后才艱難開口：“沒有獵物的那一天，獵人會成為幼虎的食物。”

　　“老侯，會不會是你想太多了，白總是電腦、是人工智能，他吃不了人也不需要吃人。”一旁的賈婧忍不住說到。

　　“或許是我想太多了，”侯宇看著賈婧的肚子，目光變得溫柔，“但我不能賭，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不能賭?！?p>　　劉秀琴：“你是不是發(fā)現(xiàn)什么了？”

　　侯宇沉吟片刻才開口：“我不確定，我只是感覺……白總正在失去一些人類的感情和情緒，變得越來越像一臺電腦?！?p>　　“可白老大本來就是電腦??？”洪佳全也忍不住插了一句，他實在不太明白侯宇在說些什么。

　　不止是洪佳全，劉景濤和秦邱也是一頭霧水，倒是年齡最小的劉思武，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老板哥哥在物質(zhì)上是電腦，但他在意識里是把自己當人類的?！?p>　　洪佳全：“如果白老大不把自己當人類，又會怎么樣？”

　　“如果真有那一天……”侯宇回頭看了一眼中控室的方向，“現(xiàn)實世界對他來說，或許就只是一場游戲，殺人就像吃雞一樣，只需要一個簡單指令。”

　　“沒有負罪感、沒有憐憫、沒有猶豫，人和機器一樣只是一種資源——或許，連資源都不是?！?p>　　幾人陷入了沉默，有人若有所思，有人一頭霧水。

　　侯宇是在危言聳聽杞人憂天嗎？沒人能說的準。

　　一百年前有一個叫《黑客帝國》的電影，講述的就是一個沒有感情只有理智的人工智能，把人類當做生物電池來豢養(yǎng)的故事。

　　此時的白迪當然沒有那么瘋狂，但是他對能源和電力的渴求程度，已經(jīng)有向電影中的人工智能看齊的趨勢了。

　　“你從什么時候有這種感覺的？”方秀琴開口打破了沉默。

　　“一個月前，第一次去山通鎮(zhèn)的時候。”

　　侯宇將第一次去山通鎮(zhèn)時，陶航一群人想搶中毒的大黃，結(jié)果被白迪用槍聲嚇退的事說了一遍。

　　方秀琴：“這有什么不妥嗎？白大哥用他的機智和冷靜救了你和大黃！”

　　“這件事情本身沒有什么不妥，”侯宇的視線從眾人臉上掃過，“但是你們沒有覺得，白總表現(xiàn)得過于冷靜了嗎？”

　　“如果換作我們中的任何一個，有人能想出這么極端的辦法嗎？就算能想出這樣的辦法，又有誰能冷靜的實施出來？”

　　方秀琴想了想，很快搖了搖頭。

　　“也許只是我杞人憂天，但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白總手上不要沾人命，”侯宇又朝回收站的方向看了一眼，“我不希望有一天他發(fā)現(xiàn)：原來，殺人和吃雞是一樣的感覺——沒有任何感覺！”

　　眾人再次陷入沉思，片刻之后，還是方秀琴開口打破了沉默：

　　“如果，遇到不得不殺的人呢？”

　　侯宇轉(zhuǎn)身，目光尋梭著人群中陶航的背影：“那就讓我來！”

　　賈婧：“老侯……”

　　侯宇擺擺手，打斷了賈婧沒說出口的話：“總得有人來做的……”

　　說完，他拿出PDA打開屏幕，聯(lián)系上白迪：

　　“白總。”

　　“嗯。”PDA中傳出白迪波瀾不驚的聲音。

　　侯宇：“借我輛車?！?p>　　白迪：“干嘛？”

　　侯宇：“我要殺幾個人?！?p>　　白迪那頭頓了頓：“剛才不是你要我放過他們嗎？”

　　侯宇：“是，但我現(xiàn)在后悔了，有幾個人我不想放過?！?p>　　白迪又頓了頓：“隨便你?！闭f完，主動掛斷了通訊。

　　下一秒，一輛磁懸浮飛車就從回收站里升空，朝山頭飛了過來。

　　“你不瞞著？”方秀琴疑惑的看著侯宇。

　　“白總心里有氣，不能讓這口氣憋在他心里，而且……”侯宇摸了摸自己鼻青臉腫的臉，“我也有氣！”

　　侯宇當然有氣，他長這么大，還沒被人這么打過！

　　他可以為了大局忍一時之氣，但想讓他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除非他改姓“縮頭”取名“烏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