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瞳里的笑意忽就凝住。
不過反正也就是淺淺一層,凝住后碎裂時也很簡單。
商堯突地便往后倒去,頭枕著手看向夜空,笑了。
“九九,你說話重來都是這么不留余地的嗎?”
“走不走都是你自己說了算,我有什么余地好留?!本畔暰€不停在商堯身上來回,香球到底被他藏哪兒了。
“這么說也對?!?p> 商堯勾勾嘴角,“你之后怎么打算的?”
九溪視線還黏在他身上上下翻飛,“一切等拜進(jìn)龍骨山再說?!?p> 商堯忍不住又坐了起來,“你到底哪來的信心啊,廢靈根不管到哪都不可能被收進(jìn)山門的,你以為不是道門,換來蜀山轄下的龍骨宗便行?”
九溪視線一頓,緩緩抬眼,“誰和你說我是廢靈根的?”
“這還用說,你大姐小弟的事早被街頭巷尾的大娘們說爛了。以他們那般靈根,只要你稍微有點可能,哪怕是五靈根,道門也會為了籠絡(luò)你大姐二人而破例收你進(jìn)門,但他們就這樣丟下你離開,除去你是一點修道可能都沒有的廢靈根外,還能為何?”
商堯真是難得正經(jīng)了一回啊。
可隨即九溪長袖一翻,一抹幽光射出,朝他奔去,電光火石間靈氣爆炸,只來得及聽到一聲物體被狠狠拋飛后又重重落地之聲。
漫天灰塵里,不遠(yuǎn)處的商堯除去頭發(fā)有些亂外,人倒是沒顯得多狼狽。
拍拍衣袍站起,他看著九溪竟還笑了笑。
“這就生氣了?”
九溪卻只是神色極為平靜的看著他。
周圍原本隨處可見的火把和三三兩兩結(jié)伴而行的人影,不知何時已模糊起來。
四周空間仿佛被獨立出來。
樹枝仍是在風(fēng)里搖曳,發(fā)出沙沙聲響,可那風(fēng)卻吹不到九溪和商堯身邊。
“商堯,我是不是說過,不要隨意提起他們?”
“這個嘛,好像是有,可我記不清了?!?p> 商堯好像忽然就有恃無恐起來,看著九溪嘖嘖幾聲——
“其實要我說,小九九你就不用白費心思了,你乃廢靈根,龍骨山肯定不會收你?!?p> “這不是離了道門,換作蜀山轄下就可解決的事。”
“與其徒勞這些,小九九,你還不如回鳳城好好安生過日子去。”
“你是廢靈根卻有靈氣,以及那保命的東西雖奇異,可只要你不再尋思著往修行一路上靠,那平安自可得,總好過你不自量力的總想著修仙好?!?p> “小九九,你說呢?”
望著他那雙能映出漫天星光的綠瞳,九溪面色出奇的平靜。
而什么反應(yīng)都想過,就是沒料到九溪會這般平靜的商堯反而有些吃驚了。
這可不像她啊。
原本已準(zhǔn)備好接受九溪所有怒火的商堯,這會兒倒真是愣了愣。
但九溪卻沒顧忌他此時的心情,仍是神色無波的望著他。
那古井般的眼神望得人發(fā)毛,商堯不自覺的就摸了摸胸口。
“怎么,怕我搶了它?”
九溪忽然開口,商堯卻是一僵。
他沒有想過她的第一句話居然會是這個。
關(guān)大姐、關(guān)小弟,甚至是道門亦或龍骨山,他哪個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居然會是這一句。
“商堯,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就要走了,所以就可以肆無忌憚的惹怒我?”
九溪慢慢伸手,在商堯面前第一次把所謂“保命的東西”給顯出真容來。
其實那真沒什么,不過就是三寸左右,通體仿若用琉璃做得一根細(xì)針,只不過頭部略厚,而且其上有七彩流光吞吐,盡管很是微弱,但已吃過它不少苦頭的商堯卻一點都不敢小瞧。
他不禁頭皮發(fā)麻。
本已好轉(zhuǎn)許多的傷處,此時仿佛又有撕裂感傳來。
商堯眉心猛地就是一抽。
九溪頓了頓,可仍毫不猶豫的開口。
“你衣服下一直藏著的那顆珠子,是凝魄珠吧。”
這個問題不用回答了,因為在“凝魄”二字出來時,劈頭蓋臉地就灑下了一片花影遲遲,本是彎月高懸的夜晚,日光卻突然降臨,三月春光下的花瓣在春風(fēng)中柔柔的擺動著。
油綠的枝葉中,一雙綠瞳悠然睜眼。
可人呢?
頃刻之間,綠瞳極縮,還來不及轉(zhuǎn)身,肩膀便被人拍了一記。
無數(shù)綠葉驟時化為尖齒,沖著九溪猛地就刺去,帶著殺機(jī),一點余地都不留。
但人又在原地消失了。
滿眼的花影綽約,一根綠色長藤卻驀地圓轉(zhuǎn)往后繞去,藤上葉脈皆變成利齒鋒刃,被它絞住恐怕頃刻間便會血肉模糊。
而本是空無一物的地方微光一閃后,九溪的身影出現(xiàn),瞬間便避向右側(cè),左手法訣一引,浮在她身側(cè)的琉璃釘幽光一個吞吐,模糊到極致的一絲七彩光芒瞬間疾飛向長藤。
綠色長藤藤身倏地就是一抖,害怕極了的扭身想躲,但誰知那七彩光芒卻是直直越過它向后飛去。
綠色長藤身影登時如潰散般消失。
周圍情景再變,在那七彩光芒疾飛向一簇花團(tuán)時,周遭忽就又回到山林中的月夜了。
銀色皎潔月光傾灑,林間火把恍如長河。
九溪沒反應(yīng)過來似的怔了怔后,忙肩膀一抖,在前面趕路的少年少女們聞聲看過來時,她已經(jīng)把琉璃釘又收回了袖中,藏好!
而也是在這時,原本已消失了的那簇玲瓏花團(tuán),突然靜悄悄地再次浮現(xiàn)于九溪身后。
無聲無息中隨著花蕊里的一雙綠瞳睜開,九支通體雪白的利箭霍然出現(xiàn),狠狠擊向九溪后心。
本該無知無覺的人,此時卻突然說道:“哦,我總算知道你是什么了?!?p> 花蕊之后的商堯臉色蒼白,紅唇緊閉,尤其在聽見九溪的話后,神色更是鐵青。
但就算如此,他仍是繼續(xù)左手的法訣。
九支利箭帶著決絕,疾馳撲向了九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