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親王是西楚德宗帝的七皇子,曾經(jīng)流落在外,探查多年才尋回了失散多年的兒子。
只是舜親王個性比較生冷,不太與人親近,哪怕是德宗皇帝也沒得到他多少笑臉,兩人的談話交錯也只在朝政要務(wù)上,平日的來往少之又少。
要說舜親王與誰最為親近,從前休沐只跟幾個看城門的愣小子來往,后來這幾個愣小子升遷,幾人的關(guān)系也就淡下來,直到那幾人被納入禁軍,其中一人當上了禁軍副統(tǒng)領(lǐng),便斷了來往,就算上朝見面,也只是相視施禮,再無交集。
直到東源國師投靠而來,那張絕世清冷艷麗的面容才終于在人前露出了笑容。
那笑容就像現(xiàn)在,純凈親切。
“在外瘋了這么久了,不該回家看一眼嗎?”
聶懷入西楚之后,落腳地只有兩個,一個是軍中的帳篷,一個就是京都的舜親王王府。
“這不才出山,肚子剛吃飽。”
嘴角扯動,笑得十分不自然。
人在這里只說明一件事情,舜親王火了,要吃人的那種。
“噢,剛剛是誰說種地娶媳婦生孩子?挺有志向的?!?p> 說道這里,聶懷做了一個果斷大膽,慘絕人寰的決定——跑!
轉(zhuǎn)身甩了一頭不羈的秀發(fā),雙腿可勁兒倒騰。
京都有太子,有賢王,都是炙手可熱的寶座繼承人,唯獨舜親王,一個什么都沒有,什么也不要的家伙,每天都是父皇英明,國政為先,還賊有手段,將那些看他不順眼的家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唯獨聶懷這個不服帖的,還任由他拿捏。
身后傳來嘩嘩響聲,似是鐵鏈,沒回頭就覺得后腦冷風,空翻躲過去,卻見著一根小臂粗的鐵鏈被什么東西來著迅速向前奔跑過去,將草地壓倒在地。
一大片草地變成了平坦毫無遮擋的空地,聶懷心里咯噔了一下,壞了。
朝政時局瞬息萬變,一個親王舍得遠赴邊疆,在一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等著他,還用燉排骨來引誘他,當真是下了好一番功夫。
當然,這也不是什么人下得套他聶懷都樂意踩的,眼前這位算是少數(shù)之一。
鐵了心要跑,肯定不能放棄,腿腳用上,沖上前去,只要落到茅草里,隱匿行跡就好說了。
然
還沒等跑出去,空地邊上立起來鐵黑色的盾牌,望見盾牌上的虎符紋樣,聶懷更傻。
這種盾牌兩米多高,下寬上窄,長槍可在盾牌的縫隙里刺出來,專門用來對付東源騎兵。
當然,東源的騎兵也是他帶出來的,這好比一個人下棋,總喜歡將自己逼入絕境,在從中找到絕地逢生的辦法。
配備這種重盾的,只有在玄鐵營,也是他省吃儉用,到處化緣建起來的。
在以文官為主的西楚,三萬玄鐵營就是移動的花錢機器,備受朝廷大員詬病。
“席小賊,你等的時間夠長的!”
盾牌重甲打防守戰(zhàn),難移動,環(huán)視周圍上百名玄鐵重甲,給他圍起來一個圈,這是何其奢侈。
“準備得足夠充分的?!?p> 從京都到容山,沒有千里也有八百了,能將這些防御重器運過來,絕對不是一兩個月能完成的事情,還找了這么個精準的地方等他。
“不用算了,我離京已經(jīng)一年多了?!?p> 聶懷吃驚回頭,望著翠玨搖晃的席玉,非常不理解。
“你瘋了嗎?”
“算是吧,不過值得?!?p> 說著,席玉反手向上,旁邊的軍士遞上一把長刀,順勢便耍了個漂亮的刀花。
“讓我看看你是不是假冒的?!?p> “…………”
聶懷想說是,在心里衡量了自己跪地求饒,感激涕零的話,席玉有幾分可能會放了他。
頭發(fā)亂糟糟的盤算了半天,轉(zhuǎn)身就開跑,以席玉的精明,無論真假都不會放過他。
也就在此時,一塊黑乎乎的東西飛到了聶懷的頭頂上,雙手接住,腰眼猛然用力,整個人騰空轉(zhuǎn)了起來,那塊黑乎乎的東西被攪動起來,像一塊抹布一樣被攪成了一坨,甩手一扔,哪來的回哪去。
可此時席玉就已經(jīng)來到身前,長刀毫不留情從聶懷前胸劃下去,這要是挨上,估計當場斷氣。
畢竟聶懷是從千軍萬馬里沖殺出來的戰(zhàn)將,這種程度的襲擊完全進不了他的眼,當時仰頭翻身便躲過去,又是幾個后空翻拉開了好一段距離。
“艸!真要我命?”
席玉冷臉一把將長刀扔了出去,正訂在聶懷打算逃跑的那只腳邊上。
“這么兩下子要是都接不住,你就真是假冒的了?!?p> 忽然,聶懷想到一個主意,一手拔出長刀,一手撩起獸皮,露出里面線條流暢,雪白嫩滑的腹肌。
“我真不是聶懷,你看!”
曾經(jīng)這里刀疤縱橫,深淺不一,連燒傷都有。
席玉眉頭緊了緊,不為所動,反手隨從又送上一把弓,另一只手搭箭。
“皮肉而已,我會給你添回去的?!?p> 還是那句話,滿身傷疤的聶懷是聶懷,沒有傷疤的聶懷就不是了嗎?
兩人相互了解的程度早就超越了相貌言語,就像一聲嗤笑聶懷就能聽出此人是席玉一樣,一個動作席玉也能辨認出面前的人是不是聶懷。
崩——
弓弦響了一聲,聶懷轉(zhuǎn)了下長刀,便打下了那支箭。
“姓席的,你果然夠狠?!?p> 第二支箭又飛了過來,此時聶懷腦子里都想著怎么擺脫這個偏執(zhí)的家伙,趕緊離開。
“你在京都取一個大家閨秀,在為皇家開枝散葉多好,怎么這么想不開一定要跟我過不去!”
“這就是你離家兩年杳無音信的理由?很好!”
反手一把長槍席玉又扔了過來,聶懷自然不會讓他給傷著,撇了一眼那鐵黑色的長槍。
“你當我不敢還手嗎?”
說著提著長刀沖了上去,席玉一把長槍在手,發(fā)狠的擰了下自己的脖子,張開雙臂拉開架勢。
雖然說席玉在京都做的都是政要文職,但他的武功真得很好,好到單打獨斗聶懷都不是他的對手。
曾經(jīng)一度聶懷以為席玉也曾征戰(zhàn)沙場,但是真正交手過幾次就明白,席玉的武功是常年勤學苦練出來的,跟他這種在戰(zhàn)場沖殺打磨出來的武功還真不一樣。
不一樣主要表現(xiàn)在單打獨斗聶懷不是他的對手,但是戰(zhàn)場廝殺席玉絕對活不過五十招。
長刀鐵槍,錚錚作響。
跑不了,也沒人出來,聶懷真沒放水,長刀霍霍帶風得砍在長槍上,槍是武器之賊,幾個反挑便將聶懷的長刀挑飛。
“再來,你使不慣長刀我知道?!?p> 常年軍中行走,自然是用馬刀才順手的。
“不來了,剛吃飽想睡一覺?!?p> “你說的?!?p> 席玉放下長槍走過去,聶懷也放下身上的弓和馬刀,將獸皮扯了一部分下來。
忽然一腳踹到席玉的胸膛,獸皮蒙了頭,腰眼用力扔出去好遠,轉(zhuǎn)身這就又跑。
只要他們想不出好辦法將聶懷給抓住,他就會不斷跑。
席玉從草地上一個打挺,躺著直挺挺的站了起來,重甲里飛出來一些鐵鏈,聶懷飛身半空,卻被剛剛的鐵網(wǎng)給逼了回來,鐵鏈便將他圍起來,鐵網(wǎng)蓋下來,情急之中,腰眼用力身體旋轉(zhuǎn),騰飛的身子飛了起來,一邊逃脫了鐵鏈,一邊攪了鐵網(wǎng),扔到一邊,飛身便逃。
一根根精細的繩索飛了過來,套住了聶懷的腳,愣神之時身上被綁了不少繩索,這倒是難不倒聶懷,稍微運氣便能掙開,卻好死不死,幾個混蛋拉著鐵鏈跑過來,將他給纏了個結(jié)實。
人在行動之中雙腿被纏緊,中心不穩(wěn)便躺在了草地上。
“席小賊——有種咱單打獨斗!這么多人一起上,算什么英雄好漢?”
以多欺少也要有個限度,這么多人,還都是曾經(jīng)自己教出來的高手,心里怎么能不氣。
“方強!你個狗崽子敢對老子出手,只要老子不死,你小子給我等著!”
“杜梓睿!還有你旁邊那個混蛋,網(wǎng)扔得不錯,老子要把你掉在迎客松上,蕩秋千蕩一輩子!”
……………………
玄鐵重甲的人都在后面,就算露臉,也是稍微半拉,看不到容貌,那幾個心存僥幸的家伙被點名,七尺壯漢渾身一顫,被嚇著了。
席玉捏著那獸皮走過去蹲下,左右看聶懷罵街的樣子,挺親切的。
“看什么看?你……”
話沒說出來,那獸皮抽在聶懷腦袋上,掉的毛落盡聶懷嘴里,結(jié)束罵街。
不一會兒,隨從拿過一條鐐銬遞給席玉。
“各位看看,你們的王爺是京都哪家紅樓里的花魁冒充的吧,帶著的首飾都跟別人不一樣?!?p> 說著,就看見席玉一頭戴在自己手腕上落鎖,一頭戴在聶懷的手腕上落鎖,臨了還說:“你瘦了好多?!?p> 將鐵鏈繩索解開,席玉又問:“山里伙食不好?”
聶懷叢懷里掏出野草面窩窩:“只有這個?!?p> 席玉接過來放嘴里咬了口,嚼著起身,嚼了一會兒,說:“有這個就不錯了?!?p> 盡管心有不甘,聶懷跟在后面,晃悠著鐐銬,發(fā)出嘩嘩響聲,翻白眼不理他。
成功捕獲野生聶懷,天空放了一枚煙火,給同伴傳信。
“你布置了多少人手來抓我?”
“玄鐵營三萬人馬?!?p> “呵……吹牛!”
玄鐵營三萬人馬出動,跟出動六萬普通軍隊差不多,就為了找一個生死不明的將軍?
玩笑!
席玉吃完了野菜面窩窩,擦了擦嘴角,一把捉住那只不安分的帶著鐐銬的手腕,猛然用力掰過去,疼的聶懷汗毛豎立,毛孔噴張。
“我——日!你有毛?。 ?p> 席玉就那么看著他,略帶小人得志的笑容,卻親切的不行。
“長兄為父,打你還敢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