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身上全是血跡,聞起來腥味十足,粘稠的血染紅了白沈聽潔白的衣服,白沈聽害怕的抱住啞巴,惡狠狠的盯著二人面前的大人,“我看你們誰敢過來!我讓父親殺了你們!”
下人們面面相覷,為難猶豫的表情,卻是沒有一個人再敢上前,院外傳來了白沈聽熟悉的聲音,聽起來威嚴不可抗拒,“不過一個下人,沈聽你這是什么樣子?!?p> 江淮一身黑色騎裝,看樣子是剛剛回來,怒氣沖沖的走了進來,看著抱著啞巴的白沈聽,怒不可遏,“我不是說了嗎,讓你遠離這些下等人,與那些人交好才是正經事?!?p> 白沈聽聽見江淮的話,震驚的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是自己父親做的事情,震驚之余疑惑的盯著江淮,輕聲問道:“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做,他是我的朋友。”
下人們看見江淮的到來,紛紛低下了頭,大氣都不敢出,啞巴看見白沈聽的表情,艱難的站起身來,一步一步的走向江淮,猛的跪了下去,隱忍的身體痛,緩慢的磕了一個又一個響頭,支支吾吾的說道:“不怪,少爺,是,我,的錯?!?p> “原來你會說話,那你為什么要一直裝啞巴?”白沈聽聽見啞巴支支吾吾的聲音,驚訝的摔倒在地,感受到欺騙的同時,又忍不住的沖了過去,一把拉起啞巴的手,眼眶濕潤,“你為什么要磕頭,男兒郎不能磕頭,沒骨氣,你站起來?!?p> 啞巴推開了白沈聽的手,江淮一巴掌往白沈聽臉上拍了過去,白皙的臉蛋瞬間浮現了紅色印記,白沈聽捂著自己被打的臉,感覺到臉上滾燙的疼痛,難以置信的看著江淮。
“為什么?”
“夠了,你可知錯?“
“什么錯?我沒有錯?!?p> “你真是越來越沒有規(guī)矩了,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別傳出去了,我們將軍有這樣的一個兒子,丟人臉面!來人,上家法!”
江淮怒吼一聲,身后的仆人一個機靈抖了一下,連忙跑了出去,急匆匆的拿了根鞭子回來遞了上去。白沈聽看見鞭子的那一刻,恐懼的瞪大了眼睛,小小的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父親,我到底錯在哪了?”
江淮拿起鞭子,一聲不吭的便揮了過去,白沈聽害怕的閉上眼睛,等待著疼痛的來臨。
想想真的疼痛并沒有來臨。
白沈聽睜開眼睛,血淋淋的畫面刺痛了他的眼睛,江淮的鞭子并不是揮向他的,而是啞巴,江淮的力氣巨大無比,鞭子打在啞巴身上,只是一鞭,瞬間便皮開肉綻。
“?。。?!”啞巴的慘叫聲讓白沈聽的心猛的一顫,不由自主的就跑了過去,張開雙手擋在啞巴面前,“父親!你到底為什么要打他!他做錯了什么嗎!”
江淮冷漠的神色瞬間怒了起來,一個鞭子打在地上,嚇的眾人瑟瑟發(fā)抖,“把小少爺給我拉開!”
“不要,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白沈聽努力的掙扎著,卻紋絲不動的被壓著胳膊,眼睜睜的看著鞭子一下又一下的打在啞巴身上,發(fā)出凄厲的聲音,可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卻依然帶著笑容看著他,仿佛在說:我沒事。
“不要!不?。 ?p> 白沈聽無力的嘶吼,掙扎,江淮都無動于衷,直到白沈聽沒了力氣,才停了下來,冷漠的看著全身是血的啞巴,說的話卻是給白沈聽的,“沈聽,你要記住了,你和這個人不一樣,你是將軍府的希望,而他,不過是府里下人的兒子,你們不是一條路的人,你錯就錯在不該和這種人為一路。
你要記你的身份,該與哪些人走在一起,不要辜負我的期望?!?p> 啞巴在白沈聽的注視下沒了呼吸,死之前卻依然掛著笑容,望向白沈聽。
時間在這一刻暫停,風的呼嘯聲,血腥的味道,父親的聲音,全都混雜在一起,灌進了我的腦海里,我不記得后面父親說了什么,我只能看見刺眼的紅,奪目的紅,以及毫無生氣的啞巴。
啞巴是無辜的,我害死了啞巴。
父親說的對,像我這樣的人,毫不顧忌啞巴的身份和立場,越是靠近越是讓死亡逼近,是我害死的啞巴,是我親手葬送了這份友情。
如果一開始就聽父親的話,啞巴會不會就不會死?
白沈聽呆滯的看著沒了生氣的啞巴,不含不鬧,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有,就這樣呆呆的看著啞巴,一直到下人們松了手,才麻木般的走了過去,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
啞巴的懷里還揣著給白沈聽留的點心。
心中的痛苦再也忍不住傾瀉而來,大豆般的眼淚不停的從白沈聽臉頰滑落下來,白沈聽哭的無聲無息,他把這一天牢牢的記在心里,自此自后的每一天,都把將軍府的兒子這個身份做的完美無缺,無論是朋友,生活,還是學業(yè),都在父親的指導下做的滴水不漏。
他做到了父親心中的那個白沈聽。
白沈聽原本打算就這樣走下去,這樣的人生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他本應該知足,那份紅色的記憶原本應該永久的封存下去,可是認識江曉白后,他心底的那份記憶又被打碎而來,他發(fā)現不是這樣的,他根本不喜歡這樣的人生,不喜歡那些帶著利益靠近的朋友,不喜歡那些帶著計謀靠近的女人,更不喜歡父親安排好的路。
母親也好,父親也好,魏之也好,都不能理解他的痛苦。
他想要的,是能夠隨心所欲的交朋友,能夠保護好自己的朋友,能夠靠自己獲得榮譽,而不是每個人見了他,都只會說,啊,這個就是將軍大人的兒子。
白沈聽再也忍不住,紅色的回憶涌入腦海,讓他難以呼吸,再也無法做到這些年來的偽裝,痛苦的不能呼吸,忍無可忍的嘶吼起來。
“這個不能那個不能,我到底能做什么你說?!難道我就一直像個廢物一樣,看著自己想要保護的人身處困境,我卻像個巨嬰一樣永遠在父親的庇佑下長大嗎?難道我就不能夠自由的行動,不能夠有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