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出來沙丘亮——離家的孩子望不到故鄉(xiāng)——月亮啊在樹上——月亮啊丟在什么地方——”
岳千燭回到自己的房間,腦子里都是夏沐濋剛才在馬車里哼唱的歌謠。這是黔地的歌謠,黔地小孩子幾乎都會在街上唱這首歌。
或許,夏沐濋今晚觸景生情,思人想家了。
次日一早,岳千燭就從陳致那里聽說,葉適言今天就要被放出來的消息。
“真的?參政大人今天就可以回來了?”岳千燭幾乎是跳到陳致面前,再次確認這個消息。
陳致心里也是高興,回答她說:“正是。一會兒王爺就會親自去接?!?p> 什么?夏沐濋居然親自去接?
岳千燭抿嘴微笑,還說不擔心葉適言,這一聽到他要回來,夏沐濋不還是親自去?
“京縣府尹怎么放人了呢?”岳千燭記得京縣衙門的馮恒可是薛清平的人。
“因為葉參政是咱們黔地的人,王爺昨日在壽宴上提起此事,還讓馮恒不得不當眾對王爺躬身道歉?!标愔孪肫鹱蛉諌鄢窖缟?,薛清平變了臉色的樣子,心中大為痛快。
岳千燭終于理解夏沐濋曾說讓葉適言風(fēng)風(fēng)光光回來的意思。
沒人敢在生辰宴上提起舞弊案,夏沐濋敢。沒人敢當眾給薛清平難堪,夏沐濋敢。沒人可是不顧圣上和賢妃的顏面,但他夏沐濋還敢。
原因無他,只因為夏沐濋是齊越三皇子,一地藩王,神遠軍主帥。更重要的是,他是賢妃放在心尖上的人,沐映竹想要縱容他,誰都組擋不住了。
岳千燭抬頭就看到夏沐濋剛剛邁出房門,他今天只是穿了簡單的衣衫,外面披著玄色的厚披風(fēng),手里依舊抱著他的湯婆子。
此時的岳千燭心情大好,站在原地向他伸手打招呼:“王爺早?!?p> 夏沐濋看著滿面興奮的岳千燭,葉適言出獄她還真是高興的很。
“既然碰到了,你也跟著一起去吧?!毕你鍧閺街毕虼箝T走去。
一聽可以去接葉適言,岳千燭點著頭,放下手中的掃帚跟在夏沐濋和陳致的身后,心中懷著小竊喜。
街上繁華,上京城不愧是一國之都,這繁華程度遠在凰城之上。
馬車的窗子是木制的,岳千燭坐在小木凳上,稍稍的打開窗戶的縫隙看街上的熱鬧。忽然聽到身后夏沐濋的聲音響起:“想看就打開窗戶,何必偷偷摸摸?!?p> 岳千燭沒有回頭而是繼續(xù)看著說:“屬下才不是偷偷摸摸,王爺見不得寒風(fēng),屬下是怕冷到王爺。”
“本王沒那么嬌氣。”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就算是身子不如以前康健,一點寒風(fēng)還不足為懼。
岳千燭權(quán)當夏沐濋同意自己開窗,她伸出手將窗子開了半扇。吹進來的除了寒風(fēng),還有街上的嬉鬧聲。
到了大牢前。
岳千燭先下了馬車,將車凳放好,請夏沐濋下馬車。
此時馮恒早就已經(jīng)在大牢門口等待,見到人來,立刻上前行禮:“下官見過沐王殿下?!?p> 夏沐濋下了馬車,順勢將湯婆子交到岳千燭手里,自己雙手籠在袖間,緩緩道:“本王還以為馮大人會跟著琛國公稱呼我本王為三殿下?!?p> 岳千燭接湯婆子,正好自己剛才趴在窗上看外面時候,將兩只手凍的冰涼,這個湯婆子來的正是時候。她雙手握著湯婆子,理直氣壯的站在夏沐濋身后。
他們是來接人的,不能低了士氣。
馮恒笑著道:“殿下乃國之重器,無論哪種稱呼對下官而言都是尊敬至極?!?p> 真是酸的牙疼,馮恒不愧是得到了薛清平認可的幕僚,打起官腔里還有幾分薛清平的味道。
“馮大人還真是雄辯?!毕你鍧榭戳艘谎酆竺娴拇罄危笋T恒以外,再沒看到其他人,故而文道:“本王的參政呢?”
岳千燭翹起腳,向前看看,確實不見葉適言的蹤影。
馮恒面露難色的說:“下官已經(jīng)將葉大人送出,可是葉大人還是執(zhí)意在牢中等待——國公大人親自釋放。”
岳千燭看向夏沐濋,見他聽完微微挑眉,想必也意外葉適言的行為。讓薛清平親自來接,葉適言這次可是有點敢想了。
夏沐濋微微嘆氣讓馮恒帶路,他要看看葉適言什么時候?qū)W會的骨頭發(fā)硬。
牢房有些濕冷,好在普通牢房,還算干凈,沒有濃郁的血腥味。
一行人來到關(guān)著葉適言的牢房,房門已開了很久,只要葉適言想要走,就可以隨時走。但葉適言還是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畫在地面上的東西,都是有關(guān)這次舞弊案的細節(jié)和疑惑。
葉適言還在低頭思考,突然聽到了陳致輕咳聲才抬起頭,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眾人。
他站起身來向夏沐濋行禮:“下官拜見沐王爺。”
夏沐濋看著葉適言,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內(nèi)容,開口道:“出去?!?p> “下官還有些東西沒有想通,還不能出去?!比~適言說的堅定。
剛要轉(zhuǎn)身離開的夏沐濋又回身看向了葉適言:“在牢里你想不通什么的?!?p> “但是嚴易還在牢中,他作為當事人之一,肯定知道的更多?!比~適言說。
夏沐濋:“他即使在牢中,你也無法與他對話?!?p> 葉適言同意,這才是他犯難的地方。
咚的一聲!葉適言正低頭,看見一枚令牌被扔到自己面前的地上——夏沐濋的腰牌。
葉適言豁然抬頭,眼中激動的看著夏沐濋。
“拿著令牌,出去辦案?!毕你鍧槿酉略捳f。
岳千燭看向夏沐濋,他是相信葉適言的猜測,認為舞弊案中有很大的問題。
馮恒連忙阻止說:“沐王殿下,此案已經(jīng)交由京縣衙門負責(zé),國公大人主審。一個案件可不能再交由他人負責(zé)?!?p> 夏沐濋睥睨的看著馮恒,哼笑一聲:“馮大人是在提醒本王,本王沒有資格插手?”
馮恒否認道:“沐王殿下對案件有疑,下官定會竭盡全力向您闡述說明。只是此案已經(jīng)由圣上親批,臣等親辦,不好假手于人啊殿下?!?p> “拿圣上壓本王是吧?!毕你鍧榈皖^有意無意的整理著自己的衣袖。
“臣絕無此意!”馮恒,雙腿發(fā)軟,下跪行了大禮。
他實在沒有想到,夏沐濋今天會來這么一出。
夏沐濋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馮恒道:“本王不難為你?;厝ジ嬖V薛清平,葉適言辦案有圣上特許,沐王府加持。你們京縣衙門想怎么辦案都可以,嚴刑拷打、欲加之罪隨便你們怎么辦。但是最后的定罪必須有葉適言在?!?p> “這!”夏沐濋蹲下來平時馮恒,拍著他的肩膀:“是圣上的意思。”
夏沐濋示意讓馮恒起身,自己站起來,雙手攏在袖中道:“還望馮大人行個方便,支持本王的參政才是?!?p> 馮恒感覺身上冒著汗,明明還是冬天,為何自己如此發(fā)汗。事已至此,他無法阻止,只能行禮道:“下官定當竭盡全力?!?p> 出了大牢,岳千燭給葉適言披上外袍之后,快步跟上夏沐濋,開心的說:“王爺最后還是接手了這個案子?!?p> “不是本王接手,是葉適言。”夏沐濋自顧自向前走著。
“可是葉大人是您的參政啊。”葉適言是夏沐濋的人,葉參政辦案,可就代表沐王府辦案。
夏沐濋停下,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岳千燭,轉(zhuǎn)身過來看著走過來的葉適言。
“你只有五天的時間?!毕你鍧橥蝗婚_口。
葉適言停在原地,明白了夏沐濋的意思,他只有五天的時間來調(diào)查這個案子。
“五天之后你找不到翻案的證據(jù),鄒進和嚴易都要死。沐王府也要因此問責(zé)?!毕你鍧榫嫒~適言:“不想讓我跟著丟人,就給我找出你認為對的證據(jù)?!?p> 葉適言聞言,向后退了一步,深深行禮,感謝夏沐濋為自己做的擔保,感謝他爭取來的機會。
夏沐濋對旁邊的陳致道:“挑一個厲害的人保護葉適言?!?p> 葉適言辦案,肯定會觸碰到某些人的利益,八名學(xué)子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慘死,手無縛雞之力的葉適言更不在話下。
別在案子沒有查清之前,黔地突然沒了個參政。
岳千燭在一旁點頭,十分贊同葉適言要被保護的事實。
“還有你?!?p> “嗯?”岳千燭看著夏沐濋看向自己。
他道:“既然你相信嚴易為人,就與葉適言一起辦案?!?p> 岳千燭指著自己,不可置信的說:“我?”
夏沐濋轉(zhuǎn)身繼續(xù)向前走,剩下的交個他們兩個人去做,而他要做的就只有等著。
忘月軒。
葉適言洗澡吃飯,十幾天的牢獄之災(zāi)讓葉適言看起來憔悴消瘦不少,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換身整潔的衣服,吃上一頓飽飯。
岳千燭又跟著葉適言一起辦案,她知道葉適言的辦事習(xí)慣,所以已經(jīng)準備好了布兜背在身上,里面有準備好的毛筆和空白書,以便臨時記錄些什么。
二人剛要整裝出發(fā)就看到陳致將兩人帶到忘月軒,仔細一看正是唐佑和宋小順。
“這是王爺派來保護你們的?!标愔抡f的你們,除了沒有武功的葉適言外,自然也帶上了岳千燭。畢竟在他眼里,這個瘦弱的伙頭軍也是需要保護的人。
“請陳領(lǐng)軍代我謝過王爺?!比~適言行禮道。
陳領(lǐng)軍回禮:“葉參政客氣。此案雖然與沐王府無關(guān),但是王爺為了讓葉參政救自己的老師,可是在賢妃娘娘的壽宴上給圣上做了保證。這一案,也是堵上了王爺?shù)拿u?!?p> “下官定不負王爺所托。”葉適言說的肯定。
岳千燭伸手向宋小順和唐佑打招呼,有朋友在可是方便了很多。宋小順熱情的回應(yīng)著,然而唐佑還是一副被人欠他錢的樣子。
眾人來到了一家茶館。
葉適言在低頭看著剛剛在京縣衙門拿來的舞弊案卷宗,雖然是復(fù)制版,但里面記錄的詳細,與原版無異。
宋小順僵硬的坐在凳子上,頭也不敢動,只有眼睛在四處晃。
岳千燭輕聲笑道:“你怎么那么緊張?。俊?p> 宋小順咽了咽口水說:“這是我第一次幫人家辦案,緊張的要死好嗎!”
陳致為了避免落人口舌,只能在軍中找臉生又不當值的士兵前來。唐佑是陳致的首選,宋小順則是閑著無事,想和岳千燭和唐佑一起辦事,才求著陳致得到了這個機會。
可現(xiàn)在,機會拿到了,宋小順卻是傻眼了。
岳千燭打趣他說:“說好黔地三人組,你這樣子,怎么做我和唐佑的大哥?!?p> 是啊,宋小順是做大哥的人,怎么能這么沒出現(xiàn)。他極不自在的抬起手端起茶杯,艱難的喝上了一口茶,擺出做大哥的姿態(tài)。
岳千燭打趣完宋小順,看向正在認真品茶的唐佑,問:“秦統(tǒng)領(lǐng)怎么樣了?聽說前兩天他病的很重?!?p> 唐佑放下茶杯說:“流連花叢,醉酒著了涼,病重算他活該?!?p> 岳千燭扯了扯嘴角,秦紹星可是神遠軍統(tǒng)領(lǐng),唐佑對他還真是從來不給面子。
岳千燭看著旁邊的葉適言,他一邊看著卷宗,一邊用毛筆在上面圈圈點點,一次看下來可是圈出了不少痕跡。
葉適言放下筆,仔細看著自己標出可疑的地方,心中有了目標。
“有其他發(fā)現(xiàn)?”岳千燭問道。
葉適言搖頭道:“不算發(fā)現(xiàn),只是看看這些地方有沒有突破口。”
卷宗條理清晰,證據(jù)確鑿,實在找不到其他漏洞。如果此案按照卷宗所述而結(jié)案,科考舞弊案聯(lián)合八學(xué)子被殺案,那嚴易和鄒進可就是殺頭的下場了。
宋小順連喝了幾杯茶,好像緩和了很多,問道:“這個案子好調(diào)查嗎?”
“簡單。只要找到殺害八學(xué)子的真兇,找到幫助齊遠彬作弊寫答案的人就沒有問題?!?p> “那好,我們就出發(fā)??!”宋小順突然斗志昂揚,可他看到其他三人臉上莊重的表情,剛才的那份激情又消失不見。
岳千燭向他解釋說:“找到真兇和作弊之人是翻案的關(guān)鍵,可是如何找到就是很難了?!?p> “啊——”宋小順才知道其中曲折,沮喪的問道:“那我們該怎么辦???”
葉適言收起墨盒和卷宗遞到岳千燭手里,起身道:“先去牢房,再去鄒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