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紓心下悲痛欲絕,她很想問一問這神女教教主口中的“負(fù)心人”究竟是誰,那害她的仇敵又是誰,但當(dāng)那神女教教主含笑而去之時,袁紓便大概明白了,恐怕令這神女教教主又恨又怨,卻始終不肯吐露半個字的人,便是苗千千的父親,她一生的愛人。
那神女教教主生機已斷,雙眼緩緩合上,她的生命雖然已走到了盡頭,但那副清麗而美妙的相貌卻還是栩栩如生,她雖然與袁紓相交不過幾面,恩情卻實在大過于天,袁紓心底甚至覺得這神女教教主是將自己對親生女兒苗千千的母愛在絕境之處投射到了自己的身上,這讓袁紓不由地想起了當(dāng)年如玉身亡的時刻。她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面對生命中重要人物的離世了,當(dāng)年她曾哭天搶地,她曾遷怒于人,甚至以絕食來表達自己的痛苦。如今,她卻好像在一夕之間成長了許多,盡管萬分傷心,卻始終沒有哭喊,只是將那神女教教主抱得更緊了一些。
在場的眾人都看出了這對師徒的情誼之深,清歡想要上前相勸,也被袁紆輕輕拉住。直到半晌之后,袁紓才站起了身子,懷中仍然緊緊抱著那瘦弱的神女教教主。
袁紆輕柔道:“紓兒,莫要太過傷心,神女教這一劫,本是在所難免?!?p> 袁紓勉強一笑道:“哥哥,我早知道師父她命不久矣,我只是恨自己,沒有保住她的女兒,還讓千千走在了師父的前面?!?p> 袁紛揚眉道:“總而言之,神女教風(fēng)波就算到此為止了,咱們都算完成了大功一件。等收拾好行程,和大哥一起回了冀源,父王一定會為紓姐姐你大書特書,好好寫一篇功績薄?!?p> 袁紓嘴角一扯,道:“師父還有些囑咐,我得替她做好了才行?!?p> 袁緯上前道:“公主有令莫敢不從,從此刻起,我與紛兒不會再離開公主殿下與王子殿下半步,你們的事,便是瓊王府的事,盡管吩咐。”
黑漫天已押解好了黑衣老嫗,立刻響應(yīng)道:“這神女教教主在我黑老三看來,雖是一介女流,卻實在是一條好漢,救了咱們許多的兄弟,咱們心甘情愿為她完成后事?!?p> 袁紓微笑著點了點頭,向袁紆眼神示意,親兄妹的默契自然非常人理解,袁紆已同樣抱起了血泊中的苗千千,二人當(dāng)先向那石洞中走去,袁緯示意黑漫天留下了大隊人馬,只帶著五十多人的列隊,跟著他們一處相隨而行。。
林鐺兒跟在袁紛的一側(cè),好奇地向前小聲問道:“公主姐姐,這神女教教主的女兒,怎么一直戴著個面具,難道她容貌奇丑無比不能見人?但看姐姐師父的風(fēng)姿,她也該是個漂亮姐姐才對?!?p> 袁紓立刻道:“師父叮囑過,千千的面具一生都絕不可揭開,小鬼頭你還是不要好奇了。”
袁紛接道:“姐姐你難道不好奇么?還是說你在這里待了一個月,早就看過了她的模樣?”
袁紓道:“我也曾經(jīng)好奇,但我也沒看過,如今有了師父的囑咐,更是不可給人看到千千的模樣,紛兒你還是不要打這個主意了?!?p> 袁紛聽了便不再發(fā)問,她身旁的林鐺兒失望地撇了撇嘴巴。
石洞已經(jīng)走過,袁紓和袁紆已站立在了那小橋的頂端,身畔便是那清新怡人的池塘畫壁,眼前,那艘神女教教主先前乘坐的小舟已經(jīng)停靠在小橋一側(cè),小舟中的香爐依舊炊煙裊裊,但舟中之人卻已經(jīng)撒手人寰。
袁紓和袁紆二人抱著兩具尸體登上了小舟,相隨的還有一個清歡,其他人則都被留在了小橋上做接應(yīng)。三人到了小舟之上,清歡便熟練地將小舟劃蕩到了池塘最西面的石壁邊,袁紓和袁紆將尸體安置在蒲團上,便一齊向壁畫上凝目而望,想要找出那神女教教主最后托付的藏在峰巒盡頭處的秘密。
袁紓早已細(xì)看過這壁畫的空靈筆法,袁紆卻到此刻才有暇細(xì)瞧,只見那峰巒重疊之處,仙鶴圍繞,白云悠悠,而就在那白云深處,竟似非人間的境地,一條如銀河般耀眼的細(xì)流自天際緩緩墜下,纏繞在崇山峻嶺之中。
袁紓和袁紆在書畫之上都是頗有悟性的聰明之人,袁紆剛看出點門道,袁紓也看向這里笑著拍手,二人深能體會這“峰巒盡頭”的意味,風(fēng)水山勢,因水而生,山無盡頭但水有去處,俗話說山重水復(fù)疑無路,其實那水的纏繞中便可找到山勢的盡頭。因此,二人也不看那漫無邊際的山勢,只跟著這一條自九天之中墜落的銀河之水一路看去。
清歡賣力地劃動著小舟,袁紓與袁紆二人跟著那銀河一路相隨,目光穿過了松濤林海,又越過了山澗懸崖,自逸然如亭的小屋下穿過,又從一片巨石險灘下冒出,突然,銀河之流流到此處竟消失不見,迎面一座門神屏障般的巨大山石,石上苔痕階綠,石下花叢點綴,此處的山花林木竟比其他各處都要豐茂充沛。
袁紓與袁紆相視一笑,一齊確認(rèn)那“峰巒盡頭”之處便是這里,即刻讓清歡將小舟劃到了那巨石之下的石壁之處好仔細(xì)觀察推敲。
二人對著石壁就是一陣敲擊推搡,但石壁堅硬如鐵,并無反應(yīng),二人又變換思路仔細(xì)端詳那畫壁上可否設(shè)置什么隱秘的機關(guān)按鈕,但目光所及之處,石壁皆是光滑如鏡,半晌過去仍是一無所獲。
清歡忽然在船頭探出身子道:“大哥,姐姐,你們仔細(xì)看一看那巨石的背后,我在那邊看著倒好像有些蹊蹺。”
袁紆沉思道:“有何蹊蹺,你說說看?!?p> 清歡道:“我不懂這些,并不敢亂說,但我看著,咱們一路劃過來,石壁上的圖畫都是栩栩如生,看得我心生歡喜,但那巨石背后的山巒樹木,卻好像……”她說到這里頓住了語聲,好像還在猶豫著自己的判斷。
袁紓驚喜道:“不錯!這巨石背后的畫作,筆觸要生硬許多,風(fēng)格也與其他地方不盡相同,好像是另外一個人補畫的一般。我只顧著盯住那巨石,倒沒有留意到這里,清歡,還是你站得遠(yuǎn)看得也更清楚?!?p> 袁紆朝后退了幾步,也向那巨石背后看去,果然如袁紓所說的一般,巨石背后的壁畫并不像其他各處一般筆觸靈動布局自然,他也欣喜道:“清歡,竟比咱們兩個還有用些。這里面一定有蹊蹺?!?p> 袁紓道:“可這里到底有什么蹊蹺呢?”她走到了小舟的邊緣之處,仔細(xì)地朝那巨石背后的畫壁上摸去,指尖所及之處,只感覺到那巨石背后的壁畫顏料竟不似別處一般光滑如鏡,而在邊緣之處略有微微的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