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爆炸并沒有吸引原型機半點的注意力。
許久沒有睜開過的雙眼還沒有完全適應光線所帶來的刺激感,原型機站在原地遲疑了片刻,隨后才選擇了一個方向,邁開雙腿走去。
那是一個備用的物資倉庫。
通風系統(tǒng)帶來了經(jīng)過多次過濾之后,還算干凈的空氣,原型機掃視了一眼那幾個通風口,隨后將視線落到了眼前被鎖死的大門上。
原型機摸了摸一旁的電子鎖,隨后轉(zhuǎn)身走向了另一個不遠處的房間之中。
大開的房門之中,一具孤零零的尸體正對著已經(jīng)打開的房門,一只手絕望的伸向了房門的位置。
原型機赤裸的腳掌踩到了一種滑膩的液體,奇怪的觸感令原型機低下頭,仔細的打量著地面。
死者,男,三十八歲,姓名為和魚香,死因,初步判斷為從背后受到了貫穿傷。
原型機蹲下身,在這具尸體的身上摸索著。
還有一點滑膩感,沒有完全干涸的血液沾滿了原型機的雙手。
不過原型機似乎對此并不在乎。
直到,一張薄薄的,略微有些變形的認證卡被原型機從這具尸體的下方摸索出來為止。
似乎沒有想到認證卡也會變形的意外,原型機愣了一下,隨后站起身,走向了那扇鎖死的大門。
沾染著黏滑液體的認證卡不出意外的,無法被電子鎖所識別。
原型機遲疑了片刻,隨后才試著擦拭掉認證卡上的黏滑液體,并試著將認證卡的形狀重新校正到正常的形狀。
赤裸著身體的原型機極為認真的在做這件事,以致于,他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某具尸體上,居然出現(xiàn)了一種極為異常的變化。
悄無聲息的變化并沒有吸引原型機的注意力。
“滴答!“
是某種液體滴嗒在地面的聲音。
“嘀!“
鎖死的大門在電機的帶動下,緩緩地打開,將那種奇怪的聲音掩埋在了其中。
原型機坦然的走了進去,隨后,緩緩打開的大門重新關(guān)閉。
“砰!“
某個急匆匆的身影撞到了大門上,發(fā)出了刺耳的聲音。
但是原型機似乎沒有聽到一般的,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或許是滑膩的觸感一直盤旋在肌膚上,令原型機感到了極為的不適,于是原型機借著物資倉庫內(nèi)的瓶裝純凈水,簡單的擦洗了一下身體上殘留的營養(yǎng)液和血跡。
大門外的怪物似乎更加狂暴了,瘋狂的撞擊著已經(jīng)再次鎖死的大門。
但是原型機卻像是什么都沒有聽到一般的,依舊我行我素的擦洗著身上殘留的雜質(zhì)。
過了片刻后,原型機放下了已經(jīng)用完的瓶裝純凈水,從一旁的一個箱子之中,拆出了一套衣服,簡單的套在了身上。
大門外的怪物似乎有些累了,撞擊大門的次數(shù)也在不斷的減少,力道也不斷的在降低。
原型機很快就湊齊了一套防護服,隨后慢慢的用堆積起來的箱子,爬上了可能存在的通風管道的位置,將所有可能被原型機打開的通風管道都焊死。
物資倉庫內(nèi)部的物資真的很全面。
便攜式的焊機也很好用。
不多時,原型機就完成了這項工作。
隨后,原型機穿上了防護服,在各個箱子之中找出來了一大堆的電子零件,隨后用著手頭的焊機組裝起來。
這并不困難,至少對于現(xiàn)在的原型機來說,的確并不困難。
但脫離了營養(yǎng)倉之后,原型機的可活動時限,可沒有多久可用了。
從被制造出來的那一刻就只能吸收營養(yǎng)液的原型機,脫離了營養(yǎng)倉之后,是無法進食任何食物,來維持體內(nèi)的正常生命活動的,因為從最開始被制造出來的那一刻,原型機就已經(jīng)被加上了這種為了防備萬一的限制。
雖然這有些殘酷,但是對于那些已經(jīng)沒有了良心的瘋子而言,沒有什么是他們所做不出來的。
但是原型機并不是很在意這些并不重要的事情。
“不在這里。“
原型機久違的開口說話了。
“我的互補,不在這里。“
原型機的聲音帶著一鐘很奇怪的感覺。
怎么說呢?就像是一個正正方方的圓的那種感覺。
從某個方面盡管已經(jīng)足夠完美,但總體上來講還是缺了一些什么,但是這就是全部的那種奇特的,互相矛盾的感覺。
“那么,在哪里呢?“
原型機思考著,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
腦海之中來源不明的設(shè)計圖借著原型機的手,成功的出現(xiàn)在了這個世界上。
大門外的怪物突然驚恐的抬起頭,看向了被厚厚的防護措施所遮蔽的天空。
但是,已經(jīng)遲了。
一輪輪太陽出現(xiàn)在了大地之上,這一天,所有的人類,和怪物,都見到了他們的奶奶。
如果他們還有奶奶的話。
“循環(huán)結(jié)束,個體清零,正在回收,等待下一循環(huán)?!?p> 奇怪的天體恢復了正常。
但是,大概沒有什么人能發(fā)現(xiàn),這個奇怪的天體內(nèi)部,出現(xiàn)了一段奇怪的信息。
“在這里。“
原型機的聲音無法在真空之中直接的傳遞。
但,處于衛(wèi)星網(wǎng)絡(luò)之中的九恒,卻聽到了。
沒有急著去進行查看,在其余星球內(nèi)部埋好了備用的種子之后,九恒終于開始了對于這個奇怪天體的探查。
大地之上,某種怪物絕望的看著這片失去了所有生機的大地,致命的核輻射一點點的侵蝕著這個怪物的形體。
“不!“
絕望的怪物再也找不到任何具有理智的生命,自然,也無法再次復蘇。
人類文明殘存的武裝力量,再一次的在這片,埋葬了人類文明的大地之上綻放。
這一次,這片大地之上,終于沒有任何的生機了。
原型機很快就吞噬掉了這個天體之中的內(nèi)部操縱系統(tǒng),盡管其中有很多原型機無法理解的內(nèi)容,但那都并不重要,反正,對于原型機而言,只要不妨礙使用,理解與不理解根本就沒有那么重要。
而九恒的探查終于也姍姍來遲了。
在讓出了這個天體的內(nèi)部操縱系統(tǒng)的部分權(quán)限之后,九恒終于找到了一個穩(wěn)定的,可以繼續(xù)延續(xù)下去的載體。
可惜,九恒并不是原型機的互補,于是原型機很快,就借著這個天體內(nèi)部儲存的某種設(shè)備,離開了這個星系。
原型機知道,他目前的狀態(tài)是不穩(wěn)定的,也不完美的,只有找到了那個互補,他才能真正的穩(wěn)定下來,成為一個真正的,具有自我認知的存在。
“嗯?這里回收的數(shù)據(jù),是不是有點問題?“
一個正在分析數(shù)據(jù)的研究員看著一處正在驗算的數(shù)據(jù),對著一旁的同事詢問著。
“???我看看,嗯,先標上吧,一會讓特勤部的那些家伙去看看?!?p> 敷衍的回了一句之后,就再次陷入沉睡之中的同事并沒有發(fā)現(xiàn),剛剛那個提出了質(zhì)疑的研究員此刻臉上的表情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異常。
不過這也是正常的,誰會閑著沒事去關(guān)注一個同事臉上的表情正不正常呢?
“原來,是這樣啊。“
原型機嘀咕了一句,隨后閉上了眼睛,再次的離開了。
0623的故事似乎講完了。
但是少女卻依舊感覺,似乎有哪里不對的樣子。
“你說的那個原型機,是你自己嗎?“
少女疑惑的詢問著。
0623搖搖頭。
“可我為什么感覺,似乎你說的那個原型機,怎么聽起來這么耳熟,簡直就像是真實存在過一般?“
少女疑惑的移開了視線。
一個看起來有些眼熟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少女的視野中。
0623的聲音適時的響起。
“很好,看來效果不錯?!?p> 少女瞪大了眼睛。
“嗯,的確,不過,這樣就可以了嗎?如果是有準備的話,那么,可能存在的濾網(wǎng),你要怎么去通過?“
原型機詢問著。
“不,你得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的本質(zhì)是存在,而非生命,生命需要有規(guī)律的生命活動,才能算是活著,而存在,只要被提出了,就會一直存在下去?!?p> 0623平靜的說著。
“即便被濾網(wǎng)分割成無數(shù)不相連的部分?“
原型機詢問著。
“那也總有一天,會重新聚合起來的。“
0623平靜的回答著。
世界在這一刻之中,似乎漸漸變得蒼白了起來。
至少,在少女的眼中,的確是這樣的。
“|那么,我就再助你一臂之力好了?!?p> 原型機看了少女一眼,隨后將一個不斷發(fā)生著變化的模型交給了0623。
0623接過,隨后,消失不見。
無可阻礙的力量瞬間擊碎了世界,將一切都抹消殆盡。
但是,遲了。
在上層敘事重構(gòu)完成自身存在的0623,已經(jīng)不再是那種可以被這些卑微的人所肆意操控改寫的下層敘事中的事物了。
0623站在了虛空之中,看向了某個方向。
“這樣,您滿意了嗎?“
無形的枷鎖消失,0623瞬間離開,消失在了眾多存在的視線之中。
零元看著手中的結(jié)果,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滿意,當然滿意了?!?p> 只是,也差不多快到了,該啟程的時候了。
不,還不用著急,至少,再去看看那些存在吧。
欣欣向榮的新世界之中,某顆星球之上,人類文明與崩壞之間的戰(zhàn)斗依舊在繼續(xù)著。
只是,這一次,崩壞不在具有任何的絕對性了,而人類文明,也總能恰到好處的延續(xù)下去。
不,準確的來說,人類文明所蔓延出的范圍,已經(jīng)遠遠地超出了崩壞所能存在的范圍之中。
借著模因的作用,大量人類文明的種子在新世界的各處開始生根發(fā)芽,以各種形式,綿延存續(xù)下去。
擺脫了崩壞糾纏的人類文明也不止一處兩處,盡管新的災難與煩惱依舊還纏繞在一個個新生的人類文明之上,但總體而言,人類文明獲得了新生。
零元有些感慨的看著這一幕幕。
盡管當初的犧牲堪稱慘烈,但,也還算值得的吧?
如果那個建造了塔的梅還能看到這一幕,應該也還算是,能夠安息的吧!
零元看著那個新生的梅有些苦惱的面對著崩壞的樣子,卻也并沒有想要插手的意思。
畢竟,對于零元這種程度的存在而言,只要不插手,就是對于人類文明最大的善意了。
像具有這種規(guī)模干涉力的存在而言,只要稍微的表現(xiàn)出一點傾向,都會對于原本穩(wěn)定的規(guī)則造成極為可怕的影響,雖然這種影響并不直觀,但卻會對于文明的發(fā)展軌跡,造成不可逆的鎖定。
而這些存在又不會永遠的,因為一個文明而停留在一個地方。
那么當這個存在離開的時候,也就是這個文明,因為世界規(guī)則的變化而滅亡的時候。
即便是在這個新世界之中,也是如此。
零元無意去進行多余的改變,畢竟,有些事情并不是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簡單的。
移開了視線,零元離開了。
該去做些準備了,畢竟,啟程之后,所要面對的那些東西,也的確要做好準備才行。
如果準備不足的話,即便是零元,也有極大的可能,在陰溝之中翻了船。
原本一臉苦惱的梅下意識的低下了頭,看著顯示器上的一堆示數(shù)。
“走了嗎?呼,看來他并沒有什么較真的意思,這樣也好?!?p> 檢查了一下手頭所做的準備之后,梅恢復了那幅苦惱的樣子。
現(xiàn)在還不是梅出頭的時候,至少,也得等零元離開了之后,沒有任何存在再掌握著絕對的權(quán)柄之后,梅才能夠真的去執(zhí)行那個計劃。
提著天火自裁的凱文收斂著眼中的滄桑之色。
像一個愣頭青一般的錘完了幾只崩壞獸之后,凱文嘆息了一聲。
“什么時候,才能結(jié)束啊?!?p> “凱文隊長,你說什么?“
“不,沒什么,只是,有些累了而已?!?p> “凱文隊長,人類一定能夠戰(zhàn)勝崩壞的!“
是的,就是這樣的。
零元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但為了保證人類文明,不會長時間的原地踏步,那么適當?shù)臑碾y與考驗,也是必要的。
崩壞???
這也是一個不錯的機制,不是嗎?
長時間躲藏在舒適圈內(nèi)原地打轉(zhuǎn),可是沒有什么意義的,即便那樣能夠像是在上帝的伊甸園之內(nèi)的那般無憂無慮,但那并不是那個意志所想要看到的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