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小鎮(zhèn)尚在睡夢中,不甚寬闊的街道上灑滿了碎裂的炮仗殘骸,彰顯著昨日的狂歡,雪下點點紅,一幅祥和寧靜模樣。
鎮(zhèn)里稍偏處,一間客棧的后門嘎吱一聲打開,一前一后走出兩個身影,后者輕手輕腳地將門掩回,這才跟上前者的步伐。
積雪不算厚,但也足夠沒過鞋面,空蕩的街上只有兩人輕重不一的腳步聲,以及家家門前大紅燈籠。
修行后的身體機能,明顯比之前好過不少,滑膩的街道少年也能走的穩(wěn)當,不僅如此,街邊人家的細語也能聽個大概。
軟昵的孩童之音糯糯響起,男主人渾厚的嗓音打趣著孩童,扭捏過后,一聲清脆的“恭喜發(fā)財”才在爽朗笑聲中甜甜喊出。
慕川聽著屋舍內(nèi)的聲響,嘴角不由得掛上了一抹笑意,這種溫暖的感覺真好。
前頭規(guī)律的腳步停下,慕川忙止住腳步,開口問了一句:“先生?”而后摸了摸背后的包袱,想著應當沒有什么落在客棧,昨晚自己可是仔細檢查了一遍的。
陌先生卻搖搖頭,轉(zhuǎn)身望著慕川開口道:“今天是大年初一,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少年思索一番,隨即眼神有些明亮,只是微張著嘴唇,一副欲說還休模樣。但終究那句話還是喊了出來。
“先生,恭喜發(fā)財!”
與此同時,王家府邸內(nèi)。
正廳中,主座空蕩蕩留著,左手處一個略顯富態(tài)的中年男子時不時對著身旁的一位錦衣少年說些什么,但少年卻顯得興致不高的模樣,只是悶悶點頭。右手處是一位身著黑衣的高大老者,面相不怒自威,此時卻正低頭品著手里一杯香茗。
王富貴看看天時,站起身來對那黑衣老者行了一禮,恭聲道:“往后犬子勞煩仙家了?!?p> 那洪長老自然是回了一禮,朗聲道:“王老爺不必自謙,王皓乃我元門持衣缽之人,他的事正是我元門之事,說不上麻煩不麻煩?!?p> 王富貴自然掉頭稱是,望向自己寶貝兒子,替他整理著衣衫。
見到這父子二人好似有臨別之言,洪長老告知一聲,先行到廳外等候了,其實對他來說只要他想,就算他人在百丈開外,照樣能知曉這二人所言內(nèi)容,只是他不屑于這般做罷了。離開凡俗太久,已然忘卻這些凡夫俗子的感情了。
不過盞茶功夫,王皓與他父親便從廳內(nèi)行出,洪長老點點頭,手中紅光一閃,一駕紅玉雕琢而成的小巧馬車就出現(xiàn)在他掌心,洪長老輕輕一送,那馬車便在空中急劇增大,落地時不僅已有尋常馬車大小,那木頭雕刻的馬匹更是活了過來,全身赤紅,那長尾及鬃毛竟是火焰構(gòu)成,馬首略微搖晃,打了個響鼻,兩道火舌自鼻中噴出,帶起一陣熱浪。
二人不再多言,登上馬車,只見那火馬前蹄一蹬,便帶著馬車扶搖直上,在王家府邸盤旋一周,便化作一抹紅色流光,朝東方飛去。
庭院內(nèi),氣溫慢慢回落,只剩王富貴一人。
而鎮(zhèn)外西邊,亦是藍光一閃,在空中拖出一道悠長的尾跡,眨眼間便消失無影。
在玉舟舟頭盤膝而坐的慕川呼吸之間,兩道白色氣流如游龍入海般被他緩緩吸入鼻中,煞是玄妙。
一個大周天運轉(zhuǎn)下來,體內(nèi)如逢暖陽,四肢百骸傳來一種奇特的滿足感,只是平日只是充盈的識海內(nèi)隱隱有些腫脹之感,體內(nèi)元氣歸回識海時,總感覺一種輕微的隔閡,有種隔紗望月之感,另一面的美妙景色只能朦朧看個大概,著實讓人向往。慕川收起法訣,緩緩睜開雙眼。
“這是到了先生所說的大圓滿嗎?”少年喃喃自語。
“慕川?!迸搩?nèi),陌先生的話語傳來,后者應答一聲,鉆了進去。
艙內(nèi)不大,陳設也較為簡潔,不過是兩個蒲團,一張小巧玉桌罷了,此時的玉桌上,擺著幾樣東西。
陌先生指了指蒲團,后者會意端坐其上。
“之前就已詢問過你,我也尊重你的選擇,但這次,我不能親自送你前去了,到了渡口,后面的旅途只有你一人了。”
“這幾枚是中階元石,修者之間流通的硬貨,相當于世俗中的金銀,不過這些攜帶不便,你到渡口便拿去折換成元幣罷?!蹦跋壬钢郎系膸讐K石頭模樣之物對慕川說道,慕川拿起一塊,入手溫潤,神識稍探入,便能感受到內(nèi)里純凈的元氣。
“這一物,”陌先生指著另外一塊小巧的玉佩,表情略微怪異,但隨即又恢復正常:“你以后,若有機會,幫我把它還回萬花宮。”
慕川拿起那枚玉佩,玉佩成色極佳,在燈火照射下如一汪碧水,玉佩中間雕著一朵牡丹,嬌艷欲滴,邊角處落款萬花二字,饒是慕川這等不懂玉之人都知曉這枚玉佩定然造價非凡。
“學生知曉,只是不知送與何人?”慕川心中微微發(fā)堵,但早些時候陌先生便已說過,這一天遲早都會到來,只是沒想到如此之快。
“你去了便知?!蹦跋壬D了頓,卻是沒有說出要歸還之人的姓名。
“你此次最重要之事,便是進入青云學院,三月中旬便是開學之時,此事三年一次,你在路上要把握時間,莫要誤了正事。”
“青云學院?”慕川點點頭,但有些疑惑,陌先生曾對他說過修行界中,除了那閑云野鶴般的散修,便是各世家門派的區(qū)別了,怎么就冒出一個學院出來。
“沒錯,世俗中有教授詩書禮樂的學院,修行界中自然也有學院,不過它所教授的不是詩書禮樂,而是修煉與戰(zhàn)斗技巧?!?p> “青云學院有三不招,年歲超十八不招,元體低于上等不招,境界過靈臺不招。”
“別看他規(guī)律繁多,三年一度的招生可是匯聚了大大小小的各地天才少男少女們,只為爭那名額。不過它確實有這般底氣,學院中的一般教師都是修行界中略有威名的修者,最不濟也有靈臺高階的實力,但最重要的,便是學院那座靜心池,若是能進入靜心池內(nèi)對你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這方面需多多留心?!蹦跋壬Z重心長的說道。
“那這等絕佳的修煉之地,考核通過也是極為困難吧?”慕川有些發(fā)怵,自己不過是凝元高階,就算在路途中突破也不過是筑基境而已,與那些底蘊豐厚的世家子弟爭奪,怕是機會不大。
陌先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后者,開口說道:“你若是進不去,別說是我的學生了。”
慕川訕訕一笑,只得硬著頭皮稱是。
二人談話間,玉舟的速度已然放緩,高度也逐漸降了下來,在艙內(nèi)的慕川只覺得舟身一陣輕微抖動便不再動彈,二人鉆出艙室,只見玉舟降落在一座山頭之上,四周光禿禿一片,只有前方百步之距處立著一塊石碑,上書三個大字。
風煙渡。